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旁边吃烧麦的少年人不服气了:“我们怎么就嚼舌根子了,二夫人对大夫人礼佛茹素嗤之以鼻,我妈说得有错儿吗?”
话音刚落,他妈的筷子就敲上了他的脑门儿。少年气鼓鼓地咬了口烧麦,不再犟嘴。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吃东西的声响。主家出了这样离奇的命案,做佣人的也都提心吊胆。
楚轩几人各有所思,这为大夫人而建的佛堂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第65章大老爷怎么死的
吃过早饭,刚停了不多久的雨又开始下了。
佛堂建在祠堂边儿上,距离主宅有段距离。路上铺着青石,平整不泥泞,就是有点滑脚,众人撑着伞还要互相搀扶着防止滑倒。
接近佛堂便闻到混着香火气的檀香味,令人不自觉肃穆。
佛堂不大,只供了一尊释迦牟尼佛像。佛像前除了常见的香火、供品,还有一叠手抄的经文。
骆子洲拿起那厚厚一叠经文翻看,眉头不自觉皱起:“《圣大解脱经》,也叫《大通方广忏悔灭罪庄严成佛经》。”
“有什么不对吗?”楚轩打开佛龛下的功德箱,一般寺庙里的功德箱是让前去拜佛的香客添香油钱,自家的佛堂摆个功德箱是为什么?
功德箱里依旧是手抄的佛经,字迹与骆子洲手中经文一般无二,应该都是大夫人抄写的。
供佛不需要烧纸钱,这里却摆着个火盆,里面还有未清理的灰烬。火盆离佛龛不远,跪在蒲团上刚好可以拿功德箱里的经文烧。
骆子洲迅速翻看了功德箱里存留的经文,多是《忏悔文》《八十八忏悔经》之类,令人不由得怀疑,大夫人礼佛茹素日日诵经,是为祈福还是为忏悔?
辛烛不喜和尚,对佛祖自然也敬而远之,贴着佛堂的墙壁转悠。大夫人日日来此礼佛,说不定会留下线索。
果不其然,他在攒着灰尘的角落里发现两枚佛珠,洒扫的人似乎从来没有打扫过这里。
佛珠上刻着梵文,有明显的把玩痕迹,应该是从手串上掉落的。包浆厚重,不是被人盘了多年出不来这样的效果。既然出现在这里,它的主人应该就是大夫人了。
出了什么事,能让大夫人把用了多年的佛串弄断?
门外传来动静,大少爷和舅老爷带着个穿着打扮和年纪都与楚母差不多的女人进来,叫她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三人都淋得湿哒哒的,进来不多久地面上就积了几滩水迹。
这个女人就是哑婶,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在大夫人身亡当晚不知所踪。大少爷和舅老爷找到她时,她正蹲在骆家老宅外墙的墙角。雨水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找个地方躲一下。
“这二十年来我们骆家待你不薄,你今天没有合理的解释,就不要想出佛堂的门!”大少爷扔下一叠纸和一支钢笔。
哑婶不会说话,但在大夫人的教导下会写字,这些年她都是这么和旁人交流的。
满身雨水的哑婶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冷,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水渍从她头发上滴落,片刻就浸湿了她面前的纸张。
辛烛捏着佛珠蹲在哑婶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那佛珠:“哑婶,你可认识这个?”
哑婶浑身一颤,挣开辛烛的手急急低下头,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头也埋得更低了。
天际响起一声闷雷,雨势愈发大了,打得门外两颗梧桐枝叶颤动,风一吹更加东倒西歪。
一时半会儿从哑婶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不让人意外,她伺候了大夫人几十年,陪着她从娘家到夫家,知道的秘密肯定不少,轻易就说出来岂不是直接大结局了?
让两个佣人看着她继续跪在佛堂,其他人浩浩荡荡又回了主宅。
辛烛让大少爷看了从大夫人房里找出来的银质长命锁和旧襁褓,大少爷嫌弃得很。
骆家百年富贵,这样的东西在他们家只有下等的佣人才会用。有点体面的佣人都用不着这些,一眼看过去就俩字——寒酸。
他掂着那块长命锁,神情语气都带着轻蔑:“这长命锁连银的都不是,还是镀银的,我们骆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
“这两件都是从大夫人房里找到的。”楚轩提醒他。
大少爷脸色微变:“可能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二十多年了,她的陪嫁都不剩几件了,没想到还留着这些东西。”
几位玩家面面相觑,看来大夫人和大老爷两人不是门当户对的结合。看这两件东西,大夫人娘家和骆家的门户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在大夫人嫁入骆家之前,她娘家可能连一般百姓人家都不如。
她把弟弟接到夫家来住,大概是想让弟弟往后的路好走些。生活在骆家,不只是吃穿住行好上一截,更重要的是他日常接触的人、办的事、学的理。
大夫人想让弟弟成才的心昭然若揭。
钟徐娅看了一圈没找到舅老爷的身影,悄悄告诉辛烛。辛烛四下看了看,大少爷还在,只有舅老爷不知去向。
有人传话过来,说有同学找大少爷出去,大少爷扔下银锁就走了。
杨涵啧啧:“我怎么看着这大少爷的情绪不对啊,爸妈一个月内都死了,他妈昨天晚上刚死,他竟然还有心思和同学出去玩儿。”
“是啊,看着他不像很伤心的样子。”楚母也道。
骆子洲捻着窗边花盆里的土,放到鼻子下边嗅了嗅:“这花盆里的泥一股药味,挖开看看。”
房里没有其他工具,众人干脆拿发簪、剪刀之类的东西把房里的花盆都挖了一遍,还真挖到了不少药渣。
骆子洲喊了负责园艺的人进来问话,一男一女俩人跪成一排,说是大夫人吩咐的。把药渣埋在花盆里,不仅养花木还能防虫,近几年来大夫人房里的盆景都这么养着。
没让人收拾铺了一地的药渣,骆子洲挥挥手就让他们出去了。
翻出这些药渣,倒是提醒他们该问问大夫人喝的什么药了。带着药渣去药房问话的人带着药方子回来,说是滋阴补肺的方子。
楚母看着混乱的地面:“要不然把这些也收起来送过去问问?”
“就算真有蹊跷,大夫人也不会把证据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楚轩觉得没这个必要。
辛烛蹲下身,手里还攥着从佛堂找到的两颗佛珠:“现在都混在一起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找找里面有没有其他东西。”
大夫人的尸身已经被移走,床上的其他摆设还和她死时一样。
“奇怪,大老爷才死了个把月,怎么这个房间里一点他的痕迹都没有了?”钟徐娅站在床前,发挥了属于女人独有的敏感特性。
骆子洲靠在桌边,一只手搭着辛烛纤细的腰,被抖落在桌面:“你们都不好奇大老爷是怎么死的吗?”
其实哪有不好奇的,只是刚刚目睹了大夫人死状,大家暂时没能分出心思考虑大老爷的死。
“叫管家来见我。”
辛烛出门截住一个丫鬟,叫她传话。
不多时,穿着黑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敲门进来,像是没看到屋里的狼藉,淡定得很:“二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骆子洲老神在在地坐在桌边,辛烛坐在另一边,其他人站在他们身后,有点会审的意思。
“管家,大老爷去世多久了?”骆子洲沉声问。
管家微微弓着腰:“回二老爷,昨天刚做了七,到今天是第二十九天了。是老奴失职,您为奔丧回来,却又添了新丧。”
骆子洲抬眼:“我是不是从来没问过,大老爷是怎么死的?”
管家没抬头,声音平缓:“二老爷您忘了,大老爷是犯了心绞去世的。您还请了西医回来检查,西医也这么说。”
“不,我是问大老爷好好的怎么会犯病,犯了病怎么就没及时吃药送医呢?”
管家终于琢磨出味儿来了:“您的意思是……”
“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能有半点遗漏!”
从管家口中,他们得知大老爷也是死在夜里。
那天大老爷不知为了什么事心情烦闷,晚饭时多喝了两杯酒,回房睡觉时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大夫人没让人进去伺候,亲自服侍他入睡。到半夜,大夫人突然开门喊人,说大老爷犯病了,让人赶紧去济风堂找宋大夫拿保心丸。
大老爷的心绞是老毛病了,一直是济风堂宋大夫照料着。宋大夫的保心丸是祖传的方子,在全城都是有名的,大老爷每次吃了保心丸就能缓过来。
管家得了信儿立马亲自去买药,还把宋大夫请回来了。可他们晚了一步,回来的时候大老爷已经断气了。宋大夫纵是妙手回春,也不能起死回生啊。
“大老爷的保心丸一直是老奴亲自去拿的,宋大夫每次都给个棕色的小葫芦瓶,一瓶子正好二十粒药丸。大老爷出事前没几天,老奴刚给他拿过药,可那天老爷身上的药瓶偏偏已经空了。”管家叹气,“要不是老奴没能及时察觉大老爷的药吃完了,大老爷也不至于……唉,老奴失职啊。”
管家这话说得有意思,看似认错,话里话外却是为自己开脱,把疑点聚在了大夫人身上。大夫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过他也点明了大老爷身亡的疑点——明明刚刚拿的药,短短几天就一粒不剩了。
二老爷曾经请西医回来看过,说明他也对大老爷之死抱有怀疑。既然西医已经来过了,大老爷大概真是因为没有及时吃药就医而死于突发心绞。
第66章玩家死亡
他为什么犯病,他的药呢?
这件事和大夫人有关吗?
大夫人是为大老爷之死而愧疚忏悔吗?
辛烛单手托腮,抬眼间尽是风情,凌厉如刀的目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药吃完了你不知道,大老爷自己个儿总不会不知道,他没有吩咐你去拿药吗?”
“没有。平时老爷都会提前吩咐我拿药,以免发生意外。”管家低头沉思半晌,补充道,“不过那天大老爷脸色难看的很,像是有烦心事,一时忘了也有可能。”
让管家先退下,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不约而同地看向地板上铺陈的泥土、药渣。
“要不我们再仔细找找?”杨涵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事关自己的生死,他不认为大老爷会因为心情不好就忘了让人拿救命药。
楚轩率先蹲下身翻找,此时也顾不得脏了,直接上手,每一个土疙瘩、药渣块都得捻开了找。
直到佣人来叫吃午饭,也才找了小半。众人只得先洗手吃饭,一早上奔波劳累费脑费心,有心不吃饭继续查案,肠胃也受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舅老爷比他们更早地出现在了饭桌上,说是跟西洋师傅学了几手,亲自下厨做了只烤火鸡。
火鸡比寻常的肉鸡大两圈,肉又干又柴,吃着喇喉咙。也就充零嘴吃个香味,真要当菜吃还是算了。即便在西方,食物充足时,烤火鸡也就是个仪式,鲜少有人家真把它当家常菜。
骆子洲和辛烛各自尝了两口就没再动那只火鸡,舅老爷吃了半只腿后筷子也不往那边伸了,喝了两口茶润喉:“骆二哥,我姐的事进展如何了?”
“我倒有些事情想问你,”骆子洲后发制人,“我大哥死的那天你在家吗?”
舅老爷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出去玩,很晚才回来。我回来的时候,姐夫他正犯病呢。我怕去了添乱,就在客厅里等着,没想到姐夫他就这么去了……”
“大少爷呢?”
舅老爷反应了下才明白骆子洲的意思:“明辉就在房里吧,我后来听到哭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床边哭了。”
与此同时,厨房的小桌上,楚轩等人也在向佣人们打听大老爷过世那晚的消息。
大家的说法大同小异,只有一个穿着蓝花褂子的老婆子一脸“我知道得最多”的表情。钟徐娅再三追问,她才左顾右盼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
“我闺女那天当值,听到大老爷骂大夫人呐,还摔了杯子!”
那天大老爷房间里碎杯子、碎花瓶、碎茶壶都有,众人只当是大老爷犯病挣扎时碰倒的,倒是没想过是大老爷和大夫人争执之下摔的。这要是真的,大老爷说不定是因为和大夫人吵架才犯了病。
午饭后大家又回到大夫人房间,边继续翻找边交换信息。
楚轩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翻药渣,蓦然起身时头脑发昏,一把扶住窗棂。推开窗,外面的空气因为下雨而格外清新,探头往下看,正是小花园。
“会不会被扔下去了?”
要是被扔到了小花园,土一翻,雨一浇,了无痕迹。
楚母揉着腰站起来:“我们会不会想多了,大夫人怎么会害自己的丈夫呢?”
“为了弟弟啊。”辛烛拨开自己面前最后一抔土,伸了个懒腰,踩着高跟皮鞋蹲在地上让他体会到了做女人的不易,“再者当年大老爷为什么会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大夫人也是个问题,说不准其中有猫腻,大夫人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你们还年轻,不懂也正常。都二十几年过去了,在骆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就算当初不情愿现在也习惯了。”楚母以过来人的口气说道,“女人嫁了人,尖锐的棱角总会被日子磨平的。”
其他人不以为意,钟徐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
杨涵见状,赶忙转移话题:“大老爷和大夫人会是因为什么吵架?因为遗产?”
“他们对自己的死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会突然讨论遗产,应该不是这个问题。”骆子洲否决了这个可能,“应该是大老爷知道大夫人背着自己做了一些事,所有人都说那天大老爷心情不好,可没说大夫人心情也不好。”
这就说明在他们之间爆发争执之前,大夫人是不知情——至少表面不知情的。
楚母突然往外走:“你们继续找着,我去外面透透风。一把老骨头了,遭的什么罪啊……”
“妈我陪您去吧。”钟徐娅跟上。
楚母回身拦住她:“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钟徐娅也没有坚持,担忧地目送她离开,消失在雨幕中。
骆子洲和辛烛冷眼看着这一幕,等钟徐娅回到屋里,辛烛才不急不忙地提醒道:“这是个游戏,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别忘了在这里玩家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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