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45(1 / 2)

大内胭脂铺 七月初九 4736 字 2023-09-06

长身玉立,五官立体,一双眉毛浓而凝结,没有一根杂毛在外。

原本有些男儿的飒爽,可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略弯,略带妩媚,冲散了男孩气,反而突出了满身的舒朗纯良。

皇帝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只有短短一个字:“宣。”

穆贞立刻昂首挺胸迈进里间,见了皇帝并不磕头行礼,只停在萧定晔身畔,歪着脑袋道:“听说父皇心情不好?皇祖母原也想跟来瞧瞧,可是却忙着缝罗袜,抽不开身。”

皇帝缓缓抬眼,鲜见的搭了一句腔:“太后她,做什么针线?”

穆贞认真答道:“皇祖母说,五殿下在营里,罗袜不够穿,要带着儿媳多做几双。我昨儿已做了一双罗袜和小裤,不知道五殿下可试过。”

站在门口的猫儿忍俊不禁,悄声同戴大人道:“这位姑娘倒是有趣。”

戴大人一言不发,密切的关注着皇帝的神色,用以验证他的计策是否奏效。

皇上眉头一蹙,又略略舒开,转眼看着自家儿子,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缓缓问道:“你可曾试过?”

萧定晔心里叫苦连天。

他不敢回头去看猫儿的神色,只正色道:“儿臣这几日并未回宫,不知此事。且营里什么都有,儿臣当时进军营时,父皇曾叮嘱儿臣莫搞特殊化。儿臣谨记,便是小小的罗袜和小裤,也同旁的兵卒并无区别。”

穆贞立刻转头看他,面上带着些委屈:“皇祖母说,你们中原女子定亲后,要时不时为夫家做鞋子罗袜,方显得贤惠。鞋子难做,我方换成小裤。这可是我此生第一回拿针线,怎地殿下竟然如此不领情?”

皇帝此时的心绪渐渐有所好转,看着自家儿子,似笑非笑道:“你该如何做?”

萧定晔瞧着他阿爹的神色,这分明就是等他当场试过底裤,并发表一番赞扬未来侧妃的长篇大论。

他心下将请穆贞过来的人赐死了千百回,只觉耳根子有些发疼,脑勺后凉飕飕,仿佛有一道目光含恨盯着他,并且暗暗磨着牙。

然而他想错了。

猫儿此时仗着皇帝的目光不能拐弯,瞧不见这边,此时正同戴大人低声聊的热火朝天。

“皇上竟然对皇子侧妃这般给面子,可见极满意这件亲事呢。”她啧啧叹道。

“皇上没有公主,如今有个光风霁月的姑娘站在面前喊‘父皇’,内心里不知多激动。”戴大人啧啧叹道。

两人低调的聊了一会,开了个盘口。

“十两银子,我赌五殿下不会试穿小裤。毕竟皇上再疼儿媳,可还是要顾着儿子的。”戴大人道。

猫儿却有些迟疑,半晌道:“我赌他会穿。”

戴大人眉头一蹙:“你有何凭证?”

猫儿心想,萧定晔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心机皇子,就靠着亲家之势建功立业呢,如今只怕是不敢得罪侧妃。

她只将下巴一抬:“准备好银子吧。”

话毕,两人齐齐探出脑袋,等着看皇家人的反应。

此时萧定晔已僵持的站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对着他父皇投去求救的一眼:孩儿好歹是位皇子,我不要面子啊?!

皇帝想了想,转头和蔼的看着自家儿媳:“这件事,你们小两口下去……”

穆贞却不依不挠,强调道:“殿下怎地这般不解风情?我这可是第一回,第一回啊!拿针线可比当年学骑马射箭难的多。”她举起手指给众人看:“扎了多少个窟窿眼儿。”

在场的众位臣子如人精一般,通过方才一段戏已明显发现了皇帝情绪的好转,此时自然是要顺着穆贞姑娘,好让皇帝的心情再好一些。

“针线难,极难,确实比骑马射箭难的多。”众人点头道。

萧定晔眼风如钉子一般打了过去:闭嘴,你们是糙汉子,拿针线自然觉着难!

皇帝经此一回,便不由自主倾斜向自家儿媳:“穆贞说的有道理。”

穆贞立刻喜上眉梢,往挎包里一翻,一条小裤立刻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是一条花里胡哨的小裤,其上绣着容纳百川的花色。

她语气中有些骄傲:“皇祖母说,殿下生性风流,我猜测殿下定然中意色彩斑斓。”

她大方得体的将小裤往萧定晔面前一摆:“夫君请试穿。”

所有目光都盯在了萧定晔的面上。

萧定晔已急出了满头汗,愣愣盯着皇帝,最后一回求助道:“父皇,孩儿……孩儿……”

皇帝一连串的咳嗽立时喷了出来。

萧定晔一咬牙,黑着脸扯过小裤,垂首就往后面暖阁行去。

猫儿满足的向戴大人伸手:“十两银子,概不赊欠。”

戴大人含笑喟叹:“皇上心情真好了,这十两银子,值!”

待萧定晔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猫儿袖袋中已多了一张面值十两的小额银票。

穆贞祈盼的望着他,连声问道:“可合身?”

萧定晔垂着眼,低声道:“合身,极合身。”

皇上“呵呵”一笑,各位臣子和内侍宫娥们齐齐吁了一口气。

皇帝欣慰道:“你们夫妻行事,小事可以不拘小节,然在大事上,一定要守礼、守法,要时时刻刻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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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

第165章受委屈的小媳妇(二更)

萧定晔被穆贞大大方方牵着手,带往门外时,猫儿正同戴大人互相恭维对方的“老谋深算”,颇有些相见恨晚。

待听闻脚步声,她方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有的表现。

吃醋,吃醋,吃醋。

情人吃醋是个什么表现来着?

她当先敛了笑容,还没来得及让眼圈红上一红,一对新人已到了门边。

萧定晔迅速向猫儿投去一眼。

眼神中混合着无奈和担忧。

猫儿立刻垂首,面无表情的继续整理手底下的桌案,那桌案原本已整理的够整齐,她却还在不停手的扒拉。

萧定晔一颗迅速沉底。

他知道坚强的女子伤心时是什么模样。此前父皇久久不去极华宫时,他阿娘就极忙极忙,用忙碌掩去心伤。

门槛只有细细的一根,一步抬起,就能利索的跨出去。

只那么一瞬间,萧定晔就同猫儿擦身而过,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分。

御膳房重新恢复了忙碌,这样的忙碌与此前不同。

大臣们再也不用战战兢兢,戴大人立刻瞅准机会捧着奏陈上前,顺顺利利办了自己的事。

待到了午时,皇帝用饭时,明珠按时拎着饭屉出现在院里。

猫儿腹中咕咕作响。这两日胡吃海塞,有没有阻止消瘦之势她并不知道,然而却实打实将胃口撑开。

便是平平无奇的白饭,她一顿也能吃三碗。

此时她饥肠辘辘,心下却有些纠结。

从逻辑上来说,她现下的状态是生了萧定晔的气。

一个陷入爱河的善妒女子,面对心上人和别的女子亲亲我我,试穿小裤,该是怎么样的表现?

至少得气的吃不下饭……吧?

她用力盯了一眼明珠臂弯上的饭屉,狠心挪开眼神,默默站在桌案后。

桌案上,摆着一碗白饭。

白米粒粒分明,虽然是专供下人,可成色比掖庭下人们所用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闭上眼闻,甚至能从这清香的白米中闻出阳光的味道、泉水的味道、春种求收的味道……

不喝明珠饭屉里的熬煮的浓浓的、放了各式药材和菌菇的、肥腻带油的、入口即化的走地鸡汤,能吃这碗饭吗?

她再狠狠的看一眼白饭,狠心推开,目光盯去了墙上。

墙上挂着她的披风。

亮闪闪的绸面里絮了棉花,样式和普通宫娥的差不离,只沿着风帽边沿缝了厚厚的兔毛……兔肉也好吃的,扒皮剖心,用酱略略浸泡,再抹一层蜂蜜,直接搭在火上去烤。等外皮烤的金灿灿时,内里刚刚烤熟,外焦里嫩,扒一块肉咬进嘴里……

滋溜……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明珠站在院里向她招手,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目光继续投放在兔毛上……炝炒也好吃,将兔肉切成丁,用青椒和青花椒炝炒,临出锅时记得勾芡,扒拉一块肉咬进嘴里……

滋溜……她再吞了一口口水。

明珠只得磨磨蹭蹭过来,站在门槛外,悄声道:“主子身不由己,姑姑莫气,身子要紧。”说话间,她已将饭屉盖子掀开条缝,浓香的鸡汤搭配着清苦汤药味迎面扑来。

猫儿立时掐了一把大腿,把持着岌岌可危的坚贞,拉着脸同明珠道:“我与你家主子的事,旁人还都不知道,充其量觉着我和他有些偷偷摸摸。你声音再大一点,整个御书房都能听到,可要坏我的大事。”

她再不说话,只往里挪了两步,明珠不能跟进去,只得重新回到院里,却并不离开,誓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晃过了午时,渐渐接近未时,吴公公终于觑空进了院里,向猫儿招了招手。

猫儿立刻出去,拉着他远离东次间,悄声问道:“如何?”

吴公公急匆匆道:“昨儿想法子查了,浣衣局的名册,中间正好缺了两页。那女官一口咬定被耗子啃了,咱家也没办法。”

猫儿一着急,不由放大了声音:“那可怎么办?”

吴公公立刻左右看看,将她往偏僻处再扯一扯。

这一扯,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直直窜入她的鼻息。

大葱、青椒、白菜、油豆腐……各种能想象出的味道瞬间将她拉进红尘万丈。

她立刻往吴公公身畔凑了凑。

吴公公低声道:“咱家觉着,你也没必要为了个嬷嬷操那么多的心。都是洗衣裳,小宫女儿和老嬷嬷,谁洗都一样。”

猫儿深深吸了吸鼻子,再往他身畔凑了凑:“嗯,公公说的对。”

吴公公心花怒放,将声音压的更低:“那姑姑能不能帮着咱家将送出去的银子讨回来?你我二一添作五,每人两百多两。”

猫儿再往前一凑,这一凑,几乎便贴在了他的护襟上。

吴公公双手环胸,满脸防备之色:“你……你这妖精……你要作甚?”

他立时退去几步,战战兢兢指着猫儿:“你……咱家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死了心吧!”急急忙忙跑了开去。

猫儿遗憾的叹口气,喃喃道:“人不留下,将护襟留下也好啊!”

等往御书房而去,经过明珠身畔时,她便肃着脸道:“你觉着我像是好说话的人吗?”

明珠诚实摇头:“不像。”

猫儿点头:“你今儿站一日也没用。再帮着你主子磨搓我,我立刻吐血而亡。”作势欲呕。

明珠立时惊得一跳,忙忙道:“姑姑莫吐血,我回去便是。”她想着心病还得心药医,还是得主子亲自出马。

等了晚间下值的时候,猫儿出了一钱银子,请白日站在她身畔当值的太监挑着灯笼送她一程。

她身边有人,她就不信萧定晔能现身纠缠。

寒风徐徐,头顶树梢随风摆动。

每个夜晚在树上低声提醒她“主子在前面”的声音果然再未出现。

身旁的小太监是个话唠,此时正在滔滔不绝抱怨猫儿一钱银子出的少。

猫儿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一边忍着肚饿,一边在想着她和萧定晔的后续。

能不能趁机和这位皇子决断,然后让他心生愧疚,对为她解毒的事更加上心?

不好说,这位皇子毕竟是皇子,万一被她激怒,立刻显露出皇子的霸道该怎么办?

还有可能被她闹的不耐烦,对她失去了兴趣,破罐子破摔,彻底不管她中毒之事。

形势颇有些棘手,她不由在心里埋怨戴大人。若不是这位老油条掺和其中,事情就不会这般复杂。好端端的唤什么侧妃去哄皇上?便是要让侧妃出马,也该换个她不在或者萧定晔不在的场合。

如今两人的游戏偏偏要三个人参与其中,能不乱套吗?!

或者她装大方、不吃醋?向萧定晔说一回英皇女额的典故,让三个人都和和美美,你们侬,我们侬,如此皆大欢喜,就当今日事未曾发生过。

可她将善妒、独占的戏码都演了几日,现下要转性,逻辑上说不通啊。

她叹了一口气,转头同小太监道:“你莫埋怨,我原本能得到两百多两银子,今儿都鸡飞蛋打,能给你一钱银子不错了。”

小太监立刻冷哼一声,再不往前走。

猫儿行了两步转回头瞧,小太监挑着气死风灯站在原地,双目一瞬不瞬的斜视着她。

她只好退回去,一把抽出风灯,愤愤道:“做人不能太唯利是图,你不送,我自己走!”

小太监依然保持着原样,一动不动。

她心里咯噔一声,汗毛倒立。

微风拂面,冬日寒风将远处气息送到了鼻端。

淡淡铁锈味,让她先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提起了一口气。

眼前极快的闪现出了一个身影。

萧定晔一身黑衣,面色无波,负手立于眼前。

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名暗卫。暗卫将小太监一扛,从猫儿手中抽出风灯,麻利跃进了黑夜中。

猫儿冷冷道:“你将他怎地了?”

萧定晔略略倾斜了身子,看着自家暗卫消失的无影无踪,立时上前,一把握住她手:“听我解释。”

猫儿决定演一回受委屈的小媳妇。

她原地不动,低声道:“此处是皇宫,殿下是宫里的主子。殿下想说什么,自然能说什么。”

他对她口口声声的“殿下”哀叹一声,只抓住机会道:“今日情况特殊,父皇生病,我实在不忍拂他意。只能忍着被人耻笑,好逗的父皇开心。”

猫儿点点头,喃喃道:“奴婢自然不能阻止殿下当孝子……奴婢……奴婢……”

她腹中饥饿的厉害,演了一整日的“喝醋小三绝食记”,身子已十分顶不住,随时能将一个人、或者一头牛囫囵吞进腹中。

此时她又想起自己还中了毒的事,只觉着自己在前世大好的青年穿到了此处,倒了的血霉不止一箩筐。心里一时起了滔天的自怜,话语间不由的哽咽,眼泪便扑了一脸。

萧定晔立时自责的忍不下去。

眼前少女的性子有多硬他清清楚楚,连中毒刮骨般的痛和被鞭打的遍体鳞伤的痛楚,都未让她屈服,现下她却哭成这般模样……

gu903();他的心一时甜蜜一时后悔,只上前将她拥在怀中,连声道:“我的错,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