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也是到了大学才知道，有些地域的录取分数是比较低的，他的成绩要是北京户口，妥妥的清华。他们宿舍的方杰虽说住在上海，但因为不是上海户口，这朵高岭之花才落到了C大。想来方杰也是意难平。

林昊倒也没有多少意难平，当时反倒是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社会残酷的一面。

第二天，林昊简单规划了一下，先带着何淇他们去吃成都的小吃。又去春熙路，宽窄巷子逛了逛。晚上一起烫火锅。

接下来的几天，林昊又带着他们去了大熊猫基地，都江堰，黄龙溪古镇。几个人去大熊猫基地的那天，人巨多，林昊他们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进去。何淇和姚霖盛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熊猫，兴奋的拿着相机不停拍照。何淇直呼：“我要回去向宿舍的同学好好炫耀炫耀，她们肯定羡慕死我了！”

林昊是刚来的前半年就逛过了。都是星期天的时候叶弦歌带着他去玩的。当时人也很少。现在因为是十一长假，人巨多，每个景点都是人山人海，林昊真心觉得出来是活受罪。每天跑的热的都想日他仙人板板了。可见何淇他俩玩的很嗨，也觉得这罪没有白受。

好不容易挨到六号那天，对，是挨！林昊这几天都快跑崩溃了，还不能让何淇看出来。极其负责任的尽地主之谊。何淇兄妹终于要走了。

“林昊，谢谢你啊，陪我们这几天。”何淇不住的道谢。

“玩的开心就好，我还怕你不尽兴呢！”林昊说道。

“你什么时候去西安，那边好玩的也特别多，好吃也多，你要去了，我带你去吃羊肉泡馍，去逛兵马俑。”何淇向林昊发出邀请。

“有机会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林昊说道。这几天林昊也对何淇提了一下他现在卖玉石的事情。

“咱们同学中除了刘小鹏，还有仵志峰和姬少华家里也是做玉石生意的，高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做生意呢。我和他们关系都还不错。你也认识啊，要是有需要，我给他们联系一下。”何淇对林昊说道。

“谢谢，现在我还卖不了太多的货，如果有一天我做大了，一定找你帮忙牵线。”林昊很是感激。

林昊直接给他们兄妹二人把车票给买了，送他们上车。何淇望着挺拔俊秀的林昊，眼中欲言又止。电视剧中这种场景，女主人公大概都会深情的问男主：“你爱不爱我。”可惜这不是电视剧，这种情话化作如有实质的眼神传递给了林昊。

林昊没法回答何淇。他喜欢和何淇做朋友多过想和何淇谈恋爱。林昊想着既然不能全心全意，又何必谈到最后连朋友也没得做呢。

林昊其实一直到现在都搞不懂何淇为什么喜欢他。他觉得像刘小鹏那种天天跟衣服架子一样，走个路跟孔雀开屏似的男生才会吸引女孩子。那个时候，林昊家里不富裕，不会打扮，没有装酷的本钱，更不会讨好女孩子，除了学习好，真找不出有什么出色的。

但正是因为林昊没有谈过恋爱，他才不懂。少年人的爱恋不需要太多的条件。或许是你那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或许是你打篮球时不经意的回头，或许是太阳照在你身上，树叶映在你的脸上。像极了一副画。于是小鹿撞进了心里，从此看到你心里就轮回了四季。

叶弦歌到晚上的时候终于回来了。

林昊本来躺在宿舍回魂。接到叶弦歌的电话，迅速灵魂附体，立马跑到学校门口接叶弦歌。

叶弦歌已经到了，看到林昊跑过来，笑的弯了双眼。林昊买了个西瓜，两个人一切两半，坐在宿舍大快朵颐。

“刘晓鹏家里的工厂已经开起来了。好几个工人。”叶弦歌说。

“做的什么？”林昊问道。

“翡翠摆件为主，也做白玉和玛瑙，还有和田玉和独玉，俄罗斯白玉，他家都做。现在可以的拿在手里把玩的腰挂配件他也在做。价格不低啊！”

“我们现在可不敢拿他家的货。”林昊说道。

“等机会吧，我其实对开店还是觉得有可能的。我们先多赚点钱存起来。”叶弦歌说。

林昊现在觉得叶弦歌很有魄力，他莫名就是认为和叶弦歌在一起，一定会把生意做大。

几天没有出摊，这天晚上林昊和叶弦歌刚把摊子摆出去，就围了一群男男女女。刚进完货，货色比较齐，平时卖几百块的生意今天买了快二千块，也算是弥补了旅途劳累的心酸。

林昊发现去年在元旦晚会上和叶弦歌说话的宋庭近来出现的比较频繁，总是带一些女孩子过来买东西。叶弦歌投桃报李，送了宋庭一个翡翠手链。林昊却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林昊和叶弦歌不管什么时候，基本上总是合体出现。两个人仿佛带了结界，把姑娘们隔绝在外。现在居然有人想闯到结界里，林昊就像被人侵入了领地的猫，浑身毛都要炸起来，各种不喜欢宋庭。

叶弦歌不以为然，觉得做生意嘛，多交朋友是必须的。

林昊反驳不了，宋庭确实漂亮又温柔，又没做什么对不住林昊的事儿，最关键的人家没有对叶弦歌表白说喜欢的话，只是给他们介绍了不少顾客。叶弦歌也没有和宋庭约会过。所以，林昊这种单方面的敌意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叶澜音找到了实习的地方。他老爸的店里。

林昊和叶弦歌把QQ和手机用到了极致，基本上见个人就留人家的QQ号手机号，就差印名片往外发了。在QQ上打广告，进来新货就给人发信息。挣钱能上瘾这话果然不假。

叶弦歌和林昊还拉拢了几个女生，帮他俩在别的系里推销，卖了还给他们提成。这个想法是叶弦歌想的，刚开始林昊还觉得太过了。后来看效果还不错，就越发佩服叶弦歌。

生意越做越顺，寒假回家过年的时候林昊也没在家里待几天，亲戚走的差不多就跑回了学校。

叶弦歌听说林昊回学校了，就也从家里赶过来了。那一年情人节，学校还没有开学。两个人把摊子摆到了成都最大的广场。林昊买了些写着酸溜溜情话的贺卡。还编了不少红绳，把翡翠转运珠穿在上边卖。只要卖东西就送贺卡。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其实这些招数都是后来在销售中玩烂了的招数，但在当时，林昊能想出来这个，也算是很有创意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林昊有时在想，就算一直开不了店，就这样和叶弦歌一起摆摆地摊，挣挣钱钱的日子也不错。

☆、20

2003年的春天，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春天。

早在2002年的年底，林昊二姐打来电话，说网上在传广州流行一种传染病，是治不好要死人的病，但听人说板蓝根可以预防怪病，让家里也提前备一些，林昊的爸妈根本就不信：“胡扯，要是真的，新闻早就报道了。骗子骗人的。”

等到新闻报道了，王春玲夫妇去买板蓝根时，早被抢购一空。而且，听林娟说，当时超市的盐都被抢光了，是因为传言碘盐预防非典。

从广州顺德开始的非典终于席卷了全国。

顿时街上都是戴着口罩的行人。到超市购物会有人拿着一个□□一样的东西对准你的脑瓜子量体温。一时间人心惶惶。

听说广州那边形式非常严峻，林昊赶紧跟广州的二姐打电话。问那边的情况。林娟说年前就开始了。只不过还没有传那么远，过年后他们广州学校都停课了。商场一天要消毒好几次。全部都戴着口罩，生意最近也受影响了。林娟又问林昊成都的情况。

“这边还好，影响没有那么大，学校开会不让随便出去，买东西的话要开证明才能出去。平时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林昊对林娟说。

“姐，你在那边一定要小心一点。佳佳怎么样？”林昊问道。

佳佳是林娟和郭栋的儿子。

“佳佳没事，我天天看着呢，明年我看能有时间了就回去一趟，你还没见过佳佳呢！还有，林昊，我准备买房了。到时候收拾好了你过来玩。”林娟对林昊说。

“买房子！你不准备回老家了吗？！”林昊震惊。

在林昊意识里，出去打工最后还是要回归家乡的，这在外地买房子是要准备在那边落户了吗？

“为什么要回去我生意在这边。我也喜欢这边。老家有什么好思想守旧还敲诈勒索。我办个免孕检的证明都敲我好多钱！我对老家没什么留恋的。而且，这边环境好，对佳佳读书好。我自己没上成学，一定要让佳佳像你一样将来读大学。”林娟提起老家是愤恨不已。

林昊无言以对。

“那你有那么多钱买房吗？”虽说林娟每年都给家里寄钱，但林昊还是怀疑她的经济能力。

“二手房，郭栋家里拿出一部分，我们这两年也赚了点钱，又贷了点款，就买了。房价年年涨，我怕以后买不起。林昊，你要是能留在成都你就别回去了，要不你来我这里也行，你将来有文凭，不愁找工作的。咱们老家，没有关系，好一点的单位根本轮不到你。都是凭人脉关系，就是到了单位也得按资排辈。你留在成都挣了钱，照样可以照顾爸妈，把他们接过去生活。”林娟对林昊说了一大通。

“二姐，我还没毕业，到时候再看吧。你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你也是，行了，挂了吧，你暑假要是没事儿就过来玩吧。到时候房子也收拾好了。”林娟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林昊揉了揉脸。要不要留在成都，这个问题其实林昊想过。他当年之所以要考到这边的学校，是想逃开那个让他窒息的家庭。可这么长时间没有在家里生活。在见到父母，林昊心里没有那么多的抵触了。父母不过是脾气暴躁而已。这不是什么难以原谅的。这两年林昊每次见到父母都觉得父母老的挺快的。从心里又开始疼惜父母起来。也打算将来好好孝敬他们，让他们安度晚年。

可是他遇见了叶弦歌，他憧憬着将来和叶弦歌并肩创业。他也想和叶弦歌做一辈子的知己朋友。在林昊的潜意识里，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好怎么调和，林娟就告诉他一条路，在成都落户，把父母接过来，既能照顾父母，还能继续和叶弦歌一起创业。

若能如此，甚好。

从此林昊对金钱的渴望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是好事，有欲望的人才会有动力。

非典对成都的影响不是很大，各行各业也都没闲着，除了人人脸上多了个口罩。林昊觉得一切照旧。这天在出摊的时候，林昊耳听几个女孩在说：“哥哥跳楼自杀了。是真的。”言语很是悲伤。

“不会吧，今天是愚人节啊，骗人的吧！”

“真的，新闻都出来了，张国荣真的跳楼了。”

林昊从小家里都没有电视剧，还是上了初中以后家里才有一台二手的彩电，是林昊大姨家给他们的。不过林昊很快就上高中住校了，完全没看过几天电视，对娱乐圈等于是白痴级的。在VCD流行的那几年，林昊还是在大姐家看碟片才知道成龙，周润发是谁。完全不知道这女孩们口中的哥哥是谁，张国荣好像听说过，不过不是很了解。他死了吗？

林昊问叶弦歌：“他们在说谁啊，哥哥是谁啊，张国荣真的跳楼了？

”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好像是真的。哥哥就是影迷对他的爱称。你看过倩女幽魂吗？”叶弦歌问。

“没有，我们家没有影碟机。”林昊撇嘴道。

“那他唱的沉默是金你总知道吧。”叶弦歌歪着头问他。

“听过，很好听。他应该很有钱，为什么要跳楼啊？”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同性恋。”叶弦歌说。

“同性恋？”林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是喜欢男人吗？”

“嗯。”叶弦歌答道。

林昊上学的时候，同性恋是用来骂人的，现在忽然听说一个明星是个同性恋，林昊觉得无比震惊。

“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但是没有男人喜欢他，他才跳楼的？”林昊的思维有时就是这么直。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有爱人，姓唐，我看新闻上说的，张国荣很喜欢他。”叶弦歌对林昊点点头。

“那是因为什么啊，难道是姓唐的变心了。”林昊继续追问。

叶弦歌苦笑：“我说林会计，我也不知道啊，你怎么这么八卦。明天我们买张报纸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林昊有些发呆，在想着张国荣喜欢男人这件事。林昊以前从来没想过同性恋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这不是林昊正常思维所能想到的。他在想怎么才叫喜欢男人，如何喜欢，那他天天都想和叶弦歌呆在一起，这是喜欢男人吗。不对，他只喜欢叶弦歌，他不喜欢别的男的，他和叶弦歌分开的时候会特别想他......林昊有点不敢往下想。

“怎么了，发什么呆？”叶弦歌碰碰林昊。

林昊看着叶弦歌那张帅气的脸，脸一下子涌上来一股子血。好在天黑，叶弦歌看不清楚。“再想张国荣为什么跳楼。”林昊回答。

“真服了你了，也没见你多喜欢张国荣啊，怎么这么关注这件事。

”

“大家都在关注嘛，我也了解一下，人家来买东西的时候也能聊几句。”林昊抖了个机灵。

“我想他一定是因为生无可恋才跳楼的吧。”叶弦歌感叹了一句。

“那他是同性恋，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他，你不觉得他有点不正常吗？”林昊问道。

“完全没有，我喜欢他的电影还有歌，人家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再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是人家的自由，只要不干涉到别人，你管他喜欢谁呢。我觉得他挺勇敢的。”叶弦歌说道。

这会儿来了几个顾客，两人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在林昊心里，这件事好像一把钥匙，捅开了林昊心里某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非典一直到六月份才算彻底结束。不过老天仿佛觉得今年还不够热闹。四川六月又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南充一个小县的学生杨博居然把高考试卷偷出来了！太特么魔幻了。瞬间就登上了互联网的热门新闻。

学生们都在调侃：“牛，干了我当年想干没敢干的事！”

“保密室也不保密，都让人把试卷偷出来了。”

“还是道行不行啊，最后还不是被抓了，判了八年，不值当啊！”

.................

林昊听着学生们的调侃，心里其实也是有所感慨的。高考是绝大多数学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对有些人来说，太重要了，才会铤而走险。欲望太执拗就容易走错路。

凡事要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于执着，学业如此，感情亦如此吧。

学校很快就要放暑假了。

“暑假想好了没，怎么办？”叶弦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