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其实在场人都明白,这一巴掌可不止是冲着姚澜,他这是打给罗氏看,打给刘侍郎看的。明白了西宁侯的意决,刘侍郎也不敢再多语了……
罗氏将收下的钱财如数呈上,有些被她花了的,只能拿自己的体己补上。刘侍郎颇是尴尬,那还有心情查点,带着东西便要走人。而此时宝珞又发话了。“好像还差点东西吧!”
堂上人怔住,西宁侯看了眼罗氏,罗氏摇头,“没,没有了……”
宝珞哼笑。“除了财物,还有人吧!”
说罢,只见杜嬷嬷带着雪蚕入堂。乍然瞧见她,罗氏惊得头皮发麻,意识到大事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从入门便始终淡定的刘彣彧也不淡定了,他蓦地从座椅上站起,一脸愕然地下意识朝雪蚕探身,却被一旁的父亲扯住了。
雪蚕镇定如故,只当什么都没瞧见,不慌不忙地将曾经她告之宝珞的一切,都当堂讲了来……
话毕,西宁侯紧握着双拳强力安奈,脸色发青地盯着罗氏。罗氏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可刘彣彧忍不住了,对着父亲质问道:“你说雪蚕被送走了,便是送到这了?”
刘侍郎窘迫,哪还顾得上儿子的私情,忙向西宁侯告辞。
宝珞拦住。“侍郎大人,您这么走了算怎么个事啊,这人您还要不要了?”
刘侍郎冷哼,瞥了雪蚕一眼。“特赦文书已下,她二人已是自由身,轮不到本官做主了!”说罢,拉着儿子便走。经过雪蚕身边时,刘彣彧驻足,蹙眉急迫道:“雪蚕,跟我回刘府吧。”
雪蚕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笑道:“我为何要和您回去?我算什么呢?”
刘彣彧梗住。
她就知道他答不上来。当初全家落难,他不敢收留她,却又想占有她,便把她送入了教坊司,她几乎成了他的专有玩物。这两年来她求了他无数次,求他赎出自己带她回刘府,哪怕为婢也好,可他一再找借口推脱,后来她心也冷了。直到刘侍郎不想儿子再迷恋她,于是提出让她和轻霜去西宁侯府时,她毅然答应了……她总于逃离他股掌间了,如何还会回去!
毕竟是在西宁侯府,刘彣彧坚持不得,只得咬牙走了。
他们一走,西宁侯再忍不住,彻底爆发了。连东院都没来得及回,就在前院客堂,当着往来各房下人的面,把罗姨娘狠狠痛斥了一番。
“一个妇人,竟然敢收受贿赂,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无法无天,你是想把西宁侯府推向深渊才罢休吗!”
“你就是用这种方法笼络清北的心?都说溺子如害子,我看清北浑到如今,都是你害的!”
“为了让女儿攀高枝,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偶遇?一见钟情?这话都敢编,我西宁侯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女儿都被你带坏了!”
……
西宁侯一句接着一句,毫不留情,惹得东西前后各院的人都赶来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劝西宁侯,而哪管用,他一声“家法伺候!”喊得罗氏胆子快要下破了,抱着他的腿恳求,却没让他动心丝毫,还甩了最刺她心的那句:“别忘了,你只是个姨娘!”
折腾了一个下晌,姨娘被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一个妇人,还有比挨家法更让人丢脸的吗?她臊得躲进了西厢房。姚澜抱着她哭,反倒被她斥了一通。怨女儿说话不长脑子,屡屡上姚宝络的当!可转头想想,自己不是也一样吗,于是叹息一声接着一声,泪水直流。倒是难得二夫人来东院瞧了她一眼,罗氏颇是受宠若惊,要知道她们向来不把她这个姨娘放在眼中的。
二夫人瞧她伤得厉害,送了些补品来,临走劝了句:“也别怨侯爷,你是姨娘,这条条大过,便是休了你也不为过。他施家法,也是给你留情呢!”
且不说二夫人此行此言是否有意,但罗氏听出了弦外之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在就好,她总有翻身报仇的那刻!
……
真相既出,清北被还之清白,不用在纳轻霜,他一颗心算放下了。罗姨娘将特赦文书交给了宝络,宝珞唤来了二人。
想到自己的姨娘梦破碎,轻霜懊丧,不过还好,因祸得福,她拿到文书后便可成为自由身了。可——
“我这只有雪蚕特赦文书,没瞧见你的呀。”宝珞惊奇道。
轻霜不敢相信。“不可能!罗姨娘说有我的文书!”
“那你找姨娘要去啊,我是没有。”
“你……你们欺负人!没有文书,我便不走了!”
宝珞笑了。“那你就留下吧,免得教坊司到处找你找不到。”
轻霜一听,傻眼了。跪下来哀嚎,求二小姐饶她,还她文书,她再不想回教坊司了。可宝珞无奈叹道:“没有就是没有。”说罢,遣人将她带出去了。
宝珞将雪蚕的特赦文书交给她,雪蚕感激不已。宝珞问她可有去处时,她淡笑摇了摇头,“不知道。”
“姐,让她留下吧!”门外一直偷听的清北突然冲了进来,恳求道。
雪蚕惊喜且欣慰,可她却婉拒了,道经历这些,无颜再留小少爷身边。可清北哪管这些,只道知音难觅,非留她不可。于是不停地求姐姐。
宝珞并不讨厌这个姑娘,也知道留在侯府是眼下最好的选择。然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弟弟,她知道清北对雪蚕的喜爱,如今是欣赏和倾慕,可保不齐以后会生情。不是说她看不起雪蚕,她一个揣着现代芯的人,支持人性的平等。只是……这个时代的宽容性太低了,她不想弟弟背上未婚先纳妾的名声,狂且他太小,她总是担心会走偏了路……
为妾不行为婢不妥,雪蚕身份确实有点尴尬,可宝珞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安置她,只能答应弟弟暂时留下她了。
宝珞从香河回来后便一直忙着解决清北的事,眼下才稍稍放松些。这些日子,查罗姨娘查两个丫鬟,还得惦记着祖母的病情,宝珞照着镜子感觉自己都瘦了,连脸色都没那么红润了似的,于是惶恐地叫杜嬷嬷准备好吃食,她得调理调理了。
瞧着她那张嫩白的小脸,杜嬷嬷咧嘴笑了。见过会保养的,却没见过这么会疼惜自己的,怎么瞧着二小姐都有些自怜得过分。不过对杜嬷嬷而言,这是件好事,没有什么比爱惜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了。想到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折腾自己的小姐,她总觉得落水被救后的小姐,换了个人似的……
杜嬷嬷应声去了,宝珞在庭院里伸了伸腿脚。她发现最近胃口特别的好,正合计着明个吃什么,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芸豆糕!”宝珞恍然惊道。
“对呀,表姐,我的芸豆糕呢?”身后,突然有清朗的声音响起,宝珞回头,叶羡正站在二门处笑盈盈地看着她,“都这么多天了,你居然把我忘了!”
☆、38.点心
“最近不是忙着么,而且你好几日没来侯府,我做了给谁吃去。”宝珞讪笑道。
叶羡撇嘴,嗔道:“我在姐姐那,又不是别处,表姐就是找理由。”说着,还佯做不满地哼哼两声,可他好看的眉眼间,依旧蕴着笑意。这会儿,他又是那个如阳光般俊朗的少年了。
宝珞已经习惯了他的两副面孔,在外他清冷镇定,透着隐隐威势,深沉得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可面对她时,锐利泠泠目光总会漾起柔柔笑意,细长的眼梢微挑,薄唇轻弯,俊美得可与日月相较,明亮得如水中的青玉……更要命的是,他偶尔还会撒娇,比如现在——
如此少年,看着都是种享受,谁能受得了这种“暴击”,宝珞无奈投降。“好,我给你做,可以了吧。”
叶羡双目弯得更深了,长睫一颤,笑道:“可以,现在吧。”
“现在?”宝珞惊诧,看看小厨房的方向,又看看他。毅然点头,做了多大决定似的,坚韧道:“就现在!”
……
到了小厨房,叶羡才懂,她为何会如此决绝,面对小厨房泡好的芸豆,她竟端着两只手呆了半晌,直到杜嬷嬷提醒她,要剥云豆皮捣泥,她才反应过来。
别看她会吃,可长这么大就没做过一顿饭。于是转了转心思,瞥着叶羡,含笑哄道:“我给你做还不成,你回去等着便是了。”
叶羡摇头。“不行,我得监工。”
“我说给你了做便是我自己动手,你还不信我?”
叶羡依旧摇头。“不信。”
宝珞脸黑,只得端过小木盆,站在小厨房的案台前剥起豆皮来。杜嬷嬷要上前,却被叶羡含笑阻止了。为避免某些人作弊,他请她在门口候着。嬷嬷踟蹰,忧心地看了眼二小姐,只得出去了,临了她还不忘嘱咐声:“记得要煮半个时辰,记得放油放糖啊!”
宝珞应下,继续剥豆子。芸豆被泡得皮瓤分离很好剥,怎奈豆子太多,剥着剥着她便不耐烦了,小手抓起一把来揉,豆子破坏了不说,还黏了一掌心的豆皮。叶羡瞧着她的笨拙的模样,无奈摇头,淡笑道:“表姐,欲速则不达啊。”说着,他撩起袖口手掌一伸,托住了她的手。
宝珞惊,赶忙要躲,却被他修长手指攥住了。他将她手中的豆子一一捡了出来,细心地摘着她掌心的豆皮……
他动作轻柔,莹缜的指尖衬得乳白的豆子都黯淡了许多。宝珞感慨,人长得美便罢了,连手都这般好看,于是不由得举眸瞥了他一眼,而那一霎,他也垂眸睨着她,唇角衔笑,温柔得不得了……宝珞顿时心下慌乱,脸瞬间红了,赶紧错眸,似乎连托着她手的掌心都热烫得不行,她慌忙抽手,惶惶道了句:“我自己来吧。”
柔软的感觉突然抽离,叶羡掌心空了。他顿了须臾,含笑将手伸向盆中,帮她剥起豆子来。宝珞盯着眼前的那双手,视线都没法聚焦在芸豆上了。自己竟然被少年的一双手给扰得心乱,宝珞尴尬,却只能掩饰地撇了撇嘴,道:“你愿意剥,那便你剥吧。”说罢,她转身去了灶台,煮起水来。
水开了,叶羡的豆子也剥好了,他倒了进去。宝珞谨记嬷嬷提醒的“半个时辰”,于是坐在锅边等着。
叶羡净过手,也坐在她身边陪着。余光里,他那双手在绢帕上轻轻擦拭,因为浸过水,所以显得更白了。她不禁问道:“为何非要我做的吃芸豆糕?”
“因为曾经吃过。”
宝珞诧异。“何时?”瞧方才杜嬷嬷那反应便可知,原主应该也不是个会料理的。
“梦里。”叶羡低声淡淡道。
宝珞哭笑不得,不屑地重复道:“梦里啊?”
叶羡含笑点头。确实是梦里,前世行刑前,他吃的最后一口东西,便是她为他做的芸豆糕。
那糕真好吃,那也是他对这个世上最后的留恋。当时的他如何都没想到,最后来给他送行的,不是姨母甄氏一家,而是多年未见的西宁侯二小姐,也是当时的武安伯夫人,姚宝珞。更讽刺的是,法场上行刑官正是武安伯盛廷琛,他威胁妻子,不许她上前一步,可她还是坚持把糕点送到了他嘴里,含笑道:“吃饱了再上路吧,见到你姐姐替我问好,我们泉下再见……”
后来他死了,一缕冤魂不散,看着她为自己收尸,将自己葬在了姐姐身边……再后来,她也因此事被牵连,盛廷琛休了她。她无儿无女,无牵无挂,最后跳进了护城河,随他们姐弟二人去了。
他以为他们果真会泉下相聚,却不曾想再见时已是今世,他们还是自己,鲜活的自己……
记得上辈子姐姐提到她时,满是惋惜和气愤。道她非盛廷琛不嫁,最终遂愿,怎知这才是悲剧的开始。盛廷琛娶了她,也仅仅是娶了她。二人始终无子,外人传言她不生养,谁又知他们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后来盛廷琛袭爵,纳了他表妹,三年内连生两子,姚宝络不生养的名声更是坐实了。可虽然如此,盛廷琛依旧将她摆在侯夫人的位置,若不是她为叶家收尸,她应会在这个位置上孤独终老吧。
西宁侯府败落,罗氏不许被休的她回来,连清北也没了踪迹,叶羡完全能够想象到她当时选择跳河时的绝望。所以这辈子,为了还前世之情,他决定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也要阻止她重蹈覆辙,所以他屡屡靠近她。却不想这一世,她走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宝珞看了眼砂锅,豆子的香味溢出,她伸手便要去抹锅盖,却被叶羡一把拉了回来——
就不能有点常识吗!叶羡无奈苦笑,在盖子上垫了布,才缓缓掀开。宝珞赧笑,将豆子盛出来,可还是不小心碰到的锅沿,哎呀一声弹开了手。叶羡赶忙握住她手,端起冷水浇了上去,随即又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吹了吹烫红的地方,蹙眉问道:“还疼吗?”
他话语好不温柔,宝珞有点怔,随即赧红了脸。
估计笨到自己这个程度算是打住了,她抽回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瞧着她窘迫的模样,叶羡无奈叹声,直接挽了袖子笑道。“表姐干活还得要工钱,还是我来吧。”说罢,他把煮熟的芸豆一点点碾碎成泥,加了油和糖拌匀,并重新拿到灶上小火炆着,时不时地搅动。最后出锅,包了婆子备好的红豆沙,涂油入模,压出,摆盘……一块块雪白柔软的芸豆糕就这么做好了。
宝珞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双手好神奇啊,不仅好看,居然还会做点心!
“看不出啊,你这众星捧月的少爷,竟也会做点心!”
叶羡淡笑。“我只会做这一个。”
“会一个也好,总比我什么都不会强。”宝珞弯眉甜笑,声音软糯糯的,比糕点还甜。她纤纤细指一拈,拣起了一块尝尝,表情极是认真道,“好吃啊,不比嬷嬷做的差。”
“好吃你便多吃些。”
“那多不好意思呀。”宝珞笑盈盈道,“本来说是给你做的,这会儿到成了你做给我吃。”
“没关系。”叶羡也笑了,看着她可爱的小腮帮一鼓一鼓的,心情莫名地好,于是又道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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