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翟似锦微微发愣,下意识听话张开了嘴,陈熠将糕点喂给她,是甜糯的莲蓉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费康看不下去,沉默着拱了拱手,识趣地退了出去。
翟似锦吃着糕点,唇齿舌尖都是甜甜的滋味,涨红着脸,开口的声音也是绵绵软软的,“陈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左右离好戏开场还有些时辰,她和陈熠独处的机会不多,趁着屋里没有旁人,她想问些她不曾知道的东西。
譬如陈熠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的。
陈熠怕她吃糕点口渴,顺手替她重新倒了杯茶备着,听到这话时微挑了下眉,缓缓收回手,抬头望向她精致如画的眉眼,明明是浅笑着,却叫他看出几分酸涩怅然来。
两世为人,现在能与她亲近,已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是喜欢郡主了。”陈熠帮她捋了捋鸦青柔顺的发,指腹触及细腻的耳垂,使得她身子瑟缩了下,但并未立即躲开,而是抬起一双水盈盈的杏眸,带着几分郑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陈熠用指腹触碰她的额头,视如珍宝般动作轻而又轻,淡笑着道:“很早,早在郡主不知道我这个人的时候。”
翟似锦尚还记得从前第一次知道他的时候,是在长宁十八年的时候,而现在她是去年长宁十七年跟他相识,还要更早,那又是什么时候?
“你唬我吧?”
陈熠手里的动作一顿,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微蹙了蹙眉,道:“郡主不信?”
翟似锦点头,片刻后又摇头,急得脸色微红,明明有很多话可以问,偏她喉口像堵了团棉花似的,不知该先问哪一句。
陈熠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沉沉发笑道:“郡主只要知道,臣已经肖想郡主数年,至今不能得偿所愿。”
翟似锦:“……?”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陈熠这般表明心意,心底立即涌上一股暖意,四肢百骸都变得轻了轻,仿佛浑身都要飘起来。
“哦……”她愣怔点头,“你会得偿所愿的……”
约莫是被陈熠传染了,她说话也懒得再顾及什么规矩,陈熠喜欢她这样说,那她就说给他听。
陈熠幽深的眸子里漾起笑意,果然很受用,嘴角微微弯了弯,又捻起一块糕点喂她。
他真的,喜欢了她很多年。
醉仙居一楼大堂里,叫价终于超过上次的价格,已至黄金五百两。
鸨母将巧娘牵在手里,听着二楼两位客人将价格抬到醉仙居封顶的规矩,笑得眉舒眼展,赶紧向大家解释道:“咱们这醉仙居啊,去年有位客人为姑娘一掷千金,可谓是在京城出尽了风头,但官衙那边也点了醉仙居的名字,往后一次五百金足矣,不能再多了。”
台下普通座位上的客人有的嬉笑道:“巧娘可是你们醉仙居的头牌了,上次出阁她留下了,今日出阁掀了面纱,确实是娇艳欲滴,不负众望。只是不知那楼上两位客官都出了五百两黄金,巧娘今夜该是入谁的房啊?”
鸨母笑得拍了个巴掌,“这就看巧娘的意思了!”
周围很多人起哄。
鸨母给了巧娘选择,“巧娘啊,今日是你出阁的日子,也是你们这些姑娘重新投胎的日子,你且瞧瞧,该选那天字二号房的客人,还是选对面的天字六号房的客人?”
巧娘早早除去了面纱,一张楚楚纤巧的脸蛋显露在人前,垂眉低眼时更是撩拨得很,青葱水嫩的手指轻抬,毫不犹豫地指了下天字六号房的方向。
大堂里顿时哗然一片。
翟似锦收回眼神,忍不住急着问陈熠,“陈熠,我们几号房?”
陈熠微颔首,轻声道:“天字一号房。”
翟似锦:“……”那他们隔壁就是天字二号房了。
“她选的是黄御史。”陈熠起身,走到她身后停下,示意她看一眼巧娘掩在水袖中的双手,“她早就准备好了。”
鸨母听到巧娘选了天字六号房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却被她掩饰得极好,随口安抚了下其他客人,就要派人将巧娘送到天字六号房去。
“姑娘啊,这可是你选的,唉……我都暗示你好几回了……”鸨母知道有些话不当讲,可还是想讲讲。
巧娘笑容清浅,全无被人当做货物买卖的不悦,对鸨母说了声多谢,便跟着人去了天字六号房。
客人们纷纷猜测起天字六号房客人的身份,只有翟似锦他们隔壁的雅间,传来砰的一声开门声。
翟似锦惊了惊,完全能想象得到,萧琮好不容易认出幼年时便倾心的姑娘,如今却见着她沦落风尘,义无反顾投入仇人怀抱。
即便这可能最后会拼个鱼死网破。
翟似锦紧捏着袖口,拉着陈熠往外面走,刚好外面的赵奕也才拦住萧琮,连路过的小厮都被他们这样的阵仗吓得不轻。
“表妹?!”
赵奕看见翟似锦跟着陈熠走出来,颇为震惊。
翟似锦抬手一摸,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她刚才听见动静出来得太急,忘记戴上帷帽了。
不过这问题也不大,眼前最重要的是劝住萧琮。
只见萧琮被赵奕将半边身子按在门上,却执拗地昂着脸,目光紧紧盯着对面栏杆走廊处的纤细身影,一晃而过,她被人送进了天字六号房。
赵奕用力拦住他,皱眉问道:“你当真认定是她?”
“就是她!”萧琮想推开赵奕,然而赵奕却更加用力将他往房间里推,他简直急得要命,“表哥你放开我,真的是她!我要去救她!”
见萧琮这样声嘶力竭的叫喊,赵奕明白过来他这回是认真的,但也不想让他在萧家这样的紧要关头平白去招惹一个御史。
翟似锦抿唇,转头看了看陈熠,又看向赵奕,道:“皇兄你放开他吧,巧娘如果真是他找了十几年的人……如果巧娘今日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他怎么活?”
萧家别的不说,就是把萧琮这位嫡长子养得脾气骄纵,但凡一点不顺心都能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巧娘要是出了意外,这位小祖宗怕是能把醉仙居都掀翻个面儿来。
赵奕思忖了下,是觉得翟似锦的话没有问题。
只是没等他松手,天字六号房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男声惊叫,骇人十足,不但翟似锦他们听见了,就连一楼大堂里的人也都纷纷抬头朝二楼看来。
“那位客人这么会玩么?”
“未必吧,这声音……”不太对劲吧?
萧琮面目狰狞,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就将赵奕一把推开,蹬蹬蹬地朝不远处的雅间跑去。
赵奕撞在门上,暗恨那小子亲仇不分,这一下简直叫他浑身都快摔散了,咬牙高声道:“快拦住他!”
几人匆匆赶去天地六号房,还未跨进门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便飘了出来。
房中四周散乱着不少桌椅瓷杯,萧琮将一团娇小护在怀中,而黄御史肥硕的身子摔在地上,满手满脸溅的都是血,也不知是谁的。
那黄御史应该也是吓坏了,胸口剧烈喘着粗气,看见翟似锦几人赶来,通红的面色更是气恼,旋即捡起地上的匕首,愤恨地朝巧娘两人刺去。
☆、。
翟似锦刚想开口喊陈熠帮忙,陈熠便速度极快地向前掠去,伸手制住黄御史,一脚踢在他膝盖骨上,迫使他以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
顿时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声,“啊——”
黄御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跟陈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陈熠竟敢这样对他,“陈熠!你疯了?!”
陈熠眼神冷冷瞥向黄御史,“我疯没疯不知道,但是你持刀伤人,这件事要是捅到陛下面前,你就完了。”
黄御史早就褪去了外裳,此时腰间的白色中衣破开了一道口子,想必是之前巧娘靠近他时划伤的。
他脸贴着地,喘着气看向萧琮护在怀里的女子,面目狰狞得如同厉鬼般,气得红了眼睛,“本官是被这贱人算计!是她先要杀我的!”
萧琮怔然松开巧娘,咬着牙弯腰拎起黄御史的衣领,“狗贼你有胆你再说一遍?!”
翟似锦见状挑眉,有心想劝萧琮被冲动,但想一想,黄御史也是活该。
先前在雅间里等着抬价,她就听陈熠说起过关于巧娘的身份。
巧娘原本姓陆,是十数年前权臣世家出生的姑娘,一朝被御史弹劾获罪,陆家被满门抄斩。
当年萧家与陆家交好,陆家破落时,萧琮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却什么忙都忙不上,后来萧父怕他太难过,只说陆姑娘被陆家两个护卫救走了。
巧娘就是陆家血脉,黄御史就是当年陷害陆家的罪魁祸首。
像他这样满口谎言祸害朝廷的罪人,活该千刀万剐了去!
因着萧琮和黄御史要算私人账,陈熠两步退了回来,站在翟似锦身边,一言不发。
她不着痕迹地握住陈熠的大掌,轻声问道:“如果……如果只是这样,能治他的罪么?”
陈熠默不作声,面上冷得犹如寒冬腊月里的霜雪,过了半晌才轻扬嘴角对她笑了下,“当然不能够。”
因为不能够,所以可能要小小牺牲萧琮一下了。
翟似锦深吸了一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萧琮,又看向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巧娘。
一身红裳,瞧着柔弱不堪,手里却能握紧匕首。
匕首?翟似锦凝神细瞧,这不是刚才黄御史手里握的哪把么,什么时候被她握在手里了?
翟似锦右眼皮子猛地跳了跳,牵在陈熠掌心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动一下,眼看巧娘巴掌大的小脸浮起一抹视死如归的笑容,抓着匕首就往拧打成一团的萧琮和黄御史扑去。
谁都没反应过来,巧娘这是铁了心要杀死黄御史报仇,根本不怕会不会伤到萧琮。
而黄御史在危险来临时,反应竟然快了半拍,趁着萧琮面对面很掐他的脖子,他憋得脸色微微发紫,却心生一计,推着萧琮去迎上巧娘手里的锋利匕首。
……
……
被心心念念数年的心上人一刀捅在胸口,萧琮没有半分伤心,只是险些赔上性命。
当然陪他在醉仙居闹事的翟似锦和赵奕也没能捞住什么好处。
醉仙居胆小怕事,当夜时辰太晚,第二日立马就派人去报了官,官衙派人到醉仙居询问了案件细节,得知昨夜斗殴的人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于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
谁知黄御史自个儿跑到长宁帝面前去哭惨,将这桩案子被直接拎到了长宁帝面前去。
翌日的清晨,翟似锦早有预料地被召见进宫,殿中静悄悄的,还有赵奕也被叫了来,跟她一起站在书桌前,接受长宁帝鲜少的震怒。
“青楼?醉仙居??”
“太子,你是太子储君!往日你做事糊涂一些便也罢了,朕不管你那些私事,可你身为储君,竟去那等地方厮混?你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你独自厮混也就算了,将似锦一个姑娘家也带着去?!你滚罢!不要再让朕看见你!”
长宁帝脸色越发难看,将桌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扔去砸了赵奕,最后再没有可砸的,瞅见刘公公端上来的清心茶,一把抓过来,掼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样的气急败坏,长宁帝从未有过。
赵奕自知躲不过去,生生捱下,华丽的锦袍被茶水溅得深浅斑驳,抿紧唇一声不吭。
翟似锦被殃及池鱼,地上溅起的碎瓷片划伤了她的手背。
“解释啊,给朕一个解释啊!”长宁帝怒地拍了下桌子。
刘公公被吓得肩膀瑟缩,连地上的碎瓷片都没收完,赶紧转身退下去。
翟似锦捂住手背倒抽了一口凉气,顶着长宁帝的怒火,乖乖巧巧地应了声,解释道:“舅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住口,朕等会儿再找你算账!”长宁帝怒火中烧,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翟似锦默默闭了嘴。
赵奕心里就很难过了,明明长宁帝气得要杀人,偏偏还能忍住不对翟似锦发脾气,反而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一人身上。
“父皇……这件事确实不是您想的那样。”他苦着脸,有心解释,但眼下事实摆在眼前,他越解释,只怕长宁帝就越生气。
“其实这件事,都怪儿臣吧,是儿臣没羞没臊带着表妹去逛青楼,还没能拦得住表弟对黄御史动手,都是儿臣的过错,父皇您想怎么罚儿臣,儿臣都认了……”
赵奕憋着脸,掀袍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翟似锦听他咬字极重的语气,心里愧疚得要命,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把埋土给自己立个碑。
诶,可怜的皇兄。
殿里气氛沉凝,长宁帝正要继续训斥赵奕,刘公公去而复返,将萧皇后带了进来,“陛下,这……皇后娘娘要进来,奴才拦不住……”
长宁帝刚涌到嘴边的骂话堪堪绕了个弯,悉数回了肚里,他垂眸叹了口气,似随意问了萧皇后一句,“你来做什么?”
萧皇后今日素衣钗环,俨然是为负荆请罪而来,一进殿就陪赵奕一同跪下,朝皇帝磕头请罪道:“是臣妾管教无方,萧家更是家门不幸,教出萧琮那样的孩子,陛下要罚就罚臣妾一人吧。”
翟似锦和陈熠见状也先后朝长宁帝跪下。
萧皇后是一国之母,罚她是不可能的,罚她就是动摇储君根基,朝中大臣也会有所不满。
长宁帝老谋深算的眸子落在赵奕和翟似锦两人身上,“你们这是算准了朕不敢罚你们。”
赵奕和翟似锦谁都没说话。
萧皇后低眉恭顺,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奕儿带人在青楼闹事打架闹事,又败坏了似锦的闺誉,还请陛下重罚,叫他往后长长记性。”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