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散着思维这样猜测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抓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来开们出去找人。
不管怎么样,这个无辜的温泉旅馆已经经受不起第二次事件的打击了。
住宿区的走道深幽狭长,木质的地板踩上去是厚实的质感,为了不吵到别人,我没穿木屐,就穿了双袜子就出来了。
我先是往最近的厕所过去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又到白天发生过事件的餐厅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人。
旅馆中间露天的庭院中有一棵很大的树,白天路过的时候我注意到太宰看了这棵树好几眼,看起来很想在这棵树上上吊的样子,我就也过去看了一眼。
都没有。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
想到溺之泉,想到太宰治子,我的表情不禁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扭头开始往回走,穿过住宿区向温泉区走过去。
这个温泉旅馆,理论上晚上也是可以泡温泉的,但是这个点已经是深夜快凌晨了,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泡温泉的,所以温泉区只有几盏灯亮着,柔和的光线落在地板上。
但是我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再碰到溺之泉,按照怪谈的基本法来讲,溺之泉和正常的温泉应该不是处于同一个空间,只不过会在某一个时刻有一个短暂的连接点。
就在我以为太宰真的进了溺之泉打算先原路返回房间的时候,我听到有细微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楚,但是那个语调是有一点点熟悉的样子。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还没看到说话的人,却先看到了躲在拐角处偷听的某个小孩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压低声音拎起柯南的衣领,他被吓了一跳,但是在惊叫出来之前已经强压住声音了。
“嘘,大哥...大姐姐,你看和你一起的那个大哥哥在和那个姐姐说话哎!这么晚了他们在这里说什么呀?”柯南被我拎着回过头,伸出手指了指拐角方向。
我都没来得及感叹这个拎人动作特别令人上瘾,就看到了拐角处汤池外面我以为已经泡女溺泉去了的太宰正在和麻生亚绪说话。
太宰的表情和平时不大一样,就好像脱掉了那个开心明朗的太宰治的外皮,但是即使这样我感觉他露出来的应该也并不是真实的样子。
此时的太宰,表情堪称冷漠,半阖着眼睛,睫毛垂落着遮住了他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倦意。
“真巧,我正想着晚上来温泉会不会碰到美丽的小姐愿意与我殉情,就碰到了麻生小姐,这可真是令人感动的缘分啊。”他的语调还是平常的样子,但是少了上扬的尾音就好像少了沙雕的灵魂,一下子就变得超正经,就跟他在赌场的时候打击那个黑外套少年的时候一样正经。
麻生亚绪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她警惕地看着太宰,慢慢地与他拉开了距离,“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啥?
难道是这个家伙偷窥女汤被当成变态了?我平时也没发觉他还有这种爱好啊!
“如果麻生小姐指的是把那张沾满了氰/化/物的纸巾揉碎冲进下水道的话,我确实是看到了哦。”太宰稍微抬起了眼睛,鸢色的眼睛在蒙蒙的微亮的光线下偏向一种暗红色,“那张纸巾啊,才是真正的让死者濑户先生死亡的元凶吧。”
“在替濑户先生擦眼镜的时候,麻生小姐把毒擦在了濑户先生的眼镜上,我想应该是特意关照了中间鼻梁的这个部位。我想戴眼镜的人大概都有一个推眼镜的习惯吧,我就认识一个眼镜仔,经常吐槽吐着吐着就推眼镜,或者吐槽之前推个眼镜酝酿一下,濑户先生只要推了一下眼镜,这个毒素就自然而然地沾在了他的食指上。”太宰就这样不经意似的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目光没有落在麻生亚绪身上,而是越过她,落在了一个稍远的点上,“濑户先生又有用餐之前用纸巾擦筷子的习惯,氰/化/物就这样从他的手指上,沾到了纸巾上,然后沾到筷子上,被他吃下。”
在旁边放下柯南和柯南一起开始偷听的我听着太宰这个推论,终于把脑子里感觉不对劲的部分串联了起来。
这样才对啊,并不是麻生黑返用那张纸巾给濑户太郎下毒,那张纸巾是濑户太郎擦完筷子才沾上的毒,这样才能说得通濑户太郎食指上沾的氰/化/物为什么是最多的。
这样的话,就是麻生黑返在看到麻生亚绪和濑户太郎在汤池外对话的时候发现麻生亚绪想杀了濑户太郎,他选择了在濑户太郎死亡之后藏起那张擦了筷子的纸巾,给麻生亚绪顶罪。
这个下毒手法,不知为何,我为戴眼镜的吐槽役们感受到了背后一凉,推眼镜中毒什么的也太狠了吧!
但是就在这时候,麻生亚绪脸上的惊慌消失了,她冷静地像是没有被太宰揭穿杀人手法一样,冷静地把手从浴衣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小刀对准太宰,“我也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太多事吧。”
“啊,真是优秀的女性啊,先是想出了这样的杀人手法,又随身带着可以了解性命的刀。”太宰在看到刀的那一刻脸上出现了梦幻般的笑容,甚至还迫不及待地上前了一步,让刀对准他的胸口,“真是太棒了!麻生小姐本来是打算如果下毒不成功,晚上就把濑户先生约出来用这把刀杀死他的吧!”
“来,杀了我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哦。”
他走向指着他的刀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却像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似的,麻生亚绪显然也被太宰不走寻常路的行为惊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艹!
这家伙!
我看到他往前走出那一步的时候当即就想上去把他拉开打一顿,但是在看到他的表情时,我的脚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无法走动了。
我在心中问自己。
真的要阻止吗?真的该阻止吗?
这一刻他想死的心情是那么清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是真的期待着麻生亚绪能杀了他的,就像哭诉着[让我从这个腐朽世界的梦中醒来吧]的孩子。
我想起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他总是自杀的理由。
“快阻止啊!”柯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篮球,但是太宰和麻生亚绪的站位实在太不妙了,他这球踢出去恐怕一个不小心还会让麻生亚绪直接把刀扎上去。
当然要阻止,这个家伙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还没还啊!
我挥开脑子冒出来的那些迟疑着要不要阻止太宰寻求死亡的念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但是在我跑到之前,麻生亚绪突然丢掉刀捂脸哭起来。
“那就让真相被人知道好了,谁让他给我顶罪了啊!”刀清脆的落地声响起,麻生亚绪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总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男人!凭什么!以为我会感动地痛哭流涕吗,别做梦了混账!”
我的脚步停在原地,听着麻生亚绪的心理剖白逐渐尴尬。
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已经感动地痛哭流涕了啊。
☆、第四十六话
正如太宰所说的,真正的凶手是麻生亚绪,晚上来这里的目的是销毁证据。关于她为什么想杀濑户太郎,这其中的动机和故事我现在都不想了解,我现在就想狠狠地先揍太宰这家伙一顿。
这样想了,我当然也就这么做了。
“真可惜,又没死成。”太宰低声说了一句,垂下眼不再看麻生亚绪,身上那种奇异的倦意仿佛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只差一步就要走向自我毁灭,“答应了要到帮助他人的那一边去,做个好人,可是太累了,活着真的太累了啊...织田作...”
我向他走过去的脚步停了一下。
他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轻了,说到最后仿佛都已经消散在了空气中,我依稀仿佛听到了织田作的名字?
应该不是错觉吧。
不过现在最首要的是我要揍他一顿,这冲动我憋不了。
而且还得是朝脸揍。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右手握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朝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挥过去。
“砰”的一声,太宰被我砸了个后仰。
痛应该是挺痛的,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的拳头现在也有点痛。
“...旦那?”他被我锤倒之后坐在地上,顶着那张被揍了一拳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更惹人爱怜了的脸,像一只突然被打蒙了的猫,睁圆了眼睛抬头看着我。
那种奇异的倦意好像也被我这一拳打散了很多。
我上前一步弯腰揪着他的衣领提起来,跟他面对着面,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他,“太宰,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想死?”
“因为没有活着的理由啊。”他笑起来,笑容快乐又漫不经心,眼神却迷茫又孤独,“旦那,你真的觉得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这个问题在他问出来的一刻,我就想起来了在哪里听到过了。
是他在劝解鸟取清惠的时候说过的,我对于这句话意外地记忆很深,到了现在也依旧能想起来,甚至还记得后来鸟取清惠用同样的问题问他时他的回答。
人活着是为了能为自己寻得救赎吧。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但这样说着的他分明是确信着自己是无法寻得救赎的。
“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死亡也许能让我从这个腐朽世界的梦中醒来吧...”他就这样带着笑容缓缓闭上眼睛。
“太宰,你听我说。”我强行把他晃醒。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被人这么问,我可以回答[人活着就是为了JUMP][人活着就是为了没出完的游戏][人活着就是为了好吃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无比认真地回答他,“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既然让我来说了,那我可以告诉你,人活着是有价值的。”
“你的生命,你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价值本身。”
太宰睁开眼睛,“那如果不想活着呢?”
“那你当然有权利寻求死亡。”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他:
“如果你是真的不想活着了,就对我说出[不要再救我了]这句话吧。我可以保证只要你这样对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再阻止你寻死。”
不然每次他在我面前寻死,却又像是在求救,我都会忍不住插手的啊。
太宰怔怔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不要再救我了]。
他像是急于拥抱死亡,却又比谁都要渴望活下去。
我就姑且当作他是不想死的吧,如果是我会错了意,那就当是我自以为是好了,反正只要这家伙没有说出那句话,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在他在我面前搞自杀的时候拉住他。万事屋的风格可不是在别人求救的时候视若无睹。
“你好像说过你是想成为好人的吧。”我继续说道,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站直,“我不知道你想成为怎样的好人,但是在救别人之前,先救救自己啊。”
在这个过程中柯南和麻生亚绪默契地保持了安静,就这样看着我俩,我说完之后松开手回过头才对上他们直勾勾的目光。
你们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识相地走开的吗,以太宰那种青春期少女一样敏感又多愁善感的神经,要是被你们看害羞了等会儿又要跑去自杀了咋整!
虽然我怀疑他可能都不知道羞耻这个词怎么写【小声】
反正这样说了一通之后我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反正我是打定主意在要在浮目町的规定里加一条新的规定——【以后自杀而死的亡灵都派去搞垃圾分类,让他们住在离垃圾场最近的地方,顺便也给自己分类】
你以为死亡是从腐朽世界的梦中醒来?天真,是落到我手上哦~活着你还能自杀逃避,死了之后你就没办法逃避了呢小老弟。
“哎,真可惜。”气氛就这样沉寂了好一会儿,就在我和他们三脸相对的时候,太宰突然出声,拉长了声音说道,“如果这种时候旦那没有变成一个男人我就心动了呀~”
听声音好像是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我就这样看着他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慢吞吞地笑起来,就好像刚刚那个说着“杀了我”“我想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样,反正这样一通话说完之后我刚喝了一口水出来的现在又渴了,但是还是要连夜打通警局的电话让他们上来接真正的犯人。
麻生亚绪杀濑户太郎的理由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她的儿子麻生夏岛是她跟濑户太郎交往的时候怀上的,但是在她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濑户太郎的时候濑户太郎就提出了分手,麻生亚绪就这样怀着孩子嫁给了麻生黑返,其中值得吐槽的地方我现在也没啥心情吐槽了,总之就是之后两家在偶然间做了邻居之后,濑户太郎见到了麻生夏岛和自己相像的面孔,私下里找了麻生亚绪,提出让他们搬走,答应给出补偿。
也许濑户太郎对于他的妻子和女儿来说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对于麻生夏岛,他就只想远离。
濑户太郎对麻生夏岛的这个态度让麻生亚绪怀恨在心,趁着这次两家人一起来温泉旅行策划了这场谋杀,她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麻生黑返会看出她对濑户太郎的杀意,并且一声不吭地就给她顶了罪。
“总算是结束了。”我回到房间里又喝了一杯水,想起两家的这个悲剧还是有些唏嘘。
“天也快亮了呢。”太宰看了一眼窗外,目光又落到我身上,就啥也不说一直盯着我,把我看得有些发毛。
“为什么这么看我?”我搓了搓手臂。
“因为旦那说如果我说出那句话的话就不会管我,那么反过来讲就是只要我不说出那句话,你就会一直管我呀~”太宰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正想说你别蹬鼻子上脸,却在看到他翘着嘴角垂着眼平静而孤独的样子时,把已经涌上喉头的这句话咽了回去,憋出了一个“哦”。
“旦那你真是个了不得的好人啊~”
虽然我也经常说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的好人,但你二话不说就给我发卡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大对??
“我只是在做一个人。”我摇了摇头反驳。
“旦那也是正确那边的人啊。”
太宰说着我不懂的奇妙形容词。我也懒得去问什么正确不正确了,正想躺回去再眯一会儿等天彻底亮了再走,忽然想起之前注意到的他在那句“活着真的太累了”之后还喊了织田作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对了太宰,你认识织田作...啊不,织田作之助吗?我之前好像听到你说了他的名字来着,如果是我听错了当我没说。”秉着有疑问直接就问掉的想法,我直接开口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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