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好了,外面冷了些,可屋子里好暖和!”
宁雪雅又笑,“就是空气太干燥了。”
又拿出丝绸手绢分送给大家。
绣着花的丝绸手绢美极了,鲁盼儿突然想到,如果能买一些丝绸做成蝙蝠衫或者裙子,效果一定很好。
虽然霓裳羽衣店毛衫的生意不错,但她觉得过于单一,最近一直试着增加新品种:
但棉布需要布票,不能大批买;化纤面料只能用于不多的款式,倒是丝绸,非常合适。
于是鲁盼儿找了个机会问宁雪雅,“这是你们厂的丝绸吗?
太漂亮了。”
“是呀,这里面还有几个图案是陈大为和我设计的呢。”
“我开了一家服装店,想买些丝绸做衣服,可以去你们厂吗?”
“这些产品是发给职工的福利,厂里生产的丝绸全部直接供应商场,不对外销售。”
宁雪雅从小在苏州长大,家人都是做丝绸行业的,对这行特别了解,笑着建议,“你可以到私营工厂买,他们经营很灵活的。”
然后她又想了起来,“你去苏州买丝绸倒没什么,不过运回来却很麻烦,不如找我堂弟吧。
我堂叔家在苏州开了间小厂,专门生产丝绸,堂弟在北京开店销售,在秀水街很有名气。”
“太好了,”鲁盼儿不想能得到这么有用的消息,高兴地说:
“请你帮我介绍一下你堂弟吧。”
宁雪雅在北京结婚,她的堂弟就在北京开店,自然会来的。
“他生意特别忙,没时间过来参加婚礼。”
宁雪雅告诉鲁盼儿一个地址,“我堂弟叫宁林,你过去提我的名就行。”
鲁盼儿晚上回家便问杨瑾,“去秀水街怎么坐车?”
“秀水街?”
杨瑾在北京出生,“我没听过这条街。”
“是一个新兴起的商业区,宁雪雅的表弟就在那边开店。”
鲁盼儿倒是听过,似乎那里卖衣服的很多,不过也不很详细。
“原来在建国门外,长安街延长线上——那里过去是使馆区。”
杨瑾查了地图,又找到公交车线路,“北京这几年发展太快了,公交线路也变了许多,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做你的课题吧,鲁老板自己能行的!”
年前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但鲁盼儿还是先去了秀水街。
按杨瑾查到的线路坐车,还挺顺利的,可一下车,鲁老板就被惊呆了,再没想正月没过完,秀水街就能有这么多人!
眼前到处是外国人、中国人、男人、女人……
耳边尽是全国各地的口音、生硬的汉语、英语、俄语,还有听不出来的语言……
再看街道两旁低矮的小平房,一间挨着一间,每间都不大,就连铺子上面的匾也都很简陋,可挡不住五花八门的服装热热闹闹地在各家门外招摇——冬天的厚棉袄、夏季的汗衫、红红绿绿的旗袍、绣着大花的绸缎小袄……
林林总总,让人目不暇接。
真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呀!
鲁盼儿不急着找人,先逛了起来。
才逛了十几间铺子,鲁盼儿就已经决定,霓裳羽衣要是在秀水街开个分店!
这里的生意差不了!
分店怎么开呢?
心里正在盘算,就见面前店门前招呼顾客的人正是赵老板,“还真巧呀。”
赵老板也笑着点头,“是巧,我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鲁盼儿看着铺子上的匾,“原来美丽服装店搬到了这里。”
当初王玉楠闹了一场,将自家的房子收了回去。
赵老板腾出房子后,就没能在磁器口再租到房。
磁器口街道的人家都知道了赵老板一直欠着房租,谁还愿意把房租他呢?
赵老板也就不知去了哪里。
今天鲁盼儿才算揭开了谜底。
不料,赵老板摇头一笑,“我们并不只有一家店,这里的铺子早就开了,一直是我爱人守着。
至于磁器口的裁剪机,已经搬到了别处。”
鲁盼儿这时才明白,原来赵老板并不只向自己瞒着裁剪机的消息,他还从没透露过秀水街一个字!
其实这些事早有端倪,只是自己没有想到。
裁剪机一次能裁一百件衣服,每日不停地裁衣,磁器口的小店怎么能都卖得掉?
还有,赵老板在美丽服装店的时候并不多,他爱人更是一次没过去,自然是另有铺子了。
在自己想到开分店的时候,人家已经有了分店,鲁盼儿便由衷地赞了一声,“赵老板果然比我要懂生意经呀!”
赵老板从磁器口铩羽而归,丢了一个很好的分店,面子也不好看,所以更想在霓裳羽衣店的老板面前炫耀一番,“我做生意可是很早的,还没改革开放前,我白天在服装厂上班,晚上就用厂里的机器裁了衣服回家做,我爱人再悄悄卖出去……”
鲁盼儿就笑,“那时候要算投机倒把呢。”
“可不是,那时候摆地摊卖衣服,最怕的就是有人来抓……”
店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笑着接过话说。
“这是我爱人,段秀芝。”
“段大姐好,我是鲁盼儿。”
“我知道,我知道,霓裳羽衣店的女老板——人长得好,衣服做得好,店开得也兴旺。”
段大姐黑黑胖胖的,说话带着三分笑,“看来小鲁也想在秀水街开一间铺子?”
“是有这个打算。”
鲁盼儿没有必要瞒着,若是过来了,大家又会常见面了。
“现在秀水街的铺子不太好租呢,”段大姐就向左右指了指,“这条街没多长,铺子却很多,租金更是高得离谱,还三天两头地涨价!”
“这里的房东果然难缠,我们刚来的时候,每个月才二十元租金,现在都涨到二百多了。”
赵老板用手比了一下,“您瞧这铺子多小呀,若是在别处,也就十元八元的租金。”
铺子是不大,租金是很贵,但只看秀水街这么多人,就是值得的。
鲁盼儿做生意也有两三年了,眼光还是有的。
且她也看出段大姐与赵老板一样,心眼儿太小,只怕别人来抢生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于是鲁盼儿抬起手看看表,“我本是来找人的,不料顺路看服装,倒是耽误了,也该走了。”
第213章收获不小
宁雪雅堂弟的店名为江南丝绸,鲁盼儿没多久就找到了。
这是一家非常兴旺的店,店门口系在绳子上花样繁多的丝绸围巾在北风的吹拂下就像一面面美丽的旗帜,吸引了许多人。
店里的年轻人忙得不可开交。
鲁盼儿等顾客少了才过去问:
“宁林在吗?”
心里却认定这位就是宁雪雅的堂弟,两人长得有些像呢,都是白白的皮肤,秀气的眉眼。
“你找宁林有什么事?”
年轻人神情淡漠,眼皮也没抬一下,只专心数手里的钱。
“是这样的,我是陈大为的朋友,想买些丝绸,听雪雅说她堂弟宁林从苏州进了不少,就过来看看。”
“噢,我就是宁林。”
他这才承认,正好此时也数清了钱,卷起来放进钱包中,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却顿了一下,“进店里看看吧。”
鲁盼儿进了店里面,就见做围巾的丝绸一卷卷地摆在台子上,色彩动人,莹润光泽,用手一摸,滑得像婴儿的皮肤,“这丝绸怎么卖呢?”
“十元一米。”
“整卷买能便宜些吗?”
“一卷五十米,四百七十五元钱。”
比商店里的丝绸要便宜许多,且颜色多,花纹也好看,鲁盼儿觉得挑几种回去做衣服一定会很好卖,便一样样看了下去。
店里又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嘻嘻哈哈地挑丝绸围巾,宁林早扔下她过去说声“Ten”又张开双手比了一下.“Weknow.”外国人答应着便开始挑丝巾,没一会儿每人手里都拿了好几条,数一数,每条十元,交了外汇券,满意地走了。
宁林重新进了店里,心情显然很好,主动开口笑着说:
“外国人的钱最好挣,她们特别喜欢中国的丝绸,买三五条不算什么,我见过最多的一个买了二十条,而且给的还是外汇券。”
“秀水街的生意还真好呢。”
鲁盼儿一笑。
“是不错。”
刚刚几个外国女人又重新回来了,在店里重新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没找到,其中一个人便拿出刚买的朱红色印了金色大花的丝巾向宁林比划着说了一大串英语。
宁林接过丝巾,仔细检查了一遍,“上等的丝绸,没有一点瑕疵。”
重新还了回去。
鲁盼儿便明白了,原来宁林只会说英文数字,却听不懂英文,便笑着过去告诉他,“她们并不是说这围巾不好,而是想买四十米这样花纹的丝绸,用来装饰房间。”
宁林皱了皱眉,“可店里现在没货,要两三天之后才能送过来。”
鲁盼儿向外国人说明了,又转向宁林,“她还要在北京停留一周,可以过几天来取。”
“大后天我在店里等她。”
鲁盼儿居中翻译,帮他们约好价格和取货时间。
外国人满意地走了,宁林瞪大眼睛,“你不是做服装生意的吗?
怎么会外语?”
“过去学过一些。”
鲁盼儿一笑告辞,“过些天我来买丝绸。”
“这条送你,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
宁林拿过一条刚才外国人选的红底金花的丝巾笑着递给鲁盼儿,“你可是帮我做成了一笔几百元钱的生意呀!”
宁林是标准的南方人,个子不高,秀秀气气,初见时只觉得有些冷漠,可现在一笑却挺可爱的。
鲁盼儿本并不想收,可却拗不过宁林,便拿了一条浅紫色碎花的丝巾,“外国人的审美与我们不一样,我更喜欢这个。”
收到包里,“谢谢,我走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宁林赶紧问。
“我叫鲁盼儿。”
“盼儿,挺好听的名字。”
叫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可叫小名就有些不自在了,尤其是宁林,明明还是个年轻小伙儿,鲁盼儿就说:
“以后,你就叫我鲁姐吧。”
“哈哈,鲁姐?”
宁林笑了,“你应该叫我宁哥的。”
明明宁林比自己小的,鲁盼儿便笑,“你是哪年出生的?”
“我是五七年的。”
“还真巧了,我也是五七年的。”
“我一定比你大了,我生日是正月二十二。”
“我也是正月生日,而且是正月十六的,比你早了六天。”
“你在骗我吧?”
宁林不信。
“生日怎么能做假?
户口本上写着呢。”
“好吧,鲁姐,”宁林不情不愿地称呼了,转眼又笑了,“我看你英语那么好,以为你刚刚大学毕业呢。”
“我没上过大学,高中也只上了半年,后来做了裁缝,然后开店,所以才过来买丝绸。”
也对,大学毕业的哪能开店呢?
“我也没上过大学,还曾在丝绸厂当了几年临时工。”
宁林就告诉鲁盼儿,“你买丝绸的时候,我还能再便宜一些。”
两人又聊了半晌,毕竟都是做生意的,很能说到一起,且宁林不似赵老板那样喜欢藏着瞒着,热情地将秀水街的情况都讲给她听,鲁盼儿受益非浅。
再来了几个外国顾客,有鲁盼儿在,买卖两方都省了不少事儿。
眼见着到了中午,宁林就说:
“我请你吃饭吧。”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这时候店里也特别忙呢。”
回霓裳羽衣打理生意,中间又去接梓嫣,七点多鲁盼儿才与女儿到家,杨瑾已经把饭做好了,“先洗手吃饭吧。”
又问:
“今天去秀水街还顺利?”
“很顺利。”
鲁盼儿不忙吃饭,先笑着说:
“从来没想到,做服装生意能用上外语。”
赶紧说了今天遇到的事儿。
“我教你外语时,也没想到能有今天。”
杨瑾也感慨地笑了,当初他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能走出封闭而落后的农村,看看美丽的大千世界。
“但是你说的都对了,”鲁盼儿满眼憧憬,“现在有这么多外国人到中国来,也许我们将来也能去国外看看。”
“一定能的,”杨瑾点头,“现在学校与国外交流的机会很多,我毕业参加工作后会努力争取,如果有机会我们就一起去。”
韩老师和丁老师因为有研究成果,已经出国两次了。
杨瑾的成绩特别优秀,他是系里唯一一位直接保送的研究生,在协助纪教授做课题的同时,自己也有不少研究成果。
鲁盼儿相信将来他一定会有国学习的机会,“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也去看看外国什么样!”
但要出国,至少也要等杨瑾研究生毕业,再做出一些成绩,还早着呢。
正好,孩子也小,鲁盼儿总不能扔下他们出国玩,倒是不急的,便说起最近的打算,“我准备在秀水街开一间分店。”
“去看丝绸,结果却要开分店?”
杨瑾就笑了。
“那边的人流太多了,又有许多外国人,他们真很有钱的。”
若说妻子最初开店时杨瑾还有些担心,如今也早消散了,鲁盼儿很有经商和管理的能力,这一年多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收入不菲,家里的事也没耽误过,“想开就开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支持我!”
鲁盼儿瞧着梓恒和梓嫣不注意,亲了杨瑾一下。
接下来,她每天都抽出半天时间去秀水街。
果然,“秀水街的铺面很不好找呢。”
赵老板和段大姐因为不希望自己去秀水街开铺子,故意用租房子的困难来吓自己,但事实也果真如此,秀水街的铺面特别难租。
秀水街没多长,街道两旁空铺子很少,偶尔有一两间,租金都要得高,而且房东又不肯约定长租,当然更不肯卖。
不过,沿着秀水街向北走,经过过一条小胡同后,出租的房子一下子多了起来,房东也容易说话,也有同意卖房的。
原来这里其实也在秀水街上,可却处于繁华热闹的地段之外,几乎没有商铺,便并非大家口中的秀水街了。
虽然据说秀水街最初不过几家铺子,现在已经连成一大片,鲁盼儿觉得将来未必不能延伸得更远。
只是,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呢?
可做生意就在眼下,地段好最重要,鲁盼儿就为难了,回到家里与杨瑾嘀咕,“买铺子吧,怕生意不行,租铺子吧,又怕将来遇到玉楠那样的房东闹出矛盾,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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