“犯病?”顾祯突然皱紧眉头问,“她有什么病?”
“那个,妄想障碍。我初步观察了一下,可能是被害妄想和钟情妄想。”
071
顾祯不可思议道:“她患了精神障碍?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得的?”
韩林叹了一口气,额间的沟壑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在德国的时候,据说有一天夫妻两人吵架,他丈夫失手把她推倒在桌角,当时就磕晕过去了。醒来以后就不太好了。”
“难道。”顾祯思索片刻道,“是颞叶区受损?”
韩林苍老白胖的头手拍拍顾祯的肩膀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所谓的家暴、自己成立咨询室,现在来看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顾祯啊,本来这些话骆歆是想亲自跟你说,不过她觉得很对不住你,所以拜托我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跟你说声抱歉。”
顾祯僵持住:“那她……”
“回德国了,她前夫给她找了个德国很有名的精神科大夫。”韩林转身走向停车场,佝偻着摆摆手说,“一切都过去吧顾祯,你好好的,老师就放心了。”
顾祯立在原地,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心里复杂到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韩林离开了自己的视野。
半晌他的手指才弯了一下,然后迈开沉重的腿无奈地往停车场走去。世间光怪陆离,总难尽如人意。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邵寅成已经回来了。顾祯刚进门,还来不及把门关上就被人熊抱住,“吧唧”在脸上亲了一口。顾祯用脚后跟把门踢上,自然地回抱住面前的“熊”说:“怎么这么早?在家搞什么呢这么香?”
邵寅成心情挺不错:“顾医生回得这么晚,菜都快凉了。”
“菜?”顾祯往厨房张望了一眼,炉灶上正小火煮着什么东西,怪不得一进门的时候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肉香气。
顾祯身上还挂着“熊”,好奇又艰难地挪腾到厨房问:“我是眼花了还是做梦呢?邵总您是亲自下厨了?”
“过来尝尝邵总的手艺吧。”邵熊从他身上撕下来,拉着他到餐桌前坐下,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来,再把那熬了三个多小时的排骨汤盛了两碗放在顾祯眼前,得意地挑挑眉,“潜心研究了一天,怎么样?”
顾祯看着这一桌子绿峥峥的菜,抬起头难以言喻地说:“邵总,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我没绿你啊,怎么都是绿色的菜?”
邵寅成把排骨汤往他面前推了推:“谁说都是绿色的,这不还有排骨么?多吃点青菜对身体好,快尝尝。”
顾祯夹起一根油麦菜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非常诚心地评价:“比之珍馐美馔有过之而无不及。邵总悟性很高啊,学了一次就能自食其力了。”
邵寅成笑着点点离他最近的那道菜说:“再尝尝别的,这道蓑衣黄瓜我切了至少半个小时。”
“嗯,牛。”顾祯夸张地瞪大眼睛,“不然我开个餐馆,聘用你当大厨吧。”
邵寅成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突然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没问题,怕你雇不起我。”
顾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说话。邵寅成能亲自下厨的确让人出乎意料,不过更加从侧面反映出了一个问题——他在焦虑。
听赵云说今天他在公司宣布卸任以后,引起了公司内部不小的轰动,连总部都惊动了。员工们差一点就联名血书上奏总部了,最终被邵寅成压了下来。
顾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是怕自己知道了前因后果会内疚和不安,所以他从头到尾只字未提。顾祯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计划,不过他不想说,自己也不问就是。
邵寅成夹了一筷子荷兰豆放在顾祯碗里,四平八稳地说道:“我从明天开始休假了,忙活了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休息休息了。”
“好啊。”顾祯心照不宣道,“有什么休假计划?我这段时间也没那么忙了,可以陪你。”
邵寅成突然想起他曾经允诺的事情:“去成都吧。当时答应你的时候其实我挺没底儿的,生怕食言。现在终于有空了,去么?”
“去。等我把事情处理一下就去。”顾祯想了想,看似轻描淡写却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我跟你说过,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谁说的也不算。”
邵寅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和林诗诗约定好的周末来了,顾祯预订了一个非常高档的私人会所,这个会所是前些年顾秦岭的好友开的,据说投了不少钱,规格非常高。
从装修到每一个细节无不透露出主人“只要贵的不要对的”暴发户心态,刀叉、杯子、水壶都是纯银制品,墙上挂着的各种饰品都是老板之前环游世界搜集的纪念品,十分高调奢侈。
顾祯故意晚到十分钟,一方面他想给林诗诗留有足够的时间“欣赏”这间奢华的会所,另一方面他对自己今天的形象特别有自信,想来个“一招制敌”。
据邵小妈子交代,他可爱的母上大人近期对韩剧迷得不要不要的,特别喜欢里面的长腿戴眼镜看起来事业有成的斯文欧巴,于是顾祯在与她见面前一个周就开始做准备,找了一个韩国的造型师做了一个巨帅也巨贵的造型。
从造型工作室出来的时候还被星探盯上了,再三请求他有时间一定要去试试镜,顾祯上车后笑着把那张名片随手撕掉扔进了杂物箱里。
不仅如此,他还努力学习韩国欧巴的举止,穿衣打扮也越来越韩范儿。搞得邵寅成真以为他绿了自己,不停地问他成天打扮这么花枝招展的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顾祯好一番解释才勉给强糊弄过去。
林诗诗对这家会所初见时的确感到非常震撼,不过她怎么说也是个董事长夫人,这些年跟着邵志祥出入了不少高端场所,这家店虽然非常具有特色,看了一会儿也略有些乏陈无味了。
正在她抠着指甲百般寂寥之时,突然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见那人微微一鞠躬,非常礼貌地伸出一只手说道:“您好,是林阿姨吧?我是顾祯,邵寅成的朋友。”
林诗诗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赶紧伸出保养得当、肤如凝脂的手说,“啊,啊,你就是顾祯,你好你好,快坐下吧。”
上次在别墅谈判的时候邵志祥把她支出去了,所以她根本没机会见见这个邵寅成的绯闻男朋友,先前她实在想不通像邵寅成这么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为什么会找个男人。今日一见,她突然就有些懂了。
像顾祯这样的人,光看外表就实在让人难以抗拒,不用说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了,就连她这种半老徐娘的中年妇女也难镇定自若。
林诗诗偷偷观察了顾祯一番。他今天穿了一件剪裁非常得体的衬衫,袖口干净利落,笔挺的西装长裤显得双腿越发修长,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浓眉斜飞入鬓,头发不知是故意烫的还是天生就这样,有些微卷,脸庞瘦削却不干瘪,眉目清隽,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林诗诗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见过任何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像眼前这个人长得这么出色,几乎就是无懈可击。换一张脸就跟韩剧里的男主别无二致。不对,根本就不用换,以他的资质现在就演一个男主角都不在话下!
“实在抱歉让您等久了,路上有点堵车。”顾祯冲她一笑,好看的桃花眼中仿佛有淡淡的光晕在流动,湖水般的眸子闪闪发亮。
“没没,我才到一会儿,没久等。”林诗诗摆摆手,觉得自己被顾祯的目光盯得有些头晕。
“那就好。”顾祯面带笑意,特意压低声音,非常优雅地打了个响指说,“服务员。”
很快便有人拿着菜单走到他们面前,询问道:“顾先生,请问您今天想来点儿什么?还是老规矩么?”
林诗诗心里想,服务员都知道他是谁?还老规矩?看来他经常来啊。我的天怎么越看越像电视剧里经常出入高端场所的霸道总裁!
顾祯偷瞄了一眼林诗诗欲罢不能的表情,笑着将菜单递到她眼前:“您来吧,这家店我常来,东西都不错,不会踩雷的。今天我请客,您随意。”
“你看着来,我都行,都行。”林诗诗又把菜单推了回来。觉得自己已经化身为跟霸道总裁约会的女主。
“那行,我来。女士么……这个,还有这个,都不错。”顾祯挑了挑精心修过的剑眉,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划过,跟服务员非常耐心地嘱咐,“女士不能吃太凉的东西,暂时就这些,谢谢。”
林诗诗又想,他的声音也这么好听,活像一个播音演员坐在对面。有修养、人又高又帅、有才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爸妈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孩子,邵竞宸那个死小子要是有顾祯一半好自己就烧高香了。
“林阿姨,您怎么了?”顾祯笑着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哦没有没有。”林诗诗慌乱地把视线收回来说,“那个,顾……我就叫你小顾吧,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跟寅成的事情有关系啊?”
072
顾祯拿起茶壶给林诗诗斟满水,温声说道:“算是吧,不过也不完全是。上次别墅的事情我心里始终愧疚得很,我不应该那样跟邵叔叔说话,不过我怕直接找他会让他更加生气,所以先来给您赔个罪,希望您别介意才好。”
“哎呦,说什么介意不介意的话。”林诗诗啧了一声,“那天老头子不让我在家,我只好跟姐妹们去做美容了,根本就不知道你去过了。你和寅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实在想不通你们这些孩子到底怎么想的,两个男人在一起合适吗?”
顾祯低头轻笑一声,再抬起头的时候笑容骤然在眉目间加深:“我和邵寅成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我们已经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祯笑起来英俊得逼人,林诗诗心里陡然一颤,心想如果真的把他们拆散了也怪可惜的,至少家里多一个像顾祯这样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邵志祥那边……
林诗诗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小顾啊,你也知道,我是继母,寅成和他爸爸之间又闹成这样,他们爷俩之间的事情我插不上话的,我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顾祯摇摇头,看着林诗诗的眼睛说:“您别误会,其实我这次约您来并非是为了我们两个的事情,而是为了竞宸。”
“宸宸?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林诗诗眼神一凛,提到自己的儿子,作为母亲下意识的行为就是提高警觉。
“您别紧张。”顾祯细心地往林诗诗的杯子里倒了些热茶,慢条斯理地说,“寅成呢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我能看得出他很喜欢您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亲弟弟。但是碍于目前的这种家庭关系,他们两个根本没法像普通的兄弟那样相处。我想您和邵叔叔也肯定不止一次地头疼过这个问题,对吧?”
林诗诗没回答,说了句:“你继续说。”
“您可能不知道,竞宸当时在决定出不出国之前,曾经跟我商量过,我告诉他一句话:如果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我很高兴他最终选择了自己想要的路,而事实也证明,他没错。就这一点来讲,他跟他大哥的确是同气连枝的兄弟,连脾性都这么像。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林诗诗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他说的那个对他影响很大的心理医生哥哥就是你?”
“嗯。”顾祯接着说道,“竞宸从小崇拜他大哥,这点您是知道的。当然自从我们两个认识之后,关系也处得非常不错,我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老邵总要求寅成净身出户这件事,其实他并没有告诉我,我相信他也不可能跟竞宸去说。我这么跟您说吧,我不确定如果让竞宸知道了这些他会怎么样,不过以他的脾气,可能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今天请您出来,是想跟您提个醒。”
“这,这……”林诗诗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太太,她自从嫁给邵志祥以后,没出过一天力、没操过一天心,拉扯邵竞宸长大和伺候邵志祥就是她生命中的全部。
这些年她也曾经憧憬过邵寅成能跟自己像一家人那样,不指望他把自己当妈看,但总不至于当仇人。邵寅成不接纳自己这件事就像一颗埋在那里的哑弹,不知道它会不会炸,总是提着心吊着胆。
林诗诗觉得,他一天不认同自己,自己和邵竞宸就好像不完全是这个家的人,他对自己的态度总让人想起在她之前还有个正房夫人,心里压抑了二十年,的确很难受。
如果邵志祥真的让邵寅成净身出户了……那他们的关系就会彻底破裂不说,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儿子,邵竞宸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看他对邵寅成和顾祯的态度,显然不可能跟爸妈站在统一战线上,这件事的确很棘手。
顾祯在她一番天马行空的想象中见缝插针地说道:“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邵家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老邵总提防我,我特别能理解他,只是希望今后寅成不在他的身边了,竞宸能好好的就行。”
“小顾,小顾,你这么能不管呢?”林诗诗突然拉住顾祯的手说,“现在他们父子俩闹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不能独善其身啊!”
“我能做什么呢?”顾祯没有把手抽回来,突然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林诗诗,“林阿姨,不然您帮帮我们吧,老邵总肯定听您的,让他给我们一次机会。只要他不再提净身出户的事情,我愿意跟您保证一定会让寅成接纳您,和和美美和支离破碎,您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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