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下子就吸引了芥川的注意，然而那名港黑成员像是临时收到了任务，口袋里响起电话铃声后，立刻急匆匆地走了。

绫小路见芥川没有追上来之后，把自己手机里设置的定时闹钟删除了。在他如此与芥川碰面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之后的港黑生活就会因为「太宰治」而跟着进入了芥川的视线中。由此，绫小路不得不连自己的说话方式和步态等方面，都做出新的调整。

那是绫小路第一次见到长他一岁的黑发少年——寡言沉默，提到「太宰治」就会变得比三岁孩童还好骗的人。但对于芥川，如果说起芥川对于绫小路的第一印象——永远是停留在那个廊道里，褐发少年低垂下眼眸，跟他说的那句「你也在看雷蒙德·钱德勒的小说吗」。

同年秋。

港黑发生巨大的变动，从三大武器库被盗到太宰治身死，明明只是发生在短暂的几天里面，余波却席卷了整个港黑，影响了整个港黑的秋天，打得人措手不及。就是隔个月，港黑成员还觉得当初目睹的那场火葬就发生在昨日，依旧历历在目。

太宰治的葬礼本应该是由他的学生芥川龙之介和绫小路清隆共同处理，但是芥川龙之介依旧觉得所谓的「大火将太宰治的尸骨也烧成灰」这个说辞无法说服他自己。可洋房临海，背靠悬崖，上有十几架直升飞机，下有数百名港黑成员堵得水泄不通，连绫小路清隆也是从火场里面被炸出来的。

太宰治除非是有神相助，或者太宰治的异能就是「不死鸟」，否则在火场里面绝对难以生还。

所以芥川也没有办法反驳「太宰治已经死了」这句话。

因为身为太宰治的学生，他却没有去葬礼，绫小路清隆冷落了他三个月之久，只说必要的话，只做必要的事，连彼此互相安慰体恤的话也没有。芥川龙之介不知道如何解释，他觉得要是自己若是真的看了那个墓碑的话，那就等同于他承认了「太宰治已死」这个事实。

他并不承认，所以他不会去。但没有想到因此心生隔阂，绫小路直到新年时银去送了年夜饭之后，才又慢慢地恢复了和芥川的关系。

这件事还让芥川讶异且印象深刻的是，他原本以为太宰先生不过是绫小路可以依附的人而已，死了的话，为了能够继续在港黑生活下去，他绝对还会继续寻找依附，比如说「中原中也」这位干部。

毕竟当初做Mimic任务的时候，他一个从底层爬起来什么都不会的人员，为了完成任务，还会知道故意用太宰治十五岁的照片作为鱼饵，来吸引芥川龙之介注意，拉拢芥川。

所以，芥川知道，绫小路应该就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物，哪怕他也喜欢书。

但没想到的是，绫小路并没有去找中原中也帮助，只是按照首领的吩咐做一些文书工作，非常低调。平日里芥川也听说不少挤兑他的话，说他不过是太宰治荫庇下才能够从港黑底层爬到现在的位置。但绫小路听到了，也没有反应。

他没有依附中原，更没有想要依附在游击队里声势越盛的芥川龙之介，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甚至还做了其他的事。像是葬礼结束后，有人在太宰治墓碑上做恶作剧的时候，他还每天一大早就去清理，跟谁都没有说，还嘱咐路过的守墓人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来过这里」。

那时候，芥川就对绫小路产生了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组合了太多没办法自我说服的矛盾感，但是他又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问什么。

可芥川知道的是，他认同绫小路这个人了。

虽然绫小路只是个小人物，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和风骨，他懂得知恩图报。

直到芥川在绫小路带回他弟弟清武的时候，芥川才终于有点明白，他对绫小路产生的奇异感觉来自于哪里。

绫小路并不像是清武那样好懂。他总是把心思藏得很深，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很难让人知道，绫小路到底怎么看待清武。可，从日常生活的表现来看，绫小路除了原则问题从不松口之外，基本清武想要做什么，他都会让清武去做。

举个例子。

像是现在芥川在游击队的名望越来越高，惹上的仇家也越来越多，所以芥川龙之介打算让银搬出去住，这样一来可以继续隐瞒芥川龙之介和银的关系；二来也可以降低银遇到危险的风险。

银也同意了。

于是，在搬出去住之前的一个星期，银已经邀请绫小路兄弟到他们家里吃饭，说了很多要怎么互相照应的事情。三个男生一直都在边听银讲，边吃饭。然后，芥川发现，虽然绫小路也喜欢吃同一道菜，但是因为清武喜欢，所以也会把自己的份给他吃。

这只是个小例子。

但芥川可以总结出一个结论，并且这个结论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总觉得绫小路做事存在着矛盾。

为什么绫小路明明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但还是会在Mimic用照片来吸引他一起合作？

为什么绫小路明明表面上更亲近中原，但是事实上一直都在关注太宰先生的各种事情？还总是跟芥川分享。

为什么哪怕绫小路知道应该把太宰先生抓回港黑，他还是会在夏日祭上偷偷放过太宰先生？

理由很简单，绫小路其实比起喜欢中原，是更喜欢太宰先生的。只是因为芥川他喜欢太宰先生，所以绫小路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亲近中原。

绫小路就是这么个细心的人。就像对待清武一样，如果发现和在意的人喜欢同一个东西或者人的话，他会主动让给对方，自己选择其他的。

在和绫小路排队等签书会的时候，芥川已经知道绫小路对太宰的心意了。

“绫小路，你其实挺不错的。”

芥川打算给绫小路一次坦露真心的机会。

“绫小路，如果有机会让你选择的话，你会选择「太宰先生」作为带领你入港黑的人，还是「中原先生」？”

如果他真诚地说「太宰」的话，芥川也会认同他有追随太宰先生的资格，以后他们就一起聊太宰治。。

如果他还是选择「中原」的话，芥川就能肯定果然绫小路是为了他——「芥川龙之介」，才放弃「太宰」的。

就在等着绫小路开口的时候，芥川听到头顶上传来清亮的哨声。

一个穿着咖啡色外装的戴眼镜的黑发青年指着绫小路，毫不客气地说道：“绫小路，你给我过来！快点！”

（这人是谁？）

芥川对他对待绫小路颐指气使的口吻，有点淡淡的不舒服。

第109章error02

error02

我以我的方式无往不前

「金田一」签书会出现了持有硝化丨甘油的凶徒，打破了原本签书会该有的平静。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一开始二楼窗台上的黑发青年说，有时间跟他说保持安静，还不如快点叫拆弹组织和军警过来，这里就快爆炸了，大家还傻在原地，脑袋也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芥川一亮起「罗生门」，原本还在排队的人立刻散成了被切成几段的蚯蚓，一边聚成一团耸动着好奇心，想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一边自觉地和芥川保持着距离。

绫小路虽然让芥川先离他远一点，但是芥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距离，衣摆化成的黑色刀刃对准着凶徒，冰着脸说道:“你可以试试看，到底是你身体动得快，还是我罗生门的速度快。”

一时间芥川和绫小路僵持不下。

窗台的黑发陌生人气急一样地拍着窗台，像是想要下楼，但是又怕自己跑楼梯那十几秒错失什么，所以还停在窗台边上望眼欲穿。

“啊，气死了!绫小路，你笨死了!!”

暂时什么也做不了的黑发陌生人对着绫小路的方向叫了起来，然而绫小路还在和歹徒对峙中，所以没有抬头，但是芥川朝着那个青年的方向扔了一记眼刀。

“这位客人你冷静一点，你现在是在激怒凶徒。”注意到芥川冰冷视线的店员连忙抓着窗台青年的胳膊。

“什么？”江户川乱步完全不知道店员到底在说什么，“我乱步大人什么时候激怒凶徒了？”

“就是穿着黑衣服的那位。”店员的声音一落，其他旁观的人也下意识地附和起来。

注意到周围反应的芥川和绫小路同时陷入了沉默:“……”

现在很明显是，绫小路被持有硝化丨甘油的敌人劫持了，但是因为敌人动作和说话声音都不够明显，路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已经用异能威胁着「敌人」的芥川龙之介身上。

想来他们看到的画面大概是，「敌人」注意到芥川龙之介是凶徒，打算要救站在芥川旁边的无辜少年时，被芥川发现，于是芥川恶从胆边生，直接打算当众行凶。

江户川乱步立刻推搡着店员催促道:“你傻了吗？我刚才说的是这里要爆炸了，那个黑衣服的人身上哪里有炸丨弹了!哎呀!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打电话给军警和拆弹组织来处理。”

“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叫警察。”店员眼睛还只看着芥川龙之介的方向。

“我是武侦社的侦探，我叫江户川乱步，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江户川乱步指挥着店员，顺势回过头看着还在排队的人们说道，“你们还想等着被炸死吗？快点动起来!”

芥川重新把视线放在歹徒身上，丝毫没有松懈的打算，在其他人眼里，那个抓着褐发少年的男人脖子间已经破皮出血，血水沾湿了领口。

“你是什么人，做这件事有什么目的？”

芥川丝毫没有因为看到绫小路被挟持而软下口吻，更有逼问的态度。在歹徒视线中，芥川已经直接拉住了绫小路的手臂，试图当众抢人。

“这位先生，你千万不要认为我们只是个普通的书迷，在这个队伍里面只会安静地排队。真论起杀人的话，你对我来说只是外行人。现在给我放手!”

“你是杀手？”歹徒丝毫没有因为芥川的话感到恐惧而松懈，如同聊家常一样平静地看着芥川龙之介。

这个时候，绫小路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你来这里的目的不会是来劫持港黑成员吧？”

“自然不是。我要求见作者金田一。”

“你跟他有仇？”绫小路很自然地想到，对方是因为江户川乱步催促店员而紧张起来，怕这次签书会失败，所以才找到面前的人当人质进行劫持。“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老实说，你用硝化丨甘油想要威胁别人这一点，已经把你自己的弱点完全摆在了别人面前。”绫小路清隆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你不怕死。”

“这算什么弱点？!”歹徒提声道。

“什么样的人才会不怕死？”

绫小路面无表情地说道。

“三种。

一，想死想自杀的人;二，已经知道快死了，所以打算孤注一掷;三，专业的杀手。看你的手法很生疏，如果真的挟持人的话，绝对不会只是拉着对方的胳膊，而是应该想着如何让对方无法动弹，所以你不是专业的。

至于第一和第二，有可能是混在一起的，也有可能是分开的，我并不清楚。

不过，您应该身上患有什么疾病吧？虽然你极力克制，但是很明显的是你呼吸速率会比其他人要快，而且在这个大热天里面，你面色发白，嘴唇发紫。作为一个普通人，还是病人，身上也有□□的话，你应该是患有心绞痛，需要含服硝化丨甘油缓解症状吧？”

谈到「硝化丨甘油」，对于普通人来说，第一印象应该是和发明了炸丨药的诺贝尔联系在一起。但是，早在1860年的时候，就有英国的医师菲尔德以自己为实验体试起了硝化丨甘油的对于人体的药性。当时他在上已经建议，对于有神经痛或痉挛的人来说，这个硝化丨甘油是拥有治疗效果的。

“但是服用硝化丨甘油应该是含片状的，要真正引起爆炸的话，您不会想着用水溶解含片就可以得到液体的硝化丨甘油吧？”

歹徒听到绫小路的话之后忍不住失笑起来:“我虽然确实很冠心症晚期，原本也只是个白领，不是什么法外狂徒，但是我也不至于傻到真的这么做，我有渠道……”

他说着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止住话头说道:“不要套我的话，如果你要活命的话。要知道，就算是少年，如果是黑手党，也不值得被原谅。”

另外，他的视线瞥向芥川龙之介说道:“让你的同伴离开，我们先进书店里面。”

绫小路对着不愿退让的芥川龙之介说道:“芥川，先听他的话。”

芥川依旧绷紧着表情，坚定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杀了他。”就像贯彻着主人意志一样，到现在「罗生门」依旧纹丝不动，硬如钢铁，锋锐如双刃刀。

“没必要无缘无故杀人。今天的芥川只是普通人的芥川，不是港黑的芥川。你不是很忌讳公私不分吗？”绫小路挣脱芥川的手，暗金色的眼瞳定定地望进芥川的眼里面，“他的目标不是我，我不至于死了。”

芥川低头看向绫小路试图挣脱的手，再看向绫小路，边缓慢地松手，边坚定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帮你报仇的。”

虽然绫小路觉得要是自己真的不幸丧生，在这种情况下，歹徒也死了，也找不到可以报仇的对象，但是他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于是绫小路“嗯”了一声。在脱手的时候，芥川感觉到绫小路的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他手侧，似乎是让他安心一样。

芥川异能状态也没有解除，而是选择在他们面前开路。

另一方面的江户川乱步和店员吵了起来，在书店的垃圾桶里面，以及其他不显眼的地方找出遥控炸丨弹之后，店员才开始用店里的广播通知所有店里的人往逃生楼梯处逃跑出去。所以芥川带头领着绫小路和歹徒进店门的时候，店里面的人已经空了不少，多数已经从另一个出口跑出去了。

而芥川只能送到这里店门口。

歹徒带着绫小路继续往楼上走的时候，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堵着穿着咖啡色马甲和外套的黑发青年。歹徒下意识精神一凛，刚才要不是江户川乱步突然提到有炸丨弹，歹徒也不至于怕计划崩盘，先把人劫持在手再说。

江户川乱步堵在出口，说道:“这条路被我封了，要想过此路，留下绫小路!”

“……”绫小路莫名觉得头有点发晕，完全不知道江户川乱步到底在做什么，“江户川，不要闹。”

“闹什么，我没闹，你不能上去!”江户川乱步睁开翡色眼瞳，说道，“还有你!你也不能上去。”

“这也是你朋友？”

世人对「朋友」的定义太过广泛，绫小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江户川乱步的关系，也不肯定，也不否定说道:“江户川，你让个道。”

江户川乱步抱着手臂说道:“你们知道，如果惹急了乱步大人，你们会有多危险吗？”

gu903();芥川从楼梯口就听到他们的争执，虽然不知道绫小路为什么不主张让他直接把歹徒杀掉，但是芥川确实记得绫小路入港黑那么久，确实没有杀过人。可清武对杀人并没有太大的排斥感。这两兄弟存在着太多的秘密了。现在也不是芥川深究这件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