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灯光下的黑暗

门被反锁着，外面有篮球落地的声音，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被锁到了学校体育馆某个闲置的杂物间里。

言野对着门又踢又踹，叫了半天，没人响应。

他停下来检视着周围，书包不在这里，手机也不见了踪影。他蹲在沙袋上咬了一会儿指甲，看来李盛应该知道是因为他，武莉才把李智友请到学校去的。

李盛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了，只可惜没留下两本书，不然他还能苦中作乐，在期中考试之前突击一下，言野非常乐天地想。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学生们打篮球的声音逐渐平息，杂物间的门才被打开。来的人是黄亮，还有一个黄毛，言野不认识。见门开了，言野本想出其不意地冲出去，黄毛手一甩，一把瑞士军刀刀尖正对着他。

言野识时务地举起手：“把刀收好，我跟你们走。”

黄毛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容，非但没有把刀子收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地在手上转起来。

言野瞅着他。

哐。

刀落到了脚上。

刀尖插在拇指和食指之间，黄毛脸色白了一瞬。

言野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哈哈哈了一声，被黄亮押着往体育馆外走。一路上没碰到同学，没有求救的机会，不过就算遇上了，也保不齐对方会明哲保身。

李盛是个不达目的不会善罢干休的人，言野挑战了他在学校的权威，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言野难受。

言野被拖到操场的一个角落里，这里以前是户外篮球场，只有半场大，后来修了体育馆，大家乐意去更好的场地打球，这里就逐渐荒废下来。

李盛叉着手站在灯下，邹翔蜷着身体躺在他脚边，脸上都是血，看上去十分狰狞。李盛看到言野过来了，故意踹了邹翔一脚。他一动，一根靠着灯柱的棒球棍倒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说了只要我不反抗你就不招惹他的。”邹翔发现言野后，转头死死地盯着李盛，像一匹精疲力竭的孤狼。

“我这人有个坏习惯。”李盛笑着说，“说话不算数。”

言野在心里呸了一声，我看你不止一个坏习惯。

“我本来不想招惹好学生，但好学生来招惹我就不对了。”李盛活动了一下手脚，躬下身把球棍拿起来，头也没抬地说，“言野是吧，听说是你让武莉出面把我爸叫来了。你知道我这两个星期怎么过的吗，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爸出差去了，我也该跟你们俩算算账了。”

李盛还没走进言野，原本躺在地上的邹翔突然手肘屈地，长腿一扫，将他绊倒在地上。

邹翔翻身压到他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下颚，李盛脸上瞬间起了一道泛白的指痕。他像一条案板上的鱼，死命挣扎，然而邹翔力气太大，他没折腾出水花，腹部反而挨了一记倒拐子。

言野吃了一惊，邹翔的动作太干净利落，跟刚才倒在地上的惨样判若两人。他猜到邹翔能打，但没见过邹翔真正下手，那天在教室里也只是听到声音才转过去，错过了邹翔打人的过程。

邹翔黑发下的眼神令人胆战心惊。

黄亮连忙上前帮忙，邹翔撞开他，捏住李盛下颚的手加重力道。

李盛痛得脸色苍白，额头冒了几滴冷汗。

邹翔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动他，我任你处置。”

李盛不由自主地移开眼，邹翔的眼神，是鱼死网破的眼神，既然他愿意送上门给自己出气，自己也没必要让这个光脚的人在跟前拼命。

邹翔慢慢松开他，李盛被黄亮扶起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用球棍狠狠地戳了一下邹翔的小腿，邹翔煞白着脸，咬住下唇让自己不叫出来。

“很好，很好。言野，说到底你得罪了我，你得赔罪。”邹翔说，“既然他愿意为你出头，那么你的账和他的账我一起算在他头上。”

“太子，其实我跟他不熟。”言野挤出一个笑容。

他知道邹翔挨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寻找脱身的办法。李盛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光给他打一顿是不够的，李盛从不满足于此。

得从其他方面着手，比如一件足以撼动李智友社会声誉的事情......

言野想到校医手机上的那些图片，如果可能，能找到李盛初中时实施校园暴力的证据更好。

邹翔手指抓地，手背上青筋一股股冒起，听见李盛让他代言野挨打，反而松了一口气。

“熟不熟我说了算。”李盛冷漠地说，“打。”

他说完，跟班们一涌而上，出拳的出拳，脚踢的脚踢，有的手上戴着指虎，一拳下去就是几道血眼子。邹翔大抵是腿断了，几次想爬起来，又狠狠跌回去。

明明站在本应该最纯洁的校园里，然而操场角落的灯光下，这个场景却像一出荒诞的舞台剧，黑暗到令人窒息。

言野看得热血翻涌，做不到置身事外，眼角发红地吼道：“放开他，我得罪了你是我的事情！”

李盛嗤笑：“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如果你不多事，我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说完又道：“你们几个注意点，别打脸，也别打死了。”

言野心中惊惧，原来李盛的底线竟然是不要打死人，这话的意思便是邹翔就算残了瘸了，李盛也有能力摆平。

邹翔被黄亮抓着领子，右脸上挨了一拳，又被扔到地上。他抬头看向言野，嘴唇微张吐了几个听不清的字。

别管我。

言野看出来了，他忍不住要冲上去拦住这群人，熊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一边。

“你管不了的。”熊思很小声地说，“拦了一次还有第二次，不如让他舒坦了就放过你们了。”

熊思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李盛。虽然他说的很隐晦，但话语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言野转头看了他一眼：“别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熊思无言以对，只能押着他退到黑暗中。

施暴的人还在继续，邹翔的一颗牙齿混着鲜血飞了出去。

“啧。”

一声嫌弃的气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暴露在灯光下。

白星夹着一颗篮球，脸上不合时宜地戴着医用口罩，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高大的男生出现在篮球场。他看了一眼自己卫衣上溅的血渍，环视了现场的情况，眼皮一抖突然发现了被控制住的言野。

李盛是认识白星的，应该说这所学校没人不认识他。白星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跟同龄人做朋友，在学校也不喜欢出风头。名声这么大只是因为他的身高和脾气——□□桶，一个有洁癖的□□桶。

“朋友，我们解决私事呢。”李盛不想多生事端，“换个地儿打球吧。”

白星将手中的篮球放在中指上旋了几圈，才收回抱好：“行。”

李盛因为白星转球时露出的中指想要发作，但看到白星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又忍住了——这几人不像是学生。他有点心虚，好在白星十分善解人意，带着人就走了。

李盛转回头，心里憋着火：“继续打！”

一群人又对着邹翔拳打脚踢了一会儿，白星来打了个岔子，李盛心中始终有些惶惶不安，气也撒完了，于是让人停了手。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星脚边扔着一件沾了血的白色卫衣，正用手机录着他们施暴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有小可爱会觉得，言野和邹翔很憋屈。放心，马上就柳暗花明了~

第13章煮饺子

“星啊，你怎么这么浪费呢？”说话的人将篮球在手上抛来抛去。

“查乐你给我闭嘴，差点把你声音录进去了。”白星暴躁地说。

“不是，你管这事干什么，人家都说了，江湖恩怨各自了。”查乐盯着白星圆鼓鼓的后脑勺问。

白星这人，头发跟他人一样，硬茬，又短又硬，刮在掌心里手感莫名的好。

查乐心念一动正欲伸手碰，白星猛地偏头：“莫挨老子！”

篮球场上，言野半跪在地上检查邹翔的伤势，正寻思着要不要打个120，又发现手机没在身边。

邹翔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我没事。”

“你他妈牙都被打掉了还没事？”言野说，“充英雄充多了？你以为你充电宝啊。”

“你没资格说我，你那天什么时候去找的武莉？”邹翔说，“我和李盛说话的时候看到你同桌在旁边，是他听见的吧。”

言野无言以对，他当时的确冲动了。也许就像关明宇说的，他今年命犯克星，自从遇到邹翔，许多事情又偏离了轨道。

“屁话真多！”言野撇撇嘴，“你手机在哪儿？”

邹翔摸了摸口袋，好家伙，屏幕碎得跟蜘蛛老巢似的。

“站得起来吗，你动作尽量慢点。”言野将邹翔的一只胳膊搭在肩上，“我数1、2、3啊。”

“言野，我装的。”邹翔咧着嘴笑了，“我不装惨点，他不会这么快放过我的。他们打我的时候我都避开了要害。”

言野盯着他，半晌，张了张嘴：“你真的......要我夸你大智若愚吗？”

邹翔撑着言野的肩膀站起来，嘶了口凉气：“痛。”

言野：“装.逼现世报，百试不爽。”

邹翔腿虽然没有断，但是大腿肌肉撕裂，牙齿断了半颗，好在不是断的门牙，不然活脱脱就是个二缺。

言野问护士借了手机，将李盛在邹翔身上留下的伤痕拍了下来，然后给黄佳梅打了电话。

“谁啊？”黄佳梅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妈，是我。”言野说，“我今晚在同学家睡，不回来了。”

他现在的样子太狼狈，回家反而会徒增黄佳梅操心。

“小野，你怎么关机了！”黄佳梅有些生气。

“我手机落在教室了。”言野挂掉电话时，邹翔已经缠好绷带出来了。

晚上的医院也是人声鼎沸，言野让邹翔在人少的地方呆着，自己跑去拿药。出来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南方的梅雨季，绵长又湿冷。雨点不大，但密集，看样子不下一整夜不会停。

邹翔将外套脱下来，罩在两人头顶，言野清瘦的下巴被马路上积水的反光照得有些圆润的光泽。邹翔的手架在言野的肩上，校服遮挡下，形成了一片私密的空间。

路上小车的远光灯照过来，晕开一片温暖的光，雨声也被稀释得欢脱轻快起来。

到了邹翔家中，两人都湿透了，言野看了一眼装药的小口袋，还好被自己抱在怀里，里面的纱布还没有被打湿。

“护士给你上的药白费了。”言野盯着邹翔腿上那块浸湿的纱布。

“哦，等下我重新包。”邹翔拢了一下湿发。

邹翔是浓颜类型，五官跟画出来似的，眉毛跟睫毛长得又旺盛又好看，把脑门露出来的时候，特性感，大概是□□加持，言野移开视线，没敢细看。

咕咕。

邹翔的肚子叫了一声。

言野的肚子也紧跟其后，合唱一句。

“你洗澡去，我做饭。”邹翔今天算是牺牲了，言野决定表示一下感谢。

邹翔突然放低身子，脸凑到言野跟前：“一起洗。”

言野一个战术后仰躲开：“别搁这儿放屁了，滚。”

邹翔带着一脸失望进了浴室，言野松了一口气，猫腰扒拉着冰箱急冻层里剩余的存货。

哦，只有饺子。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言野把一袋饺子扔进去，靠在冰箱门上盯着那群白花花的“跳水运动员”沉进水里。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他刚要回头，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里，邹翔用胳膊环着他的腰，鼻子熟门熟路地找到他的脖子。

鼻尖传来洗发水的香味，言野快干的衣领又被润湿，服服帖帖地黏在脖子上，就跟邹翔的鼻子似的。言野还没回过神来，邹翔又在他的颈窝里调整了一下位置，酥麻的感觉传来，言野痒得腰都软了。

锅里的“跳水运动员”已经沸腾起来，此起彼伏地在水里上窜下跳。言野来不及骂人，把邹翔推开，赶紧关了火。

他回头瞪着邹翔，邹翔与他无辜对视。

操。

怎么这么燥得慌。

言野的国骂像被堵在收费站的车，一句也出不来。

又羞又恼大概就是这滋味了。

得说点什么，不然气氛过于诡异。

他瞥着邹翔的脸，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光滑的下巴......

“你刮胡子啦？”言野说完这句话后很想以头抢地。

邹翔歪头眨眨眼睛：“你喜欢没胡子的？”

“这他妈是胡不胡子的问题？”言野看了一眼锅里浮着的饺子，再不盛起来皮就化了，一边捞一边说，“你这种动手动脚的行为，就不可取。”

刚捞完最后一个，邹翔的声音就在耳后一厘米的位置响起：“那我不动手动脚。”说完用鼻子在言野耳朵上蹭了一下。

言野麻了，耳垂被引爆般让他从头皮麻到脚趾。

他冷酷的脸上泛着红，掐住邹翔的手腕往后一拧，压到冰箱上，邹翔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

言野看到他的表情，有点崩不住了，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是狗变的吗？”

邹翔嘶了一声：“腿疼。”

演吧，继续演吧，不给搬个小金人回来就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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