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夏正铎揽着妻子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有些奇怪地问:“今儿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歪在枕头上,脸色不大好:“臣妾就是生气,心里堵得慌,头晕气短,浑身不舒服。”
夏正铎在她身边半卧着,握着妻子的手笑道:“在宫里跟谁置气了?有了儿子脾气渐长啊。”
太子妃气鼓鼓道:“臣妾能跟谁置气,我就是为咱们的妹子不值得,天瑜所嫁非人。”
“天瑜又提和离的事了?”
上一次天瑜闹和离的事情夏正铎也有所耳闻,一听太子妃说嫁人的话,他猜就是这事。
“你看她嫁了个什么驸马,整日里对孟家那个丫头痴心不悔的样子,弄得天瑜像个笑话,她能不提么,换谁都得提,根本过不下去。”
太子妃实在气不过,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情跟夏正铎说了。
“臣妾不是个爱嚼舌头的人,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天瑜那丫头是个心善的实诚人,难道就由着她被人家欺负么?索性和离算了,我晓得皇家的脸面重要,但是妹妹的死活也不能不管啊,女子的青春能有几年,怎么能白白耗在那个没良心的身上。”
“你怕不是看错了。”
夏正铎有些惊讶,他不相信顾清晗是那种背着正妻同别的女子不清不楚的男人。
“臣妾看得千真万确!”
太子妃想了想,面色忽然绯红,她吞吞吐吐又道出了一个秘密:“好像顾清晗那事儿也不行呢。”
夏正铎神色严肃:“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太子妃压低了声音:“天瑜亲口告诉我的,你想想那个合欢酒的事,顾驸马没有毛病的话,天瑜也不至于要了三个月的酒。”
夏正铎蹙眉想了想,除夕那晚在湖边散步,顾清晗提过几句为子嗣发愁的事情,照这么说的话,他可能真的身有隐疾,所以才会有此担忧。
太子妃忍不住一阵唏嘘:“你说咱们妹妹多可怜,当初要是让宫女试个婚就好了,谁能想到竟会是这样呢。唉,嫁给他还不如嫁个板凳呢,起码板凳能坐一坐。”
夏正铎沉默了,皇家这几个公主里,父皇母后最喜欢的是天瑜,太子妃刘傲枝也同天瑜最能谈得来,如果顾清晗真的不能人道,心又在别的女子身上,那还真是委屈了天瑜,怪不得这小丫头隔三差五就提和离的事。
他动摇了:“那你便去同母后说说吧。”
太子妃翻了个白眼,娇嗔道:“殿下,你是傻了吗?我怎么好去说呢,我毕竟是儿媳妇,撺掇小姑子和离成什么话,你去说就不一样了,你作为兄长替妹妹出头,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挪了一下身体,把丈夫的肩膀当枕头靠着:“殿下放心,我这做大嫂的,绝不亏待弟弟妹妹们。天瑜之前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就算她嫁过,我也还把她当做金尊玉贵的小姑奶奶供着,将来你这做哥哥的再替她寻个青年才俊,快快活活过这一世多好。”
夏正铎揽住娇妻,顺势在脸颊上亲了一口,他一向知道,他的太子妃虽然看起来刚烈爽利,其实是个最最温柔心软的好女子。
夏正铎第二日进宫便向皇帝委婉地提了顾清晗不能人道这件事。
既然天瑜几次三番要求和离,或许这段姻缘当真有些缺憾,何苦让两人成一对怨偶呢,不如就准予和离吧。
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功勋之后,如今都还正年轻,分开了都可以另觅良缘,不必就这样消磨一生。
夏正铎毕竟是储君,多年来行事稳妥持重,一向深得哲昭皇帝嘉赏,他说的话,皇帝还是愿意听听的。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想起昨晚皇后娘娘同他诉苦,说天瑜闹脾气又要跟顾清晗和离。
当时只当是天瑜任性,现在才晓得,顾清晗还有这个隐疾。
纵然这样委屈,天瑜也没说顾清晗一个字不好,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他们真是错怪这个孩子了。
恰好天瑜正在慈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皇帝便把她召了来,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跟顾清晗过下去了。
天瑜没料到皇帝召见竟然是问这件事,她有一瞬迟疑,最后还是缓缓地点头了。
结束是为了更好的开始,放过他,也是解脱自己。
皇帝问她:“顾清晗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朕,朕帮你出气。”
天瑜福身下拜:“谢谢父皇垂怜,顾清晗并没有欺负儿臣,他很好,只是跟儿臣不合适。”
她不想在皇帝面前说顾清晗的坏话,既然都要和离了,何必互相揭短,好聚好散便是。
皇帝叹气:“当初是你自己选了他,嫁过去又说不合适,你这个孩子未免太任性了些。”
“儿臣嫁过去之后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儿臣不想再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
天瑜又重重磕了几个头,不敢起来,安分地跪在地上,这种时候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皇帝当初赐婚的时候,就曾有过隐忧,天瑜大字不识几个,怕是跟顾清晗这种出身的世家公子过不到一起去。
如今这情形,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天瑜垂着头跪着,像一只温顺的小山羊,这模样让皇帝忽然想起了她的母亲——展颜,提到这个名字,皇帝的心止不住痛了一下。
那段缘分虽然极短,展颜的模样却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她永远美丽永远年轻,永远温柔地笑着说等他回去,可他却没回去。
天瑜是展颜为他留下的唯一血脉。
皇帝的心刹那间变软了,展颜一辈子艰难,他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再好好疼惜她了,但他贵为皇帝,总可以让他们的女儿婚姻顺遂。
皇帝叹息了一声,下旨和离了。
如同当日宣读赐婚的旨意一样,仍是总管太监福来亲自来到平国公府上宣旨。
顾清晗完全不知是何事,他换上官服,王夫人也把诰命服饰穿戴整齐,携阖府上下跪在院中,恭敬地聆听圣旨。
“一载结缘,夫妻不安……双心不同,难归一意……两愿离婚,各还本道……”
福来把和离的圣旨念完了,顾清晗错愕地抬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传旨的太监读错了。
他们夫妻过得好好的,怎么会和离呢,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福来见他跪着发呆,只得拔高声音叫了几声:“顾爵爷,顾爵爷!请接旨吧,咱家还等着回宫复命呢。若是有什么不明了的,你再去面圣不迟。”
顾清晗从恍惚中缓过神,强撑着抬手接了那卷明黄的绸缎,他双手捧着圣旨看了一眼,没有错,的确是让他与天瑜和离的旨意。
那上面的字字句句都像尖刀一样,从眼里直接刺进心里,扎得他千疮百孔,痛到无知无觉。
顾清晗木然叩首:“臣顾清晗,领旨,谢恩!”
桑妈妈忽然惊叫了一声:“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
王夫人果然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顾清晗慌忙扶着母亲,丫鬟婆子们一起上,七手八脚把王夫人抬到房里去,顾清晗又叫人快去请郎中。
福来跟在皇帝身边十几年,顾老爵爷常常进宫,他跟王夫人也算老相识了,见此事对王夫人刺激这么大,有些于心不忍。
他破天荒地安抚了几句:“顾爵爷不要多想,也劝劝老夫人莫要慌,和离并不是什么错处,皇上乃是千古明君,不会降罪的。”
顾清晗低声道:“多谢公公体恤。”
福来道:“按着规矩,咱家还得把当初赐婚的旨意收回去。如今老夫人身子不好,顾爵爷先救治老夫人吧。咱家替你回禀皇上,明日再派人来取赐婚的旨意。”
顾清晗恭送太监总管离开。
郎中来看过了,王夫人是因为急火攻心才晕倒了,并无大碍,只要放宽心情,休息几日便好了。
王夫人醒来之后一直哭个不停,顾清晗强打精神照顾她,安慰她,直到后半夜王夫人哭累了睡下,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漆黑的房间只剩下他自己,顾清晗瘫坐在地上,连走到床上去躺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中所有的活力都流泄衰竭了,他再也没有力量安慰别人了,他才是天地之间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
顾清晗在黑暗坐了许久,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他慢慢起身点了灯,从暗格里取出一年前皇帝赐婚的圣旨,也是明黄色的绸缎,在烛光里闪着柔腻的金光。
他把两道圣旨展开了摆在一起。
一张是开始,一张是结束。
明天会有人来把这张赐婚的圣旨收回去。
要是人的感情也可以这么干脆利落,说收回就收回该有多好啊。
顾清晗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在逆行,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独处的时候,人所有的防备和伪装都会不由之主卸下来,麻木的情绪渐渐恢复了,胸口疼的像是被人血淋淋摘了心脏。
他终于痛哭失声,眼泪一滴滴落在和离的圣旨上。
他想过无数种跟天瑜重归于好的方式,唯独没有想过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这一章就完结,这就算一篇虐文了吧。
第84章
“下官想拜见公主,劳烦通报一声。”
秋兰手里拿着几张单子,正站在院子里清点东西,闻声抬头,见到来人是顾清晗,她本能地屈膝福身:“奴婢见过驸马爷。”又冲着屋里喊了一句:“驸马问安。”
麻溜地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自己一愣:“呃,对不起啊,顾爵爷,奴婢说顺了嘴。”
顾清晗脸色苍白,勉强笑笑:“没关系,事出突然,一时改不了口也是有的。”
秋兰有点窘,呐呐道:“公主已经起来了,奴婢带顾爵爷进去吧。”
时辰其实还早,但天瑜破天荒地已经起床了,端庄地坐在正院上房中间的太师椅上,正在发呆。
和离之事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天瑜本人,她本以为皇帝训斥一番就会把她打发走了,熟料皇帝痛快下了旨意给顾清晗,收回赐婚,从此和离。
天瑜震惊了,整个人都处在难以置信的恍惚状态,几乎整夜未眠,她把这么多日子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心里过了一遍。
心情难以名状,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不是她当初预想过的欣喜若狂。
顾清晗如常进去叩拜天瑜,逆光,看不清眉眼,天瑜觉得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身形也佝偻着。
天瑜心里古怪地抽疼了一下,她早上喜欢睡懒觉,不需要出门的时候很少起床,如果起床了,顾清晗就会陪她一起吃早餐,像今天这个时辰,原本两个人应该坐在一起吃饭才对。
“你已经不用来给我请安了。”
顾清晗腼腆地笑笑,声音嘶哑:“臣,只是习惯了。”
天瑜察觉到顾清晗心情失落,她本能地想安慰两句,话到嘴边顿住了,蓦然生出一种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负罪感,面对着苦主羞愧地抬不起头。
她强装镇定地给顾清晗赐了座,侍女端了春凳过来,顾清晗坐下后抬头想再多看几眼天瑜,却被她今日的一身打扮刺痛了眼睛。
织金铺翠的云霞龙纹大衫霞帔,孔雀蓝宝石点缀的公主金冠,额头前垂着光泽柔腻的珍珠流苏,端庄大气,美的夺人心魄。
她嫁过来那日,穿得正是这样的凤冠霞帔。
顾清晗知道,天瑜今日要回宫去了,所以她才把一身公主朝服穿戴地整整齐齐。
他很想问问天瑜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是怎么了,为何一夕之间他们就不是夫妻了。
却并不能问出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的圣旨,做臣子的敢置疑就是不忠。
顾清晗心里默默难过,忽然听见外面有些喧嚣,好像是内务府的人来了,丫鬟婆子们忙里忙外的收拾细软,平日里只能在外院伺候的家丁小厮们进进出出搬东西。
他低声问:“殿下这就要搬走了吗?”
天瑜点头,她要搬回宫里,这座宅子内务府也要收回去。
启朝的惯例,公主出嫁之前,内务府会在驸马府附近购买宅邸,用来翻修或者新建公主府,天瑜的公主府便是这么来的。
现在她和离了,这座公主府当然也就用不上了,所以要收回去,下一次天瑜出嫁的时候,会在新的驸马府邸旁边再为她建一座公主府。
不过原本给天瑜的那些陪嫁还是在她名下,下一次她再嫁应该还会添一点,算下来这婚离得其实很赚。
她总算摆脱了原身留给她的烂摊子,从此可以逍遥快活做公主,走上人生巅峰,左手小狼狗右手小奶狗。
奇怪的是,天瑜明明实现了心愿,却觉得自己并没有真的变开心,反而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顾清晗喃喃问了一句:“不知内务府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宅子,是打算发卖么?”
天瑜随口答了一句:“大约会卖了吧。”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这些事,据她所知,罪臣家产充公之类的事情常有,皇帝会赏出去一些,卖出去一些。但这处宅院大而豪奢,应该不会这么大手笔赏人了,卖的可能性更大。
秀竹姑姑进来禀告:“殿下,宫里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外面的事情交给奴才们便好,殿下可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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