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不通解签算卦之术,少不得把辛烛带上,骆子洲留在明心观盯着云裴玄。
看到贯清寺威严的大门,辛烛乍然想起自己也算个道士,停住脚步:“我进去合适吗?”
没等赵毅回答,守在门前的小沙弥一溜烟儿小跑过来:“二位施主是照空大师的贵客吧,请跟我来。”
得,不用纠结了,到这儿除了和尚都是施主。
谢达枫心神不宁地和照空大师在禅房喝茶,见到赵毅和辛烛过来恍惚了一瞬。
他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眼熟。
辛烛开口和照空大师说话,谢达枫的耳朵敏感地动了一下——这不是那天给他递扩音器的人的声音吗?
难怪他后来怎么都找不到,原来他根本不是工作人员,现在看来他还不是普通人。
这件事可真是越来越玄了。
谢达枫无疑是人,不过呼风唤雨也是真的,赵毅也曾亲眼见识过。
“谢先生出道时间不短,近两年才有‘雨神’之名,期间是不是有什么奇遇?”赵毅心思转动,有所怀疑。
谢达枫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前这个男人有莫名的敬畏感。四目相对时他的腿都是软的,甚至想俯首称臣。
要知道他从来都是骄傲的,早些年不肯应酬陪丨酒得罪知名音乐制作人,宁可被雪藏也不低头赔礼。他从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低一等,面对照空大师他不卑不亢,看到辛烛他兴味盎然,只对这个叫赵毅的冷面青年例外。
谢达枫晃神许久,赵毅不耐烦地蹙起眉头,又把卑微‘雨神’惊出一身冷汗。
“奇遇是吧,我想想……”其实谢达枫心里早有怀疑,此时只是组织语言,“我在深海见过龙。”
四年前的夏天,谢达枫还处于被雪藏的状态,接不到工作就去考了潜水教练证贴补家用,没有学员就跟船出去海钓。
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他们遇上了暴风雨。
一片慌乱中,谢达枫坠海。
“我掉下去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没有被海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片蔚蓝中持续下落,没有失重感,却像有什么托着我往下落。直到触底倒在淤泥和岩石中,我才确定自己在海里,还是我从未到过的深海。”
谢达枫走出岩石圈便看到了悬浮在海中的绿色龙身,它并不是实体,像是光影折射下形成的幻象。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却意外击碎了这幻象。龙身消失后,他看到沉寂在海底淤泥中的骨架,和幻象中的龙一样呈现盘起的姿态,巨大的龙首足以吞下蓝鲸。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在龙骨的咽喉处发现了一颗绿色的珍珠。
谢达枫刚捡起珍珠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他的腰侧多了颗绿色的痣。
看到那颗所谓绿色的“痣”,大家都沉默了。
辛烛:“这个位置,我们叫它丹田。”
“我不练武也不修仙。”谢达枫懵懵懂懂。
辛烛突然想起件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来寺庙不去道观?”
谢达枫:???
照空大师在旁念了声佛号,赵毅也用咳嗽提醒辛烛慎言,辛烛却像非要得到一个解释似的盯着谢达枫。
谢达枫硬着头皮回答:“我怕道士嫌弃我打扰他们飞升——哎哟我去!”
趁谢达枫分神之际,辛烛蕴含灵力的一拳打中那颗“痣”,他和谢达枫都受到力的冲击飞出去。
赵毅接住谢达枫,辛烛自己在半空翻身稳稳落地。
受到攻击的“痣”后方映射出幽幽绿光,那光芒越来越盛,将谢达枫的皮肤都照得通透,隐约能看到“珍珠”的影子。
谢达枫飚了阵高音惨叫后发现好像并不疼,尴尬地转音停下了。
这是专业音乐人的职业素养。
“你管这玩意儿叫珍珠?”
拳头大小通体圆润的“天然珍珠”,世所罕见。
谢达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没见识嘛,当时我缺钱,还想着拿它补贴生活呢。”
然而没机会。
“照空大师说我有短命之相,是不是跟这颗珠子有关?”谢达枫小心翼翼地追问,“现在动手术还来得及吗?”
辛烛摸摸下巴,看向赵毅:“这是龙珠吗?”
赵毅点头:“这颗龙珠在谢先生体内数年,于谢先生而言相当于修士的内丹,贸然强行取出恐怕会让谢先生死得更快。”失去内丹的修士比凡人更加虚弱,很快就会衰竭而亡。
五雷轰顶!
谢达枫心如死灰,当初以为自己得了个宝贝,却付出了短命的代价,还不能反悔。
“我还有多少时日?”他现在相当于被判死刑了。
辛烛挑眉:“谁说你要死了?”
照空抢白:“谢施主如果能皈依我佛,佛祖慈悲一定会保佑施主平安渡过此劫。”
“别听他的,佛祖忙着呢,龙珠的事情当然归龙族管。你跟我们走,不用皈依照样救你。”辛烛现在不怕和尚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偏见,倒是嚣张起来。
也不管谢达枫愿意不愿意,架起来就走。
谢达枫被迫自愿上了贼船,站在破旧的明心观前风中凌乱:“我这是掺和进佛道之争了吗?”
从壮丽堂皇的庄严佛寺到屋檐破败的老旧道观,这落差有点大啊!
贯清寺香火旺盛却不如这里热闹,听动静里面还有不少年轻人,谢达枫下意识戴上口罩拉好帽子。
他想多了,从后门进压根遇不到外人,只有骆子洲闲闲地在后院吃点心喝茶看文献。
谢达枫尴尬地摘掉帽子和口罩:“你们道观是看脸招人的哈?”
骆子洲放下平板抬头:“确认了?”
“应该没错。”辛烛在他身侧坐下,就着他的杯子喝茶,“我竟然从佛寺里过了一遭,我可太了不起了。”
人是带回来了,龙珠怎么取出来还不知道。
谢达枫也不敢催,什么通告什么演唱会,命最重要。
云裴玄过来添茶,看到谢达枫几乎泪眼汪汪,谢达枫受宠若惊:“原来你是我的真爱粉。”
“不是,”云裴玄无情否认,“我是觉得终于有人跟我一样倒霉了,我心甚慰。”
辛烛靠在骆子洲腿上补刀:“你有病他折寿,旗鼓相当,半斤八两。”
云裴玄早就接受自己的命运了,谢达枫却还在暴击阶段,并不觉得宽慰。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他只觉得腿软心塞。
夜幕降临,客人散去,万籁俱寂。
谢达枫白天受到过多打击,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看着看着他眼前就模糊了,他被雪藏多年重新复出,“雨神”之名给了他很多便捷,让更多人知道了他的名字,他曾经为之沾沾自喜。
现在才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身后传来开门声,谢达枫眨眨眼吞下眼泪回头,神情莫名的云裴玄只穿着睡衣都没穿鞋就出来了。
“云道长也睡不着吗?”谢达枫笑着打招呼。
云裴玄没回应,双目无神梦游一样走向他。谢达枫察觉到危险,缓缓后退,试图绕过他靠近厢房向其他人求救。
月光下的百年银杏树在风中摇摆,叶片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深夜莫名渗人。
云裴玄像是没有察觉谢达枫的打算,轻易让他绕到自己背后。谢达枫飞快跑向赵毅的房间,疯狂拍门。
“救命啊,云道长发病了!”
云裴玄什么病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他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他发病了。
本该警觉的赵毅三人却都跟睡死了一样毫无动静,谢达枫求助无门,又出不去明心观,只能绕着院子跑,很快就气喘吁吁。
脚下的土越来越软像是随时要陷下去,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干燥刮得嗓子生疼,身上像背负了一座山越压越低。
算了,放弃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何必这么为难自己?痛痛快快地走了还免得时刻担惊受怕呢。
云裴玄追得越来越紧且毫无疲态,谢达枫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等死,他已经感觉到云裴玄的手摸上自己衣领了。
耳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悲壮地闭上眼,这大概就是心碎的声音吧!
“你们……在干嘛?”
发觉到异常破开院中结界的辛烛三人看着眼前光景目瞪口呆,别说他们了,谢达枫本人都是懵的。
气势汹汹追了他半天的云裴玄掐着他的后脖子,没要他的命。
他亲了他。
嘴对嘴,半点没借位。
结界被打破完全没有影响云裴玄,谢达枫的脑子转不过来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浑身热得发烫。
赵毅闪身过去将两人强行分开,辛烛不忍直视地别开眼:“来自单身狗的愤怒。”
骆子洲没好气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第100章云裴玄结丹
刚受到画面冲击时他们确实受到了惊吓,不过特调处纵横人间界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很快就发现云裴玄根本是在吸收谢达枫体内的龙珠之力,甚至想把龙珠渡入自己体内。
被拿住后云裴玄就失去意识倒在了赵毅的臂弯里,谢达枫一脸懵逼地被辛烛撩开睡衣。
骆子洲皱着眉头移开目光,压下肚里翻腾的酸气:“这是怎么回事?”
把晕倒的云裴玄放在石桌上,赵毅凝神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定在那颗百年银杏树上:“龙珠不是意外出现在这里的。”
云裴玄被劈中不是意外,他是被选中的。
幕后之人能在院子里设下结界而不惊动近在咫尺的他们,实力不可小觑。若非辛烛突然兴起说要对月饮酒,或许他们到现在都不会发觉。
赵毅的目光扫过骆子洲和辛烛,徘徊在谢达枫和云裴玄之间。
那家伙会在哪儿,有没有可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谢达枫没大碍,云裴玄的情况看上去比他严重得多。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吧?”谢达枫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云裴玄体内灵力又陷入暴动,他手臂上的灰紫色闪电印记又加深许多。辛烛正准备像上次一样帮他梳理,却被赵毅拦住。
显而易见,辛烛的梳理治标不治本,他本能渴求的是龙珠的力量。
此前他未必不想对赵毅下手,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才隐而不发,谢达枫则是那颗软柿子。
对应风火雷电雨五种元素的龙珠相生相克,互为平衡。
这不就巧了吗,当下五颗龙珠都在明心观。哪怕不知道电珠的具体位置,它总归就在附近没得跑。况且他们需要的不是龙珠本身,而是龙珠之力。在云裴玄经脉中游走的,正是电珠的灵力大礼包。
赵毅一个眼色,骆子洲心领神会。
“谢先生。”
谢达枫闻声抬头,只觉颈后一痛,随即失去意识。
骆子洲收回指尖的麻醉针,看着软倒下去的谢达枫,心底有种隐秘的快意。
不是赵处心太狠,不把他放倒,接下来他恐怕承受不了。
风火雷三颗龙珠悬浮在赵毅周身,磅礴的龙珠之力倾泻而出,注入云裴玄体内。雨珠还在谢达枫丹田里,龙珠之力只能借由他的经脉散发。
即使陷入昏迷,脆弱的经脉被龙珠之力强行撑开的痛苦,还是让谢达枫止不住痉挛,满身虚汗面无人色,表情狰狞得像被恶鬼啃过。
云裴玄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本是修行之人,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操纵丹田,让灵力在经脉中运转化解。
他的经脉被过于汹涌的灵力撑破,同时又受到龙珠之力的滋养迅速恢复。每运转一周天,他的丹田就更阔大,经脉便更强韧,灵力暴动便消解几分。
这进程十分缓慢,云裴玄体内灵力暴动完全化解时,天已大亮。
他自己倒是浑身轻松,飘飘然伸个懒腰睁开眼,还以为自己美梦方醒。
乍见床前站着赵毅三人,云裴玄被吓得不轻,再一看自己身边躺着虚弱不堪的谢达枫,他说话都磕巴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梦游把他……了?”
辛烛挑眉:“原来你还记得。”
云裴玄:!!!
骆子洲捂住辛烛的嘴:“你**控了,意图褫夺谢先生体内的龙珠之力,被镇压后引发灵力暴动,刚刚才平息。”
云裴玄撸起袖子,随意疑惑皱眉。
“我看着这印记的颜色没变深啊,好像还浅了点儿。”
赵毅接话:“这说明我们找对方法了。”
云裴玄大喜过望,他有救了!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明显是任由摆布的棋子,我们还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保不保得住你还难说。”
骆子洲的话让云裴玄那点儿喜悦尽数消散,凭生出几分烦躁。
他压下心底的不安,早餐都没吃就去上课了,谢达枫直到他下课才醒来。
赵毅在房间和特调处众人开视频会议,辛烛和骆子洲在院子里研究云裴玄的情况,浑身跟车碾过般酸痛难忍的谢达枫幽灵似的飘到石桌旁,语气飘忽。
“我梦见我被小道长非礼了……”
辛烛同情地望着他:“非常遗憾,那不是梦。”
谢达枫瞪眼,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了?”
骆子洲悠悠然喝了口茶:“后来被我们救了,你身体不适是因为经脉受损。”
“什么?”谢达枫心情大起大落,“经脉受损!严不严重啊,我会死吗?”
辛烛挑眉:“死……不是迟早的事嘛,你不必这么紧张。祸兮福之所倚,我们找出分离你和龙珠的办法了。”
这办法其实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骆子洲提出。
当代社会科技进步医学发达,若是身体哪个部位坏死到药石罔效,还可以换。同理,只要找到能代替龙珠继续支撑谢达枫丹田的东西,未必不能换。
找到能和龙珠媲美的宝物不容易,但雨珠在谢达枫体内只发挥了千万分之一的力量,否则谢达枫**凡胎早就承受不住了。
“所以,你们能找到?”谢达枫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骆子洲看了眼辛烛:“这个计划很冒险,谁也不能保证我们的猜想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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