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小武明白姜莱的意思,在宾馆旁的商场里从里到外买了换洗的衣服。
他们一起上楼,在四面光亮如镜的电梯里,姜莱悄无声息地用小拇指去勾北小武的手指头。他不知道北小武在新年音乐狂欢节上对自己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们既然已经彼此表白,是不是可以以另外一种身份拥有彼此的下半生。
姜莱试探性的之间刚刚碰到北小武的指甲盖,北小武就抿住笑把头扭到了一边,他佯装挠鼻子轻巧地躲开了姜莱的暗示。
姜莱感受到自己被拒绝,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一片红晕从脸颊一直抹到耳朵根。
“叮……”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两个男孩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在昏暗的走廊里,姜莱走在北小武身后,不知不觉心里窜出又酸又暖的小火苗,他不得不承认北小武有点伟岸有点引人倚靠。
房门打开,北小武转身就进了浴室洗漱,在看守所里的这一周时间非常难熬,尤其受不了的就是无法痛快的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姜莱走向窗边。他来古城一年多却很少有机会站在高出近距离俯视自己居住的古建街。
此刻,这座城市最宝贵的老旧古建筑群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眼望去规规整整,小胡同把四方形的一片横竖切成了若干块方正的糕点。
小广场上有老头老太太在晒太阳,双角胡同口的奶茶店正在换新的招牌,薛曼的工作室在另一条胡同里,社区图书馆的自习室外站着一群吊儿郎当的学生,蛤|蟆和黄毛家那条胡同正在更换监控……
原来我们是生活在这样一张网里。姜莱微笑着用手在虚空中指指画画。
浴室水声停了,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电吹风开始工作。
姜莱走去浴室门口敲了敲,“开门我帮你吹。”
电吹风的声音停了,浴室门哗啦打开,水雾蒸腾中站着一个只穿了件单薄T恤的少年。稍长的湿发垂在额间,眉眼弯弯笑容明媚。
北小武把吹风递给姜莱,“谢谢。”
姜莱把北小武按坐在浴缸边缘,打开风机开始为男孩吹头发。热风从指间与发丝间穿行而过,带走水汽却把两个人的心都搅乱了。
北小武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姜莱,笑得很甜。
姜莱的脸再一次难以抑制地转红,偏过头去,明明是为了躲避镜子里北小武的目光,这么一转身反而和北小武面对面。
北小武抬手,勾住了姜莱抓捏头发的手,从对方手里夺过吹风机丢在了一边。
“姜莱?”
“嗯?”
“那天你听到了对不对?”
“什么?”
“我不说,这次你先说。”
姜莱两只手都被北小武用力攥着,无处可躲。
“我说什么?”姜莱脸颊发热,耳朵尖也红得要命。
“说你喜欢我。”北小武目光澄澈,少年此刻心无杂念,是一颗单纯透亮的玻璃珠。
姜莱趁北小武出神看自己抽回了手,轻轻拍对方的头,“小屁孩,你才多大点就学人家撩人,你知道撩到我后果很严重的。”
北小武收回视线,微微撇嘴,手劲松开了些,放姜莱逃了。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姜莱死鸭子嘴硬不肯表白,胳膊却有意无意靠着北小武。电梯一层层往下间,他觉得指间温热,五根手指被一直大手用力握住,并试图与他十指紧扣。
姜莱含羞地偏过头,轻轻咳嗽,“某人刚才还不让我碰呢。”
“哈,”北小武趁姜莱手间卸力乘虚与姜莱十指相扣,笑,“那会儿没洗澡嘛,以后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线基本上就完了,剩下几章收尾以及两人甜甜甜日常。
第90章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春节。按习俗,北小武应该为北天贵守孝三年,意味着三年内家里不过节、不挂红、少言笑。
迟小红推着尤奶奶从小广场回来的时候,街边摆着一排烟花摊,半大小子们围着讨论哪种烟花又亮又大。
“唉……”尤奶奶看着那些天真孩童叹气,闭了闭眼。
“奶奶,你怎么了?”迟小红蹲在轮椅边,从包里取出暖水瓶给尤老太,“喝口水吧?”
“唉……”尤老太又是叹气,指指前面的路示意迟小红回家吧。
迟小红也不知道尤奶奶这是怎么了,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一看见胡同里聚在一起玩闹的男孩子们就连连叹气。
轮椅碾压青石地板,好听的哒哒声预示着老太太回来了。西厢房里,姜莱把北小武往旁边推了一点,笑,“奶奶最近老出去遛弯啊?”
“哈,”北小武搂着姜莱的脖子,用下颌在对方发顶蹭了一下,“大概是总看着我嫌烦吧。”
姜莱觉得北小武说的有道理,笑着打开本练习册把北小武往外赶,“我也烦你,寒假总共十天时间,天天被你粘着,快滚。”
北小武不但不滚,还转身坐进了书桌旁边的懒人沙发里,笑,“哪道题不会,来我给你讲讲。”
姜莱撇嘴,丢了一个画本盖住北小武的脑袋,继续盯着桌子上的习题册发呆。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魔障了,从看守所把这个小子接回来之后,只要两人一见面,北小武就跟条小狼狗似地粘着他。而他似乎也习惯了这股子热乎劲儿,每分每秒都想见到北小武,顺顺毛逗逗他。
他们没有再讨论“我喜欢你”和“我也喜欢你”的话题,大概彼此心里早就默认是彼此唯一吧,干什么都特别默契。
“姜莱哥,”迟小红把尤老□□顿好,过来敲姜莱的窗户,“吃饭了。”
“哦。”姜莱应了一声,推北小武,“你先去。”
“一起去。”北小武放下满是自己侧脸的画本,笑着拉姜莱,掌心干燥温暖特别让人眷恋。
两人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到了餐厅一看,尤老太、薛曼、迟小红三人一人瞪着一双八百瓦的大眼,显然是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怎么这么磨叽?”薛曼不满,给姜莱和北小武盛饭。
姜莱松开北小武,老老实实坐在餐桌旁,“学习呢。”
“你两一起学习?成天在屋子里闹腾,我就没看到个学习的样子,你两天天黏在一起干脆长一起穿一条裤子得了。”薛曼越说越气,借着这股气劲儿拼命往姜莱和北小武碗里加菜。
北小武抿唇偷笑,手却不安分地在桌子底下戳了戳姜莱。
姜莱侧头,看到北小武正手掌向上五指分开,明显是想要与他握手的意思。
姜莱耳朵尖红了一点,斜眼瞪了北小武一眼,嘴唇却是微微上翘的。
薛曼忙着给一家人添饭加菜,迟小红只顾着低头啃排骨,两男生的小动作全都看在尤老太眼里。
尤老太好不容易练习着能自己用特制勺子吃饭,看到他们两眉来眼去,啪地丢了手中餐具,胸口鼓涨,气哼哼地让迟小红赶快把自己推回房里。
迟小红以为奶奶又不舒服,慌忙丢了手里的骨头起身就去推奶奶。
薛曼回过神看一左一右空了的两个座位,又看自己手里多盛的一大碗米饭,叹了口气送到北小武面前,“多吃点。”
尤奶奶最近心情不好,大家都看出来了,却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从春节到开学,又过了三八妇女节,眼看就到清明节……只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尤老太就脸色难看。
姜莱隐隐察觉到些什么,趁北小武周末回家问他,“奶奶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什么?”北小武眨巴天真大眼。
“咱俩那啥……”姜莱支吾
北小武笑,“啥?”
“就那啥,你别装不知道。”姜莱龇牙捶了北小武一下。
北小武忍痛回姜莱一个笑脸,“你说出来啊,咱俩现在啥关系?”
姜莱认输,垂下头,“我不和你个小孩一般见识。”
然而,还就真是被姜莱说中,尤奶奶看不顺眼的不是两小子一在一起就呵呵傻乐,而是根本见不得他们在一起玩,尤其是北小武从看守所回来没多久,她听迟小红说北小武喜欢姜莱之后。
尤老太不傻,也明白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喜欢是怎么回事。可面对两个晚辈成天在一起,她还是有些开不了口去核实。
不核实就容易多心,一多心再看北小武和姜莱的相处模式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尤老太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思想落伍的老太太,现在却深刻的怀疑自己就是一个封建思想充斥大脑的顽固派。已经两个多月了,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接受独孙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亲亲我我。
这以后可怎么活?
清明节这天,姜莱和北小武各自向学校请了一天假,薛曼的工作室也关张一天,一家人带着奶奶一起去墓园扫墓。
姜莱和北小武抱着果盘鲜花走在前面,一看就知道对墓园地形十分熟悉,想必私下里没少来。薛曼和迟小红在后面推着尤老太慢慢的走,走近墓碑尤老太伸了伸手示意要走过去。
姜莱和北小武放了祭奠的东西又返回来扶老太太,一家人整整齐齐站在碑前凝望碑上北天贵温和的笑脸。
一年多了,害北天贵的人也已经认罪服法,想必他现在是真的能闭上眼睛长眠于此了。
春风把北天贵墓旁的松树吹得又绿又状,他微微晃动着顶上的枝丫像一个安乐祥和的中年大汗。
“点香吧。”姜莱把祭奠物品从包里拿出来,摆上香炉点燃香火。
“叔,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还有一件也会好好的做。”姜莱郑重地朝墓碑鞠了一躬。
北小武再见到北天贵的照片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发热,“爸,安心吧。”
两个男孩一起朝北天贵又鞠了一躬。
尤老太站在男孩们身后,胳膊被薛曼和迟小红扶着,眼眶也有些潮湿。那个折磨她心尖两个多月的问题,在儿子的墓碑前终于有了答案。
她想北小武若能按照普通人那样得一知己,顺利完成学业,再觅得一份良缘固然是好。但如果得不到,那珍惜眼前人,两个男孩相互依靠相互扶持一起长大,其实也不错。
爱与不爱,世事难料,除了当下的真心,没有哪份情能长久到一起入土。
从墓园出来,尤老太的脸色红润了些眼神也清亮了些。
薛曼打车说先送奶奶回家,尤老太摆了摆手,口中含糊大家却都听得清楚。
她说:“找家好馆子,我请客。”
两个男孩悄悄勾了勾手指,看奶奶心情不错心里也都放松了不少。
饭店是薛曼订的鲁菜馆,老太太爱吃的几样都是这里的拿手菜。一家人进了包间围着圆桌坐了,服务员热情地递上菜单帮忙点菜。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有尤老太在外一起吃饭的场合,大都是奶奶坐中间两个小子一左一右。今天也是如常,尤老太在中间坐着,左边捏捏姜莱右边捏捏北小武。
饭店上菜速度极快,没多长时间就摆满了一桌佳肴,尤老太眼睛微微弯了弯吃力地把头扭向薛曼。
薛曼微微扬了扬脖子,身体前倾专心听奶奶说话。
“小曼?”
“哎。”
“饭前求你点儿事,”尤老太把一左一右两只手拉到自己的怀里,“行吗?”
“尤妈妈您说。”薛曼又往前坐了坐,目光下移瞟到姜莱和北小武的手被攥在尤奶奶手里,心里虚得发慌。
姜莱喜欢北小武,她早就看出来了。并且身为长辈,她还做足了暗示打够了防疫针。姜莱说他心里有数,薛曼便不好限制男孩之间的距离。尽管最近一段时间,她也觉得这两个人关系近得不一般。
“小曼,”尤奶奶慢条斯理,“如果有一天,小武长大了,说喜欢上那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哪怕是小莱,你都不要干涉,也不要嫌弃,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行吗?”
“咯噔!”薛曼听到了自己心跳骤停的声音。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话是有尤老太说给自己听。这些根本就是薛曼最近一直琢磨该怎么向老太太说的话。
薛曼喉咙一哽,一半是身为母亲护着孩子的感激之情,一半是身为晚辈对尤老太的敬畏之感,她竟然觉得自己紧张了许久的心脏在一点点地变得柔软。
圆桌边缘,一心瞅着桌子上各种美食流口水的迟小红听到尤奶奶这么说之后,暗暗给老太太比了一个大拇指,眉眼弯弯,“奶奶,你早这么想,这两个月就不用独自生闷气了。”
“唉……”尤老太松了口气,把姜莱和北小武的手掌落在一起往后靠了靠,心想这个小红有时候傻得要命有时候又聪明得很。
第91章
北小武第一次红了脸,当着奶奶和薛曼的面,眼眸里全是姜莱。一点舌尖抵在腮帮上,含着笑,手底下紧了紧。
姜莱缓缓抽回手,毫不避讳地看了眼薛曼,那意思是:你说过的,如果我们两情相悦不加干涉。
薛曼立刻明了姜莱的暗示,勾起唇点头笑,“好的,尤妈妈,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无论怎样我们早就是一家人。”
“好,吃饭。”
服务员敲开门,今天店里搞活动,每桌送一道主厨拿手的甜汤。迟小红连忙挪挪桌上盘子端过汤,给每人盛了一碗。
氛围被手中的甜汤暖热,大家说笑起来,口中全都是甜蜜满足。
gu903();一转眼到了六月,姜莱参加高考。那几天北小武每天早上送晚上接,俨然成了姜莱的专职脚力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