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还没有一份成功到能让自己独立着闪闪发光、能让陆昱兴感到骄傲的工作,也还没有和程淮启最终修成正果;她没能让李书玲亲眼看到,女生可以怎样在这个社会里实现自己的价值、怎样找到与男性对等的幸福。
她原以为还有很久可以去做这些事。
她的确有,但李书玲却好像等不到了。
程淮启和陆容予回去的途中,在电梯口碰到了刚买完饭回来的陆昱成和赵月,陆容予问了李书玲的情况,赵月解释道:“是胃癌。一年前奶奶就时不时恶心、呕吐,她觉得是小事,没有重视,后来严重了,又硬撑着不肯做手术。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们劝不动的。直到今天,实在疼地不行了才送来医院,一查发现是晚期。现在要做化疗,到时候准备手术。”
陆容予点了点头。
之后一段时间,李书玲的病情略有好转。
思及上次去探病时的尴尬场面,即使离得不远,陆容予也一直拖着没去看她第二次,1却没想到仅仅半年后,李书玲的病情突然恶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离开了。
陆容予彼时刚在食堂买了早晨,边吃边走着,准备在去教学楼上课。
她前脚正要迈进教学楼,后脚就接到陆昱兴的电话。
陆昱兴从来不会一大早给她打电话。
陆容予本能地觉得不好,手中提着的豆浆哗啦掉在地上,洒出一片乳白,她接电话的手都微微颤抖。
“奶奶没了。”
才说老人见一面少一面,却没想到那次居然是最后一面。
虽然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当亲耳听到陆昱兴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容予的心跳还是骤停了一下,顾不得清理脚下洒落的豆浆,拿起手机给程淮启发了个消息后,立刻打电话给导员请假。
程淮启和陆容予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没进房间,就先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和悲恸交杂的哭声。
程淮启抱了抱心情沉重的陆容予,低声道:“进去看看吧。”
陆容予点了点头。
如果说四个月前的李书玲是瘦的话,此刻的李书玲只能用柴来形容。
床上躺着的人像一张纸片一般,又轻又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刮一阵风就能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她走得并不安详,像是刚受过一场酷刑,眉头紧紧锁着,一口发黄的牙齿用力咬住苍白的下唇,连死后都没有松开,那褶皱又松垮的皮肤包裹着一副骨头,立誓要扎破皮肤一般,骨节处奇异地突出来,整个人又苍白又灰黄,如一颗半辈子在沙漠中受尽风霜,再也没法忍受,终于倒下的老树。
陆容予看得毛骨悚然,甚至有些反胃,不自觉地腿都软了,扶住身边的陆昱兴才勉强能站住。
“来了。”陆昱兴没看她,只抿着唇,一双眼通红又湿润,说出口的话沙哑至极。
陆容予懂事地点点头,看着前排痛哭哀嚎的赵月,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李书玲死的非常痛苦,是硬生生被疼死的,甚至没熬到手术。
陆容予难以想象,是怎样的疼痛,能直接剥夺一条人命,但又觉得以李书玲的身体状况,任何一点点疼痛,都能把她带走。
或许也算是在偿还她一辈子种下的苦果。
在充斥着哭嚎和悲伤的狭窄病房里,陆容予全程沉默地看着一个个人,趴在李书玲床边痛哭追思。
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忽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李书玲还破天荒地给自己发了个红包。
在死亡和亲情面前,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多事情值得去执着和追究,一眼望得到边的生命倒计时,逼着人学会善良与和解。
或许李书玲在最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时,就慢慢地想开了。
在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明白过来自己一辈子的执着都是错误的、甚至是可笑的,也算是一件极度悲伤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早!
很多人不喜欢奶奶呀,今天奶奶也正式下线了!没有洗白哦!
明天就是大结局啦~
笔芯!
☆、大结局
李书玲的葬礼很快就到来,按照她一直以来的愿望,葬在了老家C市。
陆容予要准备期末考,就没有去参加那个压抑沉郁的场合。
她从头到尾没有为李书玲流过一滴眼泪,只是时而想起的时候,会觉得有一些惆怅,不过更多的是对她被时代造就的命运而感到惋惜。
总而言之,对陆容予来说,李书玲在她生命中的出现,就好像小时候调皮捣蛋的邻居,时不时和她偶遇一次,不欺负到她哭就不满意。但后来,捣蛋鬼长大了、渐渐懂了分寸,而她也搬家了,所有曾经的不愉快都变成了一段扁平的而遥远的记忆,再回忆起来时只有感慨,并没有当时的委屈和愤怒了。
——
陆容予从没有相信过“上了大学就轻松了”这样的鬼话,不过也实在没有想到,读个大学能这么累。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大学比高中的压力更大。
B大毕竟是顶级学府,学习氛围十分浓厚,能进入B大的都不是一般人。
陆容予所在的金融系人才辈出,课也多,对文科和理科方面知识的综合要求很高。平时她并没有很多时间休闲娱乐,大多都在看书、做作业和写论文。
虽然陆容予日复一日地督促自己努力学习,在但她大三时,也还是没能争取到保研资格,而且离保研的最后一个名额仅有0.6的加权分之差,于是,只好可怜巴巴地开始了艰难的考研之路。
而程淮启在大学时期,则没有把精力重点放在学习上,除了学习一些必备的理论知识外,大多数时候都跟着程望学习管理公司的实践操作。三年下来,他已经在业内稍稍崭露头角,长辈们提及“程淮启”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赞叹和欣赏。
当身边绝大多数同学都收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或知名企业的邀请、程淮启也在程氏干的风生水起之时,陆容予也终于收到了自己考研成功上岸的好消息。
虽然大四毕业后的这个暑假,陆容予就已经是一名准研究生了,但按年龄来看,她才堪堪过了20岁。
陆昱兴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刚满20岁就去领结婚证的。
就算结婚对象是程家出类拔萃的儿子,而且跟自己女儿已经谈了6年恋爱,也不行。
“小予还太小了一点,再过两年吧。七年之痒,你们现在才六年,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还是要谨慎一点。”陆昱兴目光沉沉地望着程淮启,半点也不肯松口。
陆容予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陆昱兴这幅语重心长的样子,简直像个七八十岁的操心老头。
第一次上门提亲就遭到无情拒绝的程淮启无奈地伸出手,捏了捏身边幸灾乐祸的小姑娘,心里烦地要命,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一张脸伪装地滴水不漏,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您说的是。”
一从家里出来,程淮启的脸色就不受控制地黑了下来。
“怎么了嘛。”陆容予笑着扯了扯满脸写着不开心的人,“我才20,你也才23呀,我们都还年轻,为什么要那么急着结婚?”
程淮启眸色变了变,没说话。
两人分开后,陆容予对程淮启今天反常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回到房间,忍不住给王雅歌打了电话。
“咋了,宝贝儿?”
“雅歌,你说为什么程淮启那么急着要跟我结婚啊?我们明明都还那么小,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呢,一点也不想结婚。”
“诶,不能够啊?你俩感情那么好,半点儿岔子都没出过,两边父母又都很满意,没道理急着结婚啊。”王雅歌在心里合思了一番,又问道,“我问你个事儿,你别害羞啊。”
“什么事?”
“你俩那个了没啊?”
“哪个?”
“就那个啊!”
“那个是哪个?”
“……”王雅歌心道八成是没有,但还是硬着头皮换了个问法,“你们有没有做过比接吻更亲密的事儿?”
电话另一头的陆容予想到某几个漆黑的夜晚,程淮启在车后座,把手探进自己衣服里乱来的场景,瞬间脸涨得嫣红,连背后都涌起一股热意,独自羞涩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有。”
王雅歌本能地觉得自己要说的和她心里想的不是同一回事儿,又问:“那你们到最后一步了没?”
“……还没。”
“噢,那就破案了。”
“怎么说?”
王雅歌瞥了一眼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秦陆,压低声音道:“男人嘛,他们都有那方面需求的,我觉得程大佬是太稀罕你了,不结婚就舍不得碰你,但是他又太想要你、忍不了了,所以想快点儿结婚。”
即使王雅歌压低了音量,有几个模糊的字眼还是蹦入了秦陆的耳中,秦陆隐约听到“男人”和“需求”,一下来了劲儿,一把抢过王雅歌手中的手机,对着陆容予叽里呱啦地说起了话来。
“我靠,你和程淮启还没那啥?他可真能忍啊,我得敬称他一句忍者神龟!你也是够狠的啊,六年啊,我靠,六年!六年你都不给,就不怕把你男人给憋坏了?”
陆容予本来还羞着,一听到“憋坏了”,瞬间慌了神,忙开口道:“还会憋坏?会……会生病吗?”
秦陆“啧”了声,故意使坏道:“那肯定得生病啊!你想啊,就算你自己没那个需求,他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接受自己以后‘永世不得起头’吧。”
秦陆把“永世不得起头”几个字咬地极重,王雅歌闻言笑得东倒西歪,用力拍了他一下,笑骂:“你别带坏小朋友。”
陆容予自然是没听懂“永世不得起头”的深层含义,但莫名觉得这件事非常严肃,认认真真地对秦陆和王雅歌道了谢,迈着慌张的小步子,敲开了陆昱兴的门。
“爸爸。”
陆昱兴正在书房用电脑,见她进来,偏过头问道:“怎么了?”
陆容予走近几步,在陆昱兴身边坐下,问道:“为什么你不同意我和程淮启结婚呀?”
陆昱兴一直以为陆容予自己也是不想那么早结婚的,此时听到她这么问,显然有些惊讶:“爸爸觉得你还小,小程也还年轻,这件事不用急。”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好久了呀,都六年了。”
陆昱兴顿了顿,开口道:“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结婚以后就会变得不一样的,而且爱情长跑十几年最后离婚的也很多,六年不算什么。”
陆昱兴态度鲜明,陆容予也不好再多说,点点头,略显忧伤地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她心里还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第二天就直接跑到程淮启公司去找他了。
程淮启的助理是一个三十多岁、精明干练的姐姐,陆容予不是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照旧向一身职业装的方晴问了好,见程淮启不在,又熟稔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自己特地留在这里的书翻了起来。
“小程总跟着程总在楼下开会呢,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能结束了。”方晴给陆容予倒了杯白开水,解释道。
“谢谢晴姐!”陆容予对着方晴笑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
果然如方晴所说,程淮启过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看见难得来探班的小姑娘,程淮启大步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亲了一口,低笑道:“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陆容予一向不打扰程淮启工作,他坐在书桌前,她就在沙发上做自己的事,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等他忙完,两个人就腻歪一会儿。
但程淮启今天似乎比较忙,连午饭都是方晴送进来的,匆匆吃完后,又一刻不停地坐回了电脑前,更不用说和她腻歪了。
陆容予睡完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程淮启这才算是紧赶慢赶地把加急的工作都完成了。
见小姑娘悠悠转醒,程淮启慵懒地靠在椅子里,对沙发上还迷糊着的人招了招手。
陆容予揉揉惺忪的睡眼,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到程淮启跟前,而后被他一把抱进怀里,同他一起窝在了椅子里。
程淮启似乎有些疲倦,没有说话也没有乱摸,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陆容予发了会儿呆,也醒过神来,觉得程淮启今天似乎老实本分地过了头,半点不像以前激情满满的样子,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她转过头去,仔仔细细地对着他精致帅气的脸庞端详了一番,皱着眉,语气里的忧思丝毫不加掩饰:“……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真的”两个字就很灵性。
程淮启疑惑地皱起眉:“?”
陆容予抿了抿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红润的樱唇一张一翕半晌,才委婉地措好辞,小声道:“秦陆和雅歌说,如果你不赶紧跟我结婚,就会永远都抬不起头,会生病的。可是我昨天晚上又去问了一下爸爸的意思,他好像还是不希望我们太早结婚……”
本来这样一句话没头没尾的,程淮启也不至于想到某方面去,但小姑娘绯红的脸颊,分明把“污秽”二字明明白白地写了出来。
程淮启的表情由疑惑转为了阴沉,黑地几乎能滴出墨来:“永远都抬不起头?”
陆容予愣愣地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陆容予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双手张开,放在两颊旁降温,出口的声音细若蚊蝇:“不知道,应该就是不……不那个的话,就会生病吧……”
“唔,”见程淮启神色尴尬,竟然像是难得害羞了的样子,陆容予硬着头皮道,“其实……其实不结婚也可以先……的,现在都二十一世纪啦……我,我不会介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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