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乱每天下了戏准时回酒店,其他演员多多少少还会出去吃个饭喝个酒,只有他,一个拿最高片酬的大主演,像要回酒店打卡一样准时。
当然大家也知道他现在在感情方面有突破了,但他这阵子也一直是一个人住酒店,没见有什么人来探班。
褚时雨带着枇杷回了首都褚家,但现在褚家人都在国外,留在国内的已经是一些褚时雨不大认识的旁枝,他一边等华小芬的消息,一边努力去联系上在国外做DNA比对的那家医院;褚时雨没有贸贸然直接去找父母对峙,他必须拿到充足的证据再做打算。
一星期之后,华小芬把电子版比对结果发给了褚时雨,点开的时候枇杷正躺在床上睡觉,褚时雨点开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入眼的数字惊到整个大脑发懵。
33.6%
“不是你儿子,不过跟你也有血缘关系,我们这边的医生推测可能是你的表亲。”
华小芬发了一段文字过来,褚时雨盯着那段文字发呆,墙上的秒针走了好几圈,褚时雨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给华小芬发消息:“我有一个亲生姐姐,能不能拜托你问一下,这个DNA相似度,有没有可能是她的孩子。”
“没问题!”华小芬满口答应。
褚时雨脸色渐渐发白,一种荒唐却无法挥去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型,就在这时,闫乱的视频通话准时打了过来。
褚时雨走到客厅接了起来,视频里闫乱正拿着一瓶水在喝,他伸手将镜头扳得更正些,额头上有些汗珠:“刚下戏。”
“怎么不去洗个澡。”褚时雨看闫乱脸上还没卸干净的妆,没忍住问。
“今天不是出结果吗?”闫乱盯着视频里状态明显有些犹疑的褚时雨,再次笃定地反问:“结果华小芬发来了吧?”
褚时雨缓慢地点了两下头:“嗯,发过来了。”
闫乱笑得特别自信:“不是你儿子吧?”
褚时雨失语,停了好半天才说:“嗯,匹配程度33.6%,可能是表亲......或者...”
说到或者的时候褚时雨没再开口,因为这时华小芬的消息弹跳了出来:“医生说很有可能啊!外甥嘛!难怪长得也那么像你!”
褚时雨的表情有些垮,闫乱发觉了他的异常,问:“怎么说?”
褚时雨倒吸了一口气:“我去找你吧。”
闫乱眉头微皱,但立刻点头应声:“好,今天就来吗?”
褚时雨点了点头:“今天就来。”
上飞机之前褚时雨给褚悠发了条信息:枇杷是你的孩子吧?
上飞机的时候褚时雨关了手机,抱好枇杷走进机舱,窗外天色已晚,一层柔柔的光渐渐被阴暗替代,褚时雨从未有这么绝望的时刻。
绝望到他几乎站不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窒息。
他一直觉得褚悠是不一样的,自己的这个姐姐不爱学习、爱玩,讨厌家里的规矩和各种陈词滥调;所以嫁去苏家后就一直生活在国外,和家里的联系不多;褚时雨在每次对这个家庭有了一层又一层残酷认识的时候,都在羡慕褚悠,姐姐真好,不用被这样管着,苏家是经商的,虽然也需要对上面打点一二,但不教条、不被同化。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褚悠的,褚时雨只剩下一种猜测,一种特别清晰又冷静的猜测。
这个孩子不是褚悠和她的现任丈夫生的,但褚悠就是怀上了孩子,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褚时雨到了美国一年多以来,一直没有见过褚悠一面,那阵子他甚至听不到一点褚悠的消息。
当时褚时雨深陷在和闫乱分离的思念和苦痛之中,想不到这么多,如今把一切复盘,才觉得蹊跷诡异。
她在怀孕,甚至是不光彩的怀孕。
可褚悠性格不同褚时雨,她性子烈,或许她不愿意打掉孩子,父母拿她没办法;但父母也不愿褚悠和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苏家就此结束,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
孩子可以生下来,但褚悠不能养,褚悠要生下孩子的条件就是把孩子给褚时雨养,并帮父母圆了这个惊天骗局。
而褚时雨获得了一个孩子,羁绊住了他一切前行的脚步。
所以后面那两年里褚悠时常来看褚时雨,比起父母,褚时雨对这个姐姐信任而亲昵,他听着褚悠为他好的那些说辞,说闫乱很难会接受这样一个孩子、说孩子这么小,到处飞会水土不服......
当时的褚时雨被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已经弄到手足无措,他没有人诉说、也没有人可以给建议,他几乎全然相信褚悠。
可谁能想到那些全都是洗脑,全都是让他安分带着这个孩子、让他不要再回去找闫乱;父母为了满足掌控他的**、褚悠为了满足这个孩子能时刻被她看到、时刻被她关注着的**。
褚时雨觉得心脏一直往下沉,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看到童话里相处了很久的王子突然扒下表皮成为了野兽。
飞机在两小时后抵达闫乱拍戏的城市,这时天已经黑了,褚时雨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光了,空姐走过来叫他才醒。
这趟飞机没有挂廊桥,而是直接架了楼梯,走出机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风有些大,褚时雨一步一步下了楼梯,突然失了方向。
他方向感从来都很好很好的。
“爸爸,不走吗?”枇杷脆生生地问褚时雨。
褚时雨眼睛泛热,他看着枇杷,眼眶里控制不住就积了泪。
“爸爸,你哭了?”枇杷紧张地问。
褚时雨不说话,此时余光里突然就出现了一条小小的彩色,褚时雨眨了眨眼,抬起头,看到停机坪的不远处逆光站着个人,手里举着类似演唱会上那种小灯牌一样的东西,会闪光、还会变换颜色。
灯牌上写着一个娃娃体“乱”字。
褚时雨朝那个方向走过去,高大的人影越来越近,枇杷也被那五彩斑斓的东西吸引了视线,感叹着“好漂亮!”
“我担心你找不到我,问粉丝要了个灯牌。”等褚时雨走到跟前,闫乱接过他手上的背包,问:“就带了这么多东西吗?”
褚时雨“嗯”了声,他又走近一步,像是有些冷,要贴近闫乱,闫乱下意识搂住他的肩膀:“我来抱孩子吧,是不是累了?”
褚时雨摇了摇头,他把手机掏了出来,开了机。
这两个小时里褚悠打了十三个电话、发了二十几条信息给他。
此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褚时雨直接把褚悠的号码拉黑,他有些生理上的作呕。
刚准备把手机放好,手机就被人抽走,闫乱把褚时雨的手机抓在手上,目光深而专注地看着他:“款式过时了,我给你买个新的吧,这个不要了。”
第94章
这天晚上闫乱所在剧组的各个群里流传着一则爆炸性八卦:闫乱带人回来啦!!!
平日里不怎么八卦的工作人员都对这则实事感到欣慰、一颗颗心终于落了地。
这才是顶流青年演员嘛!整天跟和尚似得独来独往没有夜生活,大家都跟担心自己儿女年纪大了找不到对象的父母那样担心闫乱,这次他终于带了人回来;我们男主角多少小姑娘追着喜欢,哪能委屈自己,他委屈自己,全剧组的人都为他感到委屈可惜,这次闫乱终于不声不响带了个人回来。
虽然是个男人,但据目击者称,长得特别漂亮贵气,好像就是他微博上发的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除了男人,还有一个......小娃娃......
这则消息让剧组众人纷纷又开始猜疑担忧,怎么还有个小孩儿呢?
一小时后酒店厨房收到闫乱房间的订单,要做小朋友的辅食。
这件事让大家的猜测和八卦再次升级,因为辅食是闫乱亲自打电话叫的,电话里细心又体贴,还再三强调西兰花要切碎。
难不成是他私生子?大家纷纷开启编剧思维,这一整个夜晚的剧组人都不再无聊,一个个津津乐道地互相讨论着。
而在闫乱的套房里,枇杷正坐在餐厅里专心致志吃着自己的晚餐,一个一个无籽葡萄往嘴里塞。
一墙之隔的客厅,褚时雨朝闫乱伸出手:“手机给我吧,我看看她还想说什么。”
闫乱凝了褚时雨一眼,把手机掏出来放到褚时雨手中,接二连三褚悠不知从哪儿弄到的陌生号码还孜孜不倦地给褚时雨打着电话,褚时雨接起来,沉默着没说话。
“小雨!”褚悠的声音有些失控:“小雨,你在吗?”
“在。”褚时雨的声音有些冷,他转过身朝阳台走,不想让闫乱看见自己太痛苦的表情。
“你听姐姐说,不管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姐姐真的......”褚悠竭力想给褚时雨解释,但语速再快褚时雨也不想听了,他很快打断褚悠:“枇杷的爸爸是谁?”
褚悠那边安静了两秒:“是一个留学生...”
褚时雨轻笑了一声,他倒是忘了褚悠是在某所知名高校里工作的,申请那所高校的国内留学生很多,能接触到也是正常。
“小雨,姐姐是真的没有办法......”褚悠的声音渐弱,像是在和褚时雨撒娇或示弱,褚时雨从喉腔开始发酸,一直酸到泪腺,他努力压下自己的颤抖,才低声开口:“你跟我说实话,我会不答应你吗?为什么要骗我呢?”
褚时雨说得很慢,他怕一不留神说快了就忍不住哭出来,只要褚悠开口,他不可能不帮着褚悠抚养这个孩子,为什么要那样骗他呢?为什么姐姐也这样了呢?
“小缅的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我不想把宝宝打掉啊,当时我也很想离婚,可是爸妈不准,我也...害怕那个男孩会因为我不能回国,甚至以后不能正常工作生活,我...我没办法了小雨,我只能答应他们这么做,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现在活得也好痛苦啊小雨。”
说到最后褚悠已经哭了出来,褚时雨却觉得自己眼眶发干,褚悠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褚时雨还是很快把她要表达的信息整合了出来。
她这件事不光彩,苏家即使没想决裂,也不愿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但褚悠主意大,更重要的是,她对那个留学生男孩动了情。
在褚时雨不知道的时候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协商和挣扎,两方妥协,条件就是把孩子给褚时雨,告诉他,这是你的孩子。
阳台风大,褚时雨却觉得心里比外面更冷,只是这时身上被披了件绒绒的毯子,褚时雨侧头去看,闫乱站到了他边上,给他打了一行字。
“导演找我有事,我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你回房间打电话,听话。”
褚时雨的目光和闫乱交缠,电话那边褚悠不知在情绪激烈地说着什么,但褚时雨通通没听到,他朝闫乱点头,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褚时雨在沙发上坐下来,褚悠已经不再诉说自己这几年在苏家生活得有多不快乐,而是单纯在哭。
这让褚时雨觉得哭泣很恶心,所以他不想哭了。
“枇杷怎么办?”褚时雨冷静地问,他对褚悠的一切亲情和同理心像冬天玻璃外结的一层霜,温度回暖,那些白霜瞬间消失殆尽,连存在的痕迹都不曾有过。
褚悠停止了哭,她声音颤抖着说:“我不知道,小雨呜呜呜,姐姐不知道。”
“爸爸,枇杷吃完了。”一声清脆的童声打破了整个客厅沉闷凝重的氛围,褚时雨按灭了手机,他的表情顿时转换成笑:“那我们玩一会儿就去洗澡好不好?”
枇杷走到褚时雨跟前,小眉头微微皱着,他观察力虽然不强,但那种气氛的感知还是有的,刚刚爸爸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接电话的模样让他觉得伤心,可这一瞬间,爸爸又让他觉得开心了。
“好的!但是枇杷的玩具没有带来。”枇杷苦恼地说。
“那我们去运动吧,爸爸带枇杷去健身房好吗?”褚时雨满眼的爱意。
“好!”
这家酒店除了三个大健身房以外,还有VIP会员才可以申请使用的单人健身房,褚时雨用闫乱的房卡刷开了单人的健身房,其实单人的也很大,所以器械和机器一应俱全,还有个小小的高尔夫球道。
“爸爸,好难。”枇杷小脸皱巴巴地看着褚时雨,即使是迷你杆也快和枇杷的身高超不多了,褚时雨拿过枇杷手边的球杆,把高尔夫球放到他脚边:“枇杷不要拿杆了,直接用脚踢,看看枇杷能不能把这个球踢到洞里去。”
枇杷兴冲冲点头,开始把高尔夫当足球练了起来。
褚时雨则在边上不断给枇杷供应新球,顺便给他喝彩欢呼。
等枇杷额头上有些汗了之后褚时雨才喊停,他给枇杷擦了汗,抱着小人离开健身房。
私人健身房都在酒店的20层,而20层的中心还有个小小的吧台,甚至还有调酒师长期在调酒。
尽管酒店的酒吧层是顶层,但这个小吧台周围也有一些刚运动完或不愿意去顶层闹的人来这里喝酒,褚时雨本来带着枇杷直接去房间楼层了,但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转想去吧台处买瓶酒。
结果还没走到吧台就看到吧台前一张木色小桌旁坐着闫乱,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大约就是闫乱口中的导演。
褚时雨想了想打算绕过去不打扰他们,却不料枇杷眼睛尖,而他对闫乱的印象渐渐好转,此刻刚运动完正热血沸腾呢,于是高高喊了声:“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