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到底还是在纠结这件事,盛廷琛皱眉,迫切地拉住她胳膊解释。“可是我和表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对,这同样是你以为的‘什么都没有’,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宝珞会撞见那一幕,会激动得想要投河?”她一口一个“宝珞”,听得盛廷琛觉得她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她讲的就是那个痴情的“宝珞”。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你明知道你表妹对你有意,可你还是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明知道她对你执着,可你还是没有决绝她的邀请,同她在湖畔幽会……你总是不从根上解决问题,总是怀着侥幸心理能拖就拖。”
“还有对我。”宝珞垂下了双眸,“不管怎样,你们的行为就是伤害了我,让我选择原谅,我没那么大度,我心眼小着呢。可是我又不想把自己的经历都浪费在没价值的人事物上,所以我选择退婚。不是跟你闹着玩,不是欲擒故纵,我是真的要和你划清界限。然而你的态度是什么?还是暧昧不清,舍不得面子放不开手,这么拖着有意义吗?没意义。所以世子爷,您当机立断一次可以吗?放手吧!咱就当个陌路不行吗?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帮助……”说着,她幼小声补了句,“这不也是你父亲希望的么。”
盛廷琛彻底沉默了,目光低垂,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画卷上,可焦点却不在那。
二人就这么僵着,盛廷琛低沉着声音,笃定地道了句,“我不放。”
宝珞无语了。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讲的?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宝珞转身就要走,可盛廷琛再次拉住了她。“……如果我告诉你,那日约我出来的不是表妹,而是你呢?”
宝珞“嗯?”了声。
“那日表妹是打着你的名义约我出来的,我以为我要见的是你……”
“随便吧。”
“而且,我也不是为了面子才不肯退这个婚……”盛廷琛抿了抿春,“我是为了你,我舍不得你,我是喜欢上你而不自知!”
压在心底的话总于说出口了,他蓦地抬眸,仔细地打量着面前人的脸,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动容。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连平静得像冰封的湖面,任风如何吹,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宝珞,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也只有你,是我自己不清楚自己的心意,这才辜负了你,是我的错……”
他终于认错了,可惜——
“晚了。”宝珞淡淡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姚宝珞’了。”
说罢,她一点惋惜都没有地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的盛廷琛……
经了这么一遭,宝珞兴致不大高了,她决定把画送回去,改日再去探望婧沅。
重新上了马车,宝珞看着自己的锦囊发呆。稼云忐忑地盯着她,以为她还没能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可也是,想当初小姐那么喜欢盛廷琛,这会儿说断了就断了,面上是果断,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小姐,您干吗非要逞这个强呢?”稼云小心问。
宝珞回神。“什么?”
“您明明以前那么喜欢世子爷,您真的能放下吗?你别为了置气憋坏了自己,而且我觉得世子爷的话好像不是在骗人,他是真的在乎您……”
“是啊,我也没觉得假。”
“那您这是图什么啊?仅仅是为了置气?”
宝珞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稼云没话可接了,只得扁了扁嘴叹了口气。
“……喜欢而不自知。”宝珞突然喃喃了句,“如果他能早点把这话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也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对呀!”稼云应声,“世子爷若是早些表白心意,您也不至于伤心欲绝地去……去做那傻事啊!”
是啊,他早点跟“姚宝珞”表达心意,那么“姚宝珞”也不至于伤心地去跳湖,也不会就这么去了,让自己钻了这个空子,代替了她。以至于现在就算他的表白了,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她”了,本来可能是份欢喜姻缘,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错过去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宝珞握住了小锦囊,指尖捻着里面东西。
那里面是两颗小酸枣,因为放得太久,已经风干,硬邦邦的根本吃不了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扔。
为什么舍不得扔?她说不出个所以。
可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这枣子,是他送的。
就连刚刚被盛廷琛抱住的那刻,她满脑子想的,竟然也是他……
“掉头,去魏国公府!”
☆、妒意
还没靠近魏国公府,宝珞的心就开始乱了起来,当看到魏国公府大门口高耸的屋翎时,她竟然有点后悔了。
自己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反回来?想要见他吗?
呵,自己真是有够冲动了。见到他又如何,自己要说些什么?说有花堪折直须折……然后,怕像盛廷琛错过姚宝络一样,告诉他自己不想错过他?
可仅仅是不想错过吗?在这之前她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对他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说白了,自己真的喜欢他吗?
而他喜欢的,也真的是自己吗?
眼看着就要到魏国公府大门了,宝珞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她自嘲似的笑了,无奈摇了摇头,自己太欠考虑了……
“小姐,魏国公府到了,请下车吧。”
护卫在外面唤了声,稼云搀扶这宝珞下车,宝珞仰头看了看魏国公府的门楣,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冲动,也没来得及给婧沅带礼物,就这么空着手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正想着,那边还没待帖子送上,公府管家就出来了,宝珞为了照顾婧沅在这留了有些日子,府里上下差不多都认识她的,待她如同自人无异。
管家上来相迎,宝珞挑眉,玩笑道:“陈管家这是知道我要来,特地迎我来的?”
“哎呦,我要是知道小姐来,那得从一早就得候着呀!”
“哦,敢情不是为我啊。”宝珞故作不满地说了句,不过还是没绷住,到底笑出声来。“玩笑罢了,这公府上下全靠你一人操劳,忙都忙不过来,哪敢劳您接待我。”说着她朝里瞟了眼,“您这是送客呢吧,府上可是来人了。”
这位千金还真是个通透的人。“是啊,是衡南王的千金,清浥郡主来了。”
宝珞愣住。
衡南王她多少听说过,据说他是最不像王爷的王爷,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是皇帝的小叔,可比在京城中起当皇权贵胄,他更喜欢奋战边疆,挥斥方遒,为国没少冲锋陷阵。但是他的女儿,宝珞还真么听说过。
不过她来魏国公府,做什么呢,还就一个人?
宝珞想不懂,不过也不必想太多,毕竟这是人家魏国公府的事,人家的交际,自己不必太过好奇。
正想着,只听对面有说话声传来,宝珞一抬眼就对上了叶羡的目光,二人对视,都微愣了下。
“表姐?你怎么了来了?”叶羡眉眼里都是笑意,紧了两步上前。
宝珞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脸唰地一红,红唇抖了好几下也没发出半个音来。
“叶少爷,这位是……”叶羡身后,一个身体高挑的姑娘跟了上来,好奇问道。
宝珞目光落向她,怔住了。好一个漂亮的女子,明眸善睐,肤白腮绯,从里往外透着活力。不过这姑娘眼窝略深,精致的鼻子要比一般人挺得很,连眼睛也不是如宝珞和叶羡那种墨玉似的颜色,有点像上好的琥珀,泛着晶莹剔透的黄。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清浥郡主吧。
叶羡回头笑笑,介绍道:“这位是西宁侯府的千金,姚宝络。表姐,这位是清浥郡主。”
宝珞从容点头,施礼唤了声。“宝珞见过郡主。”
“莫要多礼,莫要多礼。”郡主上前挽住她的手,“你就是西宁侯的女儿啊,我刚随父亲从塞外回来就听闻你的事了,你真的会养马马?我听父亲说了,我们同鞑靼元蒙对战时,亏就亏骑兵上了。咱们战马本来就少,而且体质良莠不齐,根本没办法跟人家去硬拼……”她说得起兴,可瞧瞧宝珞尴尬的模样,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话多了,于是讪讪一笑,低头看了看宝珞的手,惊讶道:“呀,你的手好软啊,真漂亮,不像我的手,握缰握得都出茧子了。”
她这么一说,宝珞也低头看了眼,的确,她的手确实略显粗糙,而且骨骼分明,和她的脸确实不大相称。
这位清浥郡主,性格爽朗热切,想想衡南王的脾气,也猜得出她女儿是怎样的一个人。宝珞婉然一笑,赞叹道:“哪里,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这常年不出闺房的,哪能跟您比呢。”
看着宝珞弯弯的眉眼,清浥郡主忍不住又赞了句。“真好看,我还是头次见长得这么标致的人呢。”说着,求证似的看了看身边的叶羡,叶羡巍巍地点了点头,抿唇笑了。
这话宝珞倒是没觉得怎样,可叶羡这一笑她脸莫名窘红了。“郡主过奖了。”
这位清浥郡主还真是自来熟,话开口就不停了,直到叶羡提醒了一句她才恍然笑笑。“不好意思啊,拉着你扯了这么久,我就是见你太投缘了。我得回去了,有机会咱们再聚。”说罢,她握着帕子的手朝宝珞摆了摆,朝门口去了。
宝珞福身目送她,才走了几步,清浥郡主突然转头。“叶少爷?你不送我了吗?”
“您稍等!”叶羡抬头说了声,接着面向宝珞,“过会就回来,一会去姐姐那看你。”说完,见宝珞点了点头,他直奔清浥去了。
直到目送郡主出了大门,宝珞才跟着小丫鬟去了婧沅的院子。
婧沅见了她可是高兴,可一面高兴一面还埋怨她这么多天也不露个面,若不是自己下帖子,怕她还想不起来来看她呢。
宝珞紧着跟她道歉,询问她最近身体可好,婧沅应声,“好,好着呢。”
的确,是比前些日子气色好很多。宝珞放心了,忽而想起方才的事,问道:“刚刚出门的时候碰到清浥郡主了。”
“啊,你见到她了?”婧沅神色恍惚了一瞬,笑着说。“你没见过她,她衡南王的私生女。据说她母亲是个胡人,从打出生她就一直流落在外,十二岁那年才被衡南王接入王府。虽然父女十几年不得相认,而且她也不是衡南王唯一的女儿,却是他最爱的那个,简直就是掌上明珠一样。”
“也许是投脾气吧。”宝珞无心说了句。
“诶!别说,许还真的是!”婧沅叹道,“这姑娘在胡人里长大的,带着股豪放劲儿,男儿都未必及她,以衡南王那脾气还真是没个不喜欢。”说着,她抿唇笑了,拍了拍宝珞手背,“你这小丫头看人还真准!”
那么明显,还用看么!宝珞心里叹了声,却没说出来,倒是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还真不知道魏国公府和衡南王也有联系啊。”
婧沅表情有点僵,笑笑。“算是亡羊补牢吧!这一遭,国公爷成了惊弓之鸟,现在怕着呢,但凡能联络的都联络上了。这不是衡南王才从塞外回来,借着往日的情分又走动了。”
“哦。”宝珞点头,可总觉得这话还是没说到点子上,于是又问,“那为何是郡主自己来的呢?”
婧沅不自然地笑笑。“她是来见我家小姑的……”
“世子爷妹妹吗?”
“是。”
“她不是嫁大兴去了吗?”
“是啊,可郡主不知道。”婧沅目光闪躲。
宝珞好似察觉了什么,试探着追问。“她来之前都没遣人通报吗?”
“她那脾气你也知道……”
“婧沅!”宝珞没耐心了,唤了声。
婧沅也不想再绕了,干脆道:“算了算了,她是为昶之来的!”
虽然从婧沅的话里就察觉出丝毫,可乍然一听,宝珞的心还是咯噔一下。
婧沅侧目打量着她,小声讲了来。“……还是昶之前两年来京的时候他们遇到过,她对昶之是一见钟情,衡南王也暗示过这事,不过你也知道昶之的性子,整日就知道瞎胡闹,虽然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可吃喝玩乐他哪个没占上!对他,连祖母觉得都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