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12(1 / 2)

大内胭脂铺 七月初九 4739 字 2023-09-06

货船三三两两停在码头,客船还未靠岸。要等第一批货船离去,腾开码头,客船才会靠岸装客。

路边有卖早饭的小摊贩,包子、馒头、米糕俱全。

猫儿寻了处空桌,要了一碗稀饭、几个包子,低头闷吃,心中盘算着到底是去江宁好还是苏杭好。

没过多久,周边用饭的船客和脚夫越来越多,拼桌的也越来越多。

她将瓷盘里包子吃完,一口一口吸溜喝着稀饭,耳中听得第一轮客船靠岸的牛角声响起,立刻放下碗,便有人问道:“小兄弟,可是吃饱了?”

她推开碗,口中连道:“吃饱了,吃饱了。”随手丢下两枚铜板,提起包袱皮,要起身为等着坐的人让位子,便听那人续道:“吃饱了,那便随咱家上路吧。”

周遭忽然变的极安静,安静的听不见市井凡人的话语声。

晨风徐徐吹动,河面涟漪如波,天边飞鸟已开始无忧无虑的翱翔……每一处都写着她几乎要品尝到的二字。

自由。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面色无波的看向眼前人。

*——*——*

黄昏时分,霜枫山脚下,人语声、马鸣声不绝于耳。

马车停在工部早早搭出来的一排帐子前。

随喜从车厢里跳下来,往手上啐了口唾沫,转头从身后拉出来个挣扎不停的麻包,一使力扛上肩头,一路小跑到了帐子近前。

他双眼极快在沿途帐子上搜寻,等在一处搭帐子的木料上瞧见细微记号,立刻一撩帐子帘子,就手将麻袋往里间榻上一丢,抬腿便走。

麻袋里的猫儿被摔的哼哼几声,便听有人娇呼一声,紧接着便解开细绳,扯着麻袋底将她往外一倒。

乾坤翻转几回,她在地上滚成个泥蛋,头晕脑胀中,有位倩影婀娜的妹子扑上前来,一把揪住她衣领,强压着哭腔叱骂:“好你个没良心的,自己倒是金蝉脱壳,将我们几个害的好惨……”

她一把拉起衣袖,将青紫手臂送到猫儿眼前:“你做下的孽哟……”

猫儿瞧清眼前这女子竟是明珠,原本被捉的满腔愤然被心虚取代,忖着明珠被她牵连受了鞭打,讪讪一笑:“你路子广,就不认识一个手轻的鞭子手?”

她坐在地上半晌,耳中听着明珠的呜咽哭声,这才叹口气,转去榻上搂了明珠:“莫哭莫哭,姑奶奶一条腿都踩到船上了,依然被人捉了回来。合该大哭的人是我才对。”

明珠抹了眼泪珠,质问道:“还敢逃跑吗?你逃,我们就要遭殃。”

猫儿着急道:“旁的几个呢?五福他们呢,也被打了?”

明珠吸了吸鼻子,郁郁道:“杀鸡儆猴,暂时只打了我一个……”

猫儿长吁口气,替明珠宽心:“再不逃了……”得先把萧老五弄死,她才能逃。

在被随喜捉来猎场的半途她便想的明白。

阻拦她逃宫的,既不是出宫对牌,也不是守门的侍卫,更不是高高的宫墙。

他喵的是萧老五这个脑袋装了屎的废物皇子。

若不把他搞定,她就是逃宫多少回,都要被他捉回去。

明珠抽泣中取出了新的宫娥装丢给她。猫儿换了衣裳,洗了头脸,问着明珠:“我逃我的,怎地你又来了这里?”

明珠恨铁不成钢:“姑奶奶,两道旨意宣你随队,我要是不冒充你,你还能全身而归?早被人砍了脑袋。”

话毕,她又抽抽搭搭的换床单,埋怨着猫儿不讲义气。

猫儿忙忙上前,拍着马屁道:“姐姐,我来我来。方才是我弄脏了床单,我去洗。你坐着,安安稳稳的坐着。”

明珠果然将布单子丢给她,往草席上一睡,默默垂泪。

猫儿取了木盆装了布单子,垂头丧气往外而去。

只折腾了这么会,天上已现了星子。

杂役帐子前,一堆老嬷嬷正用力搓洗着衣裳单子。

猫儿寻了个空地,单手搓了半晌布单,一旁来了个洗衣裳的老嬷嬷,主动同猫儿搭话:“哪能这般洗被单……”

她的眼神极快往猫儿面上梭巡过,神色微微一敛,眼中清泪被眼睫遮去:“姑娘此前,一定锦衣玉食,极少做这些累活?”

猫儿被一句话问出了委屈,并不理会老妪,只肚子抽抽搭搭半晌,随意搓洗了被单,往绳子上一甩,往帐子里而去。

在她身后,老妪的目光越渐深沉,口中呜咽:“乌拉尔山上最灵巧的羚羊,是不是你……”

第47章看你搞什么幺蛾子

漆黑的夜幕上点缀着繁乱星辰。

近处篝火团团,其上烘烤着从京城带来的现成鸡鸭牛羊肉,以一场烤肉盛宴作为整个围猎盛会的序章。

猫儿自早上在码头用过午饭,再未进一粒米。此时四处肉香一片,她立刻被勾出了满嘴的清口水。

她蹭过去挨着正给肉皮刷油、撒香料的厨子,对着一只油香四溢的烤鸡重重打了个喷嚏,立时做出一副遗憾神色:“可惜了,毁了一只鸡。”

那厨子眼见快好的成果竟被猫儿毁了,气的吸溜一声,连声叹道:“惨了惨了,五殿下等不到烤肉,老子这回得丢了小命……”

猫儿倏地一转头,双眼如漫天星子,一拍胸膛,揽下了得罪人的活计:“不怕不怕,阿叔莫担心。我,我同五殿下熟得很,我去送肉食,他不会责怪你。”

厨子一疑:“果真?”

猫儿凑过去卖弄:“知道五殿下被皇上赐了板子,将身子打成何种模样吗?我知道,我亲眼见过,还给他涂过药。”

厨子听罢,并不放心,等肉烤好,唤了听差的小太监端好红漆盘,嘱咐他跟在猫儿身后去送肉。

猫儿讪笑着一指那鸡,厨子便大方的将鸡皮割下来放在瓷碟里递给她:“皮子被你污了,送你吃。里面的我们凑合着自己吃。”

她扫兴的吧嗒着嘴,将瓷盘里几片鸡皮吃尽,见小太监还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她陪着去,她只好叹了声“倒霉”,起身陪在小太监身畔,跟着往人多处去了。

火光大盛处,或坐或站,簇拥着许多武将和兵士。他们不知在说着什么,笑的肆无惮忌。

在最中间处正比划的带劲的,便是与民共乐的废物皇子萧老五。

猫儿冷哼一声,不愿往前走。

小太监跟着住了步子,央求道:“这一轮烤的肉少,姑姑不陪我一起去,五殿下只怕要发火。”

小太监有些眼熟,仿似五福被掖庭膳房的人欺负时前来报信的一位小太监。

猫儿不愿带累他,只好继续前行。

两人一直停到了萧定晔身畔,小太监毕恭毕敬将盛肉的盘子递过去。

有武将帮着端过,萧定晔果然一蹙眉:“怎地又少了许多。”

他目光一转便定到了猫儿面上:“可是你偷吃?”

猫儿腹中咕咕长鸣,面上认罪认的爽快:“没错,不但偷吃,还往肉盘里吐了口水。”

小太监一声呜咽,险些瘫在地上。带了这位姑姑来,只怕随时要被牵累的打板子。

他垂手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只偷偷拽着猫儿衣袖,想让她闭嘴。

猫儿却继续向萧定晔得意一笑:“殿下趁热吃。”你不是有洁癖吗?你倒是吃啊。

一旁将士见猫儿这一番胆大模样,忖着她与萧定晔八成有些猫腻,所以才恃宠而骄,任性妄为。

有人开始和稀泥:“不妨事不妨事,打仗时,我等连耗子肉都吃不上,更何况是沾了口水的烤肉。”

一时间,一盘子烤肉已去了大半,众人大块朵颐,果然未将区区口水放在眼中。

萧定晔却不依不挠,冷着脸险些将她噗呲一回,一把拎着她后领将她拽去远处,面上依旧咬牙切齿,话题却一转:

“本月初十,你去了大内总管吴公公处,拓印了出门牌子的图样。

十二,你去浣衣局宫女儿秋兰处,寻了一身太监旧衣。

十五,不,该是今儿,十六凌晨,你从西华门出宫,在泰安门前拦了辆骡车,先去了西市,换了衣裳后,出城门到码头。”

他复述着她的所作所为,瞧见她眼中渐渐湿润,不禁有些快意。

末了,他轻勾嘴角,缓缓道:“本王说的可都对?”

她眼中越加湿润,仿佛装着一片汪洋,嘴角弯出淡淡恓惶:“殿下既已发觉我要走,为何要等出了宫才留我?”

他见她竟然未被激怒,话语越加刻薄:“知道最能摧毁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吗?是她最最饱含希望的时候。在功败垂成之时,才最能体会心死是什么感觉。”

他情真意切的关心:“怎么样,心疼吗?”

她眼底被远处篝火染红,面上的恓惶掺上了一抹羞涩,抬头定定的望着他,语声幽幽:“知道奴离宫后,站在码头上,忽然想起了谁吗?”

她一只手如清风一般抚上他手臂,他有意看她要如何,任凭她拉着他手掌放在她柔软腰间,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殿下此前说,摸奴摸的舒服。奴家的心疼不疼,你来探探……”

他心里冷笑两声。想搞什么幺蛾子,本王倒随你看看。

一息间,她吊着的那只膀子已用力勾住了他颈子,魅惑之相大盛,仿佛眼前之人不是她仇人,反而是她情人。

两人相拥之姿,引得远处将士们吹起口哨,大声叫好。

他眼中寒光一闪,心中想着:看你出什么幺蛾子。

猫儿踮起脚尖,越过他肩膀往人堆里一瞧,蓄着一汪春水的眼眸再次定在他面上,盖在他手背上的手,已然带动着他的手离她心房不远。

他半分没有嫌弃模样,继续跟随着她的动作。

看你搞什么幺蛾子。

她咬唇一笑,双臂勾住他颈子,红唇亲启,悄声道:“我想为殿下……”

他刻意配合着她,附耳上去。

看你搞什么幺蛾子。

口哨声、叫好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

皇子帐子里,太医为萧定晔包扎好耳垂伤口,最后一回确认道:“殿下真的不愿缝针?下官认为,还是缝两针比较好。”

萧定晔烦躁的挥手赶人:“走走走,莫聒噪。”

太医从善如流,背起药箱出了帐子。

随喜撩开帘子四顾一番,缩回脑袋,悄声同躺在榻上的萧定晔建议:“殿下虽被猫儿咬伤,可在旁人看来,只怕是打情骂俏的意味要多一点。殿下不若趁机收了猫儿,日后用起来也名正言顺。”

萧定晔一个枕头丢过去:“要收你收,这般残暴的女子,哪里是猫,我瞧着是虎。”

随喜一笑:“奴才若不是个太监,替主子收就收了。反正名义上她是奴才的人,实际上还是替主子办事。”

萧定晔一听,立刻起身,恩准他:“快,你去同她对食。”

随喜见他竟然当了真,立时后怕的摸一摸自己耳垂,又将心里疑问说出来:

“殿下身手高不可测,便是人多处不好施展,可轻易躲过旁人的偷袭完全没问题。怎地到了胡猫儿身上,数回被她得手?方才殿下就该给她个背摔……如今她虽咬了殿下,可泰王那边只怕还是有了疑心……”

萧定晔烦恼的捂了脑袋。

他刻意经营着同她不睦的表象,原本就是为了在他能立于人前之前,不能被旁人猜到他想利用她的意图。

倒是他今儿太刻意打压她,激的她起了反心。

可这样一副性子,他若不打压她,之后想用的顺手,她又如何会轻易就范。

女人真真麻烦。

第48章这个女婿岳母满意

猫儿虽被麻绳捆成了螃蟹,前半夜依然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她老娘鼓励她:

“胜不骄败不馁,纵然你前面吃了些亏,之后多动脑筋,总能想办法讨回来。

当然,多动脑筋做不到,多动牙齿也不是不成。可爸妈都不是体育老师,你竟然没有继承衣钵、学着用智慧,却反而去动了武……这一戒尺先存在老娘这里,下回再打。”

如果话到了这里就打住,对猫儿来说,还不失为一个好梦。

可她老母原本已转了身,要同她各回各梦,临门一脚却又转过来,先是“咯咯咯”笑的猫儿又惊又怕,之后才向猫儿努努下巴:

“小晔这孩子,虽说明面上他处处占了你上风,可实际上他倒是从未伤过你。其实是你伤了他数回。他堂堂皇子忍让着你,倒让老娘对这个女婿特别满意……”

猫儿被这一声“女婿”惊醒过来,恶心了半夜,等再想阖眼,外间已马鸣嘶吼,鸟雀啾啾,又迎来一个艳阳天。

早饭前,随喜来替她解了绑,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怎地好赖不分?五殿下是能害你的人?”

猫儿揉着被绑麻的胳膊腿,冷冷道:“什么是好,什么是赖?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随喜虚空里一指她:“五殿下是好,三……”

他的话头倏地一停,猫儿已弯起了嘴角:“原来,萧老五和萧老三,两人有仇哇!”

随喜眼中射出寒意:“咱家有些想杀人灭口,你觉着如何?”

猫儿一摊手:“来,来来。”

随喜恨恨看她半晌,威胁道:“管好你的嘴。”拂袖而去。

用过早饭,稍作简短等待,外间已搭好比拼骑射场地。

诸位皇子、世子和年轻武将摩肩接踵,誓要在比拼中夺得头筹,以搏得皇帝青眼。

猫儿对喊打喊杀之事半点不感兴趣。

她去膳房搜摸了半根黄瓜,半躺在榻上,要做一番扳倒萧老五的计划,好为新一轮的逃宫扫清障碍。

武斗肯定不成,他是皇子,有帮手。她哪里打的过。

梦里她老娘说的对,他堂堂皇子,瞧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被她数回弄伤,却并没有将她如何。莫非……

这小子喜欢她?

不对不对。青春期的少年,虽然有喜欢一个人就要故意和她作对的脑残行径,但万万不可能将他喜欢的人剥干净泡在河里置之不理,好随时让旁人捡漏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