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驾齐驱,完成了第二圈。
等到第三圈,易霄实在是跑不动了。对于久坐办公室的他来说,晨跑靠的也是一时的爆发力。但他实在不想让顾纳兰看扁,这会让他觉得比跑步还难受。
直到跑完,易霄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许久过后,瞪了高高在上的顾纳兰一眼。这人现在站的比他还高一个头,正驾着平衡车绕自己转悠。
顾纳兰很无辜的样子。“我谨遵医嘱没有剧烈运动,没有出汗,同时这个活动非常有意义,你说是吗,易医生?”
如果眼神能杀人,顾纳兰现在已经万箭穿心了。可他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
易霄今天的心情达到了10月份的最低值。10月的最后一周,完全可以下这样的定论了。
他拒绝了顾纳兰共进早餐和明早晨跑的邀请,却在下班后主动开车去了“luxuryplus”接袁维。他需要彻头彻尾的发泄。
“luxuryplus”开业至今不到一个月,沿袭了“luxury”的一贯低调奢华风格,开在了离袁维家稍近的商业街。老板曾经承诺袁维,开了分店之后就调他来做管理。所以现在袁维不再是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站在吧台后面的调酒师。他穿着纯黑的西装制服,打着深蓝色的领花,袖上一枚价值不菲的袖扣,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笔挺,穿梭在吧台酒柜和席间,熟练地进行人员调度。
袁维看起来受宠若惊,亲自给易霄倒了一杯巴塞洛。
易霄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长腿一伸,抬头对他笑笑,又拍拍他的屁股。
袁维一躲,“易先生…”他嗔,转身离开,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易霄。
易霄含笑在座位上看着他离开,只是心中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原来易霄是很喜欢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小妩媚,在床上的时候更是。可是现在…他拿起刚上的巴塞洛,闻了闻,很醇香的气味。抿一口,丝滑的口感。告诉自己,享受和袁维在一起的时间,享受袁维对他的体贴,这是他用钱换得的。
又是夜晚的1111号房间。易霄酒劲上来,脸有些红。他大字型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想做。
“唔…给我捏捏腿,痛死了。”易霄声音闷闷的,好像是从鼻孔里出来。
“好。”袁维就坐到床上,把他的腿驾到自己的腿上,两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了起来。“你的腿怎么会痛呀?”袁维试探着问。
“晨跑了。”易霄挤出几个字。“今天还有好几台手术,站了半天。”
“晨跑?这可要小心啊,热身运动要做开,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我也晨跑了,还把脚腕给扭了呢。”袁维手上的动作没停。
“嗯,我知道。前几天真的是忙,这不是来看你了嘛。”易霄懒洋洋的说。
袁维腹诽,别人探病是去家里拜访,你探病约在酒店,可真是清流。“易先生,我脚腕都快好了,你才来看我。不过也没事,我恢复能力很强。”
“嗯…等等给我看看。”易霄眯着眼睛,舒服地说不出话。
又捏了十几分钟,袁维觉得自己的手指酸麻酸麻的,有些使不上力。他看看易霄,易霄嘴里嘟嘟囔囔的,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放下他的腿。结果一动,易霄就醒了。
“我没睡着。你可别偷懒。”易霄勾唇一笑。
“知道啦。”袁维嘻嘻一笑,把易霄从床上拉起来,又伸手想给他脱衣服。
“别脱我。自己脱。”易霄目光灼灼盯着袁维。
袁维被他盯得全身燥热,羞怯的笑了笑。
...
易霄从背后进来的时候,袁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动作着。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可是他又忍不住悲伤地想,明明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境遇为何如此不同。
易霄摩挲着袁维白皙的脸庞,轻轻把他推到墙上。有时候袁维比女人还要柔软,可自己却失了征服感,袁维和那些人并无差别。
…
“啊。”袁维轻轻痛呼。
易霄撑起一点身体,“压到你了?”
袁维眼里有隐隐水光,“嗯,脚腕有一点疼。我前几天去了易健医院,以为已经好了。”
“嗯?”易霄一顿,“来易健了啊,怎么不来找我?”
“我怕打扰你,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那谁给你看的?”
“是颜医生。”
“颜亮?他怎么说?”易霄一挑眉,这个医生是他们骨科的主治医生,35岁了,正在评职称的关键阶段。颜医生一直没给易霄好脸色,毕竟易霄现在的成绩跟他不相上下,而年龄却小了接近十岁。他已经连续两年评不上副主任医师了,如果今年易霄能够晋级,而他还是失败,就会成为骨科的笑话。
“就是普通的小伤。但是他给我开的药好贵。嗯…后来我听到他打电话。”
“说什么了?”
“就说,什么百分之30,不能完全替代,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
易霄的眉头狠狠一皱,替代品?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袁维攀上易霄的肩膀。“易先生,不要皱眉了...我没事的。”
“嗯。”
——
腿很酸。晨跑、工作、酒精和某种运动过后的综合后遗症。
无奈易霄晚上还有拳击课。
“易先生,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易霄依旧不愿让袁维太过接近他的生活。
“那行。你路上小心。”
周末拳馆的晚上气氛应该火热。每个分区都被学员占的满满的,对着沙袋或者对手挥洒汗水,嗬哈嘿的喊声不绝于耳。空调和换气扇开到最大,发出嗡鸣。
但是今晚似乎空闲的过头。只有远处一个教练带着几个学员,声音回荡在四壁。
离门最近的拳击台上,两个人正酣战。Robinson的直拳被顾纳兰侧头避过,同时顾纳兰抓住他的右手锁住,想在扳他手的同时,横扫他的底盘,撂倒在地。
易霄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副两人对垒的场景。两人身高重量级差不了多少,严肃和彼此对视。顾纳兰右手撑在左手边,想施加一个力,并转移重心。Robinson看出顾纳兰的套路,已经移了脚步,比原来更稳,同时另一只手打算从下拍开顾纳兰的右手。
“小心!”易霄喊了一声。
拳击台上两个人同时一顿。顾纳兰听到易霄的声音下意识想回头,倒被Robinson一个扫堂腿撂倒。
“嘶...”顾纳兰觉得背脊发麻,双手还和Robinson纠缠在一起,Robinson撑着他,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Robinson把他拉起来,在他耳边道,“怎么回事啊,Edward?你可不像会被这么一句话分散注意力的人。”
顾纳兰看了他一眼,咧了咧嘴。走到拳击台边,双手撑着弹力绳,居高临下朝着易霄道,“你在提醒我?”
“不然呢。”易霄微微皱着眉,“按照你这练法,右手不要了是吧?”
“你为什么管我?”
易霄仰着头。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在顺着他的气管一点点顺势抽离。是啊,为什么?
顾纳兰表情有点冷。“你管得了我吗?作为医生,对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护,晨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按照这样的强度,你什么时候可以对我提要求?”
易霄一伸手就揪住顾纳兰的领子,把他拉下来面对自己。“我作为医生,难道不能对你提要求吗?那你作为教练都不爱惜自己的双手,你还想教我拳击?”
两人对视着,有些剑拔弩张。眼睛里是谁也不服谁的嚣张气焰。
“松手!”顾纳兰平静道。他深邃的眼瞳带着无形的压力。
“不。”易霄又紧了紧手上的衣领,让顾纳兰更加靠近自己。
顾纳兰沉沉的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易霄第一次看顾纳兰笑,眉眼舒展,嘴角的弧度也很俊朗,就像大学刚毕业的大小伙子一样,有些天真。愣神之际,顾纳兰突然顺着力度朝前倾,嘴唇擦过易霄的脸颊。
易霄只觉得柔软的唇瓣一触及分,温度明明是冰冷的,却在他脸上炸开,整片整片的烧起来。错愕的后退一步松开手,再看顾纳兰时,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三分严肃,三分温和,剩下四分的冷漠。
“上课。”顾纳兰翻身跳下拳击台。
小沈和Robinson在一旁看的呆住,顾老大和男学员耳语,让人从脸红到了脖子根,那么顾老大到底说了什么呢?
只有易霄知道,顾纳兰,他,他!他耍流氓啊!
第21章宴席?
争论自然是没有结果的。那天的课就在无数的体能和肌肉训练中结束了。让易霄崩溃的就是,他清楚的知道所有训练安排的恰到好处,能最大限度进行锻炼,却又最能让人浑身酸楚。
两人似乎默认了那天的话,一个拳击教练开始好好保养自己的右手,伤口不碰水,不剧烈运动,饮食清淡。一个医生开始好好锻炼,跟着教练每周四天晨跑,外加拉伸等训练,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积极的一次运动。
然后h市的冬天来了,带着无法匹敌的寒意和气势,侵入每个人的肌骨。冬天树梢是不落叶的,到处是苍白的绿,像是垂死挣扎,比那些光秃的枝桠更加凄凉地等着雪。似乎预示着蛰伏,一切都将被埋在雪下,等待来年的爆发。
这两周,顾教练的手伤恢复的不错,只是还不能练拳。所以有空就去老爷子家蹭几顿饭,但是少不了挨一顿骂,说他意气用事,伤了自己的手。顾纳兰笑着安慰,说自己英雄救美,这才是男人。被老爷子狠狠踹了一屁股。
和易霄一起晨跑的时候两个人交流不多,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出奇的默契。比如两人的运动服基本都是灰色和黑色的,喜欢穿Nike的慢跑鞋。比如现在两个人的步调基本统一,易霄不会像第一次似的喘不上气。偶尔也会在早餐店一起吃个早餐,老板娘看到两个人简直笑得眼睛眯眯的,豆腐脑都多加了好几勺,就像看自己的出色的儿子们似的。
他觉得目前一切都非常稳定。在遇见易霄之前,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稳定。而现在是加了一块积木,竟也在几次摇摆之后趋于平衡。他总想进一步,但是又举棋不定。
——
“小易,下班了吧?”易夫人一早就给易霄去了电话,到了下午下班时间,又打电话来催。
“嗯。”易霄侧头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洗手一边说。
“司机去接你啊。”
“知道了,妈。”
易霄换了便装,穿的是卡其色的毛呢大衣。但是想易夫人会觉得他冷。又围了一条乖巧的围巾。
易家的宝马7系已经停在医院大门口了。路过的医生护士好奇地朝着车里看,就想知道里面坐的是不是那位易健集团的董事长易伟涛。看车牌,好像是的,但是这辆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医院门口了。
易霄弯腰敲敲车窗,然后开门坐进去。
附近路过的几个同事立刻窃窃私语。
“我就说吧,易霄就是易伟涛的儿子啊。”
“真的是,天呐,还真是低调。”
“全院都传遍啦,就他的身价和颜值,想低调,难!”
易霄垂了目光,“爸。”
易伟涛点点头,用犀利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易霄分明看到他眼中有着赞许。
易伟涛是个非常英俊的中年男人,虽然面容有些衰老,但是眼神不减锐气。在同龄的男人当中,他是最不显老的,因为他仍能穿下20年前的西装,长期的健身运动让他的身材保持的非常完美,不见一点肚腩。即使经常会有饭局酒局,自律始终如一。亏易霄还是个骨科医生,锻炼这一点就不如他爸这个脑外科医生出身的董事长。
“你在做的课题我听说了,命题不错。”易伟涛看向易霄。
易霄转过来,“嗯,谢谢爸。”
“但是,”易霄已经知道他接下来提出的肯定是批评,便耐心地等他说下去,“对于骨癌新型切除术的样本还不够多,国内和美国你实习医院的数据模型最少还得辐射美国,而且得更具代表性。你带的那些个学生,经验好像不足啊,我粗看一下数据,测量的时候没有把细胞处理干净吧?还有…”
“爸,我知道了。”易伟涛一打开话匣子就有点收不住,而且还特别有道理,都是易霄正在努力改进的,但是他不想被这么赤裸裸的揭开来。
“我提出的都是建设性意见。你把你第一阶段的报告给我看看,估计漏洞还是一大堆。天天搞科研搞课题,要有时间也是在外面瞎玩瞎混,不知道回家一趟,你不知道你妈妈…”
“爸!”易霄的声音大了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没瞎玩。”
“还不让我说。都快30岁的人了,叛逆呢?”易伟涛也是个倔脾气,易霄越不让他说,他越想说。
“爸!”易霄低吼了一声。
车里恢复了安静,静到呼吸都不可闻。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父子,内心默默地叹一口气。都这么久了,他们的关系还是这样。易伟涛越管着易霄,易霄越不想跟他亲近。
蜗行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易家,城郊的一片别墅区。保姆阿华给他们开了门,熟悉的各色美式田园风格装饰,连大理石和木地板的纹路都那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