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它方面也是，你知道很多奇闻异事，但却不具备相应的完整的知识体系，就像作为一个英国人，你知道古罗马人用尿液洗衣服，却不知道你的母国英国一直到都铎王朝时期也是用尿液来洗衣服。你名下的生物实验室已经找到了对人体低毒的第四种广谱抗生素，这非常了不起，因为在发现青霉素之后，美国德国法国等国家超过20个顶级生物实验室空耗数年毫无进展，但你在生物学上的基础知识又是那么浅薄，我甚至怀疑连我在这方面都能超过你。”

“所以，尼克，你真的很有趣，正常人对世界的学习过程是完整而连续的，至少是分段连续的，但你的知识是碎片化的，我猜想不到一个人是怎么在缺乏相应知识储备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当身体活着的时候，它可以吸引并抓住灵魂，当身体睡着时，我猜不出会发生什么，但是当抓着灵魂的身体死亡时，它就会‘失灵’，然后灵魂会去寻找一个新的身体。——图灵大佬十几岁学量子物理的时候写的。

所以大佬一直在研究灵魂与量子的关系，我并没有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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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结束

尼克的心变得很凉很凉。

这一天里，清晨躺在床上时突然而至的相思，顶着露水驱车而来时的期待，逆着拥挤人群爬上旋转楼梯时的紧张，在楼顶发现心上人时的惊喜，一起在树下读书时的惬意，商量着挑选晚餐时的满足，饭后收拾房间时甜蜜的烦恼，被道破地图破绽时的惊恐，听到贬低之后的沮丧，知道自己被当成小白鼠观察的愤怒，现在都一点点消失殆尽，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如挥之不去的阴影牢牢地笼罩着他。

他想：图灵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张地图的呢？哦，就是我们交换姓名的那一天。所以自己这场历时三年的爱情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荷尔蒙让他变成了自己平时最厌恶的那种卖弄学识的傻瓜。他像是一个在心上人面前打开尾羽翩翩起舞的孔雀，自以为对方流连不去是为自己绚烂的羽毛所迷所以跳得越发卖力，殊不知对方一直盯着的是他开屏后露出的丑陋屁·股。

而一边的艾伦·图灵还在兴致勃勃地继续着自己的解密游戏：“这种奇怪的知识结构绝不是这个时代能够形成的，但考虑到你对一些历史细节的了解程度和你对中国这个国家的在意，我猜你之前所在的时代距离现在也不会太远，那么，我猜，最多100年？”

得到结论的艾伦带着矜持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尼克。尼克突然意识到他居然是在等自己的赞美！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在面对艾伦时保持清醒状态，他想：是的，我喜欢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上帝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的同时，也把他的情商扣成了负数。他对自然和科学拥有源源不断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孜孜不倦地追寻着万事万物存在的原因，他对客观事物有着最敏锐的观察力，但他却没有心。

艾伦所想的事情的角度永远是以他自己为中心。他的世界里只有‘我想干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想知道什么……’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所以他可以带着防毒面具在花展上游荡，也能够抱着熊爬上学校的屋顶，他任由我追求是想要找出我的破绽，他做出暧昧的动作是为了欣赏我的反应。

所以他在毫不留情地揭穿我最大的秘密之后，在轻描淡写地羞辱过我的智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等着我的赞美！

“非常精彩的推理，图灵先生。”尼克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情给他鼓了掌，然后果然看到艾伦脸上逐渐扩大的得意笑容。

然后这个完全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的人就听到了尼克的下一句话：“您真是一个被剑桥数学系耽误的科幻作家，您的想象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什么？”艾伦·图灵皱眉，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焕然大悟道：“哦，你不承认？这没关系，我之前就说了，这是我一个人的谜题，你承不承认不重要。”

接着又抱怨：“说真的，你不应该乱动我的东西，这样你就不会拿着那张地图一直问我，我就不会在还没搜集全线索之前解题。”

尼克被他气得低声笑了起来：“是的，看来这确实是我的错。”

艾伦困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然后自信道：“不过我以后肯定会找到让你无法反驳的证据的。”

“但是我不想再给你的胡思乱想提供素材了。”尼克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假笑：“认识你很高兴，图灵先生。”

他转身打开了大门，夜风涌入吹起了他衣襟的后摆，尼克给自己戴上帽子对艾伦最后说道：“如果你想转行写小说的话，出版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尼克在钻进车之前感觉脸上又液体滑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蓝黑色的夜空中漫天星子闪烁美不胜收，就像他这三年强求来的、曾经以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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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回到家里深刻地反省自己，然后他认为结束是对的，于是他就单方面地决定自己失恋了。

这件事于尼克是人间惨剧，但对罗兰德来说简直堪称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惊喜。尼克不仅放弃了所有休息日包揽了大部分工作，还主动提出想要去扩展美洲市场！

“听着兄弟，”终于有时间去约会的罗兰德临走前拍着尼克的肩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但你现在的决定是对的，男人嘛，只要有了事业，该来的总会来的……”

尼克十分冷漠地把他推出去，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半个月后，尼克在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满面愁容的约翰·图灵先生。

约翰和他讪讪地打着招呼：“早啊，尼克。”

尼克礼貌地点头：“早，约翰。”

“那个，”约翰犹豫地问道：“你和艾伦之间出现什么矛盾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他破天荒地跑回家，把自己关在屋里生了好几天的闷气，我建议他去找你玩，结果他就就突然大发脾气，之后就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您不用担心，也许他是遇到解不出来的难题了呢。”

“唉，尼克，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把你惹生气了。我从小把他带大，我知道我的弟弟什么样，他有一段时间穿着水兵服赶时髦，但我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比水兵服更难收拾。领子、领带、围巾、腰带、裤子……他扔得到处都是，艾伦他连一个扣子都不管，我毫不夸张，他什么东西都不管，哪只脚穿哪只鞋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尼克无动于衷：“您辛苦了。”

约翰瞅瞅他的表情，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浓了：“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我保证他对人绝对是没有坏心的。尼克，如果他真的冒犯到你，请你直接告诉他吧。我知道，他什么都不管，但他还是在乎你的。你是克里斯朵夫死后他唯一的朋友，他正在为失去你的友谊而惶恐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艾伦把尼克马甲掀掉之后：哈哈哈哈，我厉害吧，快夸我！

尼克：气到爆炸！

[1]约翰关于水兵服那些描述引自《艾伦·图灵传》，这章继续心疼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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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过敏

尼克很难形容自己知道艾伦·图灵近况的心情。如果说内心毫无波动，那是不现实的，他心里确实是好受了一点。但要说就此让两人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

他曾把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捧出来，然后就被人用解刨刀和显微镜层层刨析仔细观察，最后还要挑好玩的地方画个结构图给他看。这种经历这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其实他不怪艾伦，这段感情从来就不是双箭头的，这三年是他强求来的。

他在对艾伦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对他闻声倾心，见面钟情，之后一切的付出更是他甘心情愿。

尼克心想：在我决定认认真真追求他的时候，就像把身家压上赌桌的赌徒，当初豪放疏狂，现在输光离场，从头到尾又怨得了谁呢。我谁也不怪，我不怪艾伦，我的付出是真的，但收获的快乐也是真的；我也不怪自己，勇敢追求所爱之人永远是正确的事，我不会为之后悔。

那么，我现在还爱他吗？是的，即使这样我也还爱他，我甚至还和当初一样爱他。但我爱他却不意味着我还有勇气再去靠近他，这世上爱钱的人那么多，但抢银行的又有几个呢？

他和艾伦之间不存在欺骗。

一切只是孽缘。

他认真地对约翰道：“您误会了，艾伦·图灵先生并没有冒犯到我，但如果他这段时间的反常真的事因为我的话，请让他自己来找我吧。”

尼克道别约翰后，车没开出多远就又被人拦住了，是一个骑着单车气喘吁吁的年轻人。尼克觉得眼熟，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位应该是罗兰德新招的助理斯托尼。

“里德尔先生！”斯托尼用力向他挥手。

尼克把车停下来，摇下车窗诧异问道：“斯托尼先生？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凯格先生想请您立刻去一趟他的家里。”

“罗兰德？”尼克惊讶，然后他请累得不行的斯托尼上车，想带他一路。

斯托尼拒绝了：“非常感谢您里德尔先生，不过我还要去公司和您并不同路，凯格先生好像很着急，您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尼克闻言就更好奇了，罗兰德顺风顺水惯了，看起来性格跳脱，但做事情向来从容不迫，他就没见过罗兰德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他立刻改变行程，直接前往罗兰德家，抓到了一只正拿着报纸发脾气的好友。

“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罗兰德把报纸拿给他。

“嘶！”尼克刚看了标题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怪罗兰德这么生气，原来是他和罗兰德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报纸的头版报道了一起意外发生的青霉素过敏致死事件。

在青霉素正式上市时，为了避免病人因为青霉素过敏导致伤亡，尼克曾规定所有青霉素必须在医院由受过培训的医护人员在对病人经过皮试后注射。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上层人士为了自己的方便无视了‘在医院’这个重要的地点要求，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们在得知可能会出现过敏后会一丝不苟地做皮试，但比起支撑着病体去医院那种不符合身份的地方，他们更喜欢躺在柔软的床上，让自己的家庭医生把药剂带到家里来使用。

但他们没想到，尼克做出的规定不仅仅是保护病人本人，更是为了保护其他人。

这次的死者就是一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倒霉蛋。她是病人家中的女仆，在女主人卧病在床时守在床边陪护。家庭医生在卧室中整理药箱时不小心打碎了装着青霉素的玻璃瓶，女主人安然无恙，但这位可怜的女仆却突发过敏反应，又因为距离医院太远无法及时抢救而迅速死亡。

在报道中，记者用夸张的笔法把青霉素形容成一个让人闻了就会死的毒药，把亚历山大·弗莱明描写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科学家，尼克和罗兰德这两位老板更是逃不掉谴责，变成了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的刽子手。

尼克皱眉，然后保守道：“看起来像意外。”

罗兰德却直接把他没说的话说出了口：“是意外还是谋杀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尼克以为他会报警或者找个类似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他很怀疑在这个年代警察是否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两人食不知味地草草用过午餐，再回到客厅时，一位慈眉善目的管家告诉他们撰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已经被请来了。

尼克这才知道罗兰德在打什么主意。他虽然猜过这个‘请’的动作可能不太文明，但真在地下室里看到这个记者被蒙眼堵嘴五花大绑的惨象还是有点走错片场的感觉。审问的事情当然不用他们干，罗兰德拉着尼克在旁边的沙发里坐下，还慢悠悠地给倒了两杯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