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和许怀星在大学毕业那年出柜,很意外地,周文清并没有像向初想象中那样歇斯底里地大骂,反而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
她说能理解,也会祝福。
“既然相爱,那就好好地在一起。”
向初被这句话感动了很久,可如今他甚至怀疑,如果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周文清,她一定能找出一百条理由让他们和好。
以前,向初带着许怀星回家过年,每每听到周文清的夸奖,许怀星都会蹭到他旁边,贱兮兮地说:“小初,你老公厉不厉害,这么会讨丈母娘的欢心,你晚上要不要奖励一下。”
那时候觉得多幸福啊,周文清每念一次许怀星的好,向初就觉得自己更爱许怀星一点,爱人被认可的感觉太好了,他几乎要飘飘然了。
但现在这些话传到向初耳朵里,只会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春晚开始了,向初家的年夜饭也上桌了。
沿海城市,饭桌上当然是海鲜居多,向初虽然是海边长大的孩子,但从小就闻不得海鲜的腥味。
然而他小时候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恶,长大后又不好意思拂了母亲的心意,周文清便以为他爱吃,还是和往年一样,准备了一桌子海鲜。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因为不懂怎么开口,那就不说了,因为不懂怎么和人相处,那就躲起来。
周文清一边给向初剥虾,一边念叨,“小许怎么忙到连过年都要加班,年轻人打拼事业是好事,但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累病了就不值当了,平时都是他宠着你、迁就你,你啊,也要多关心他。”
“你记住妈妈说的,两个人谈感情,一定要相互体谅,相互扶持,当年我和你爸爸就是因为……”
向初夹了一个饺子到周文清碗里,打断她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
“妈,吃饭吧,饺子都要凉了。”
周文清始终没能走出婚姻失败的阴影,这些年来愈发敏感,好像再也见不得谁的感情破裂,她有无数关于经营感情的大道理,向初听了这么多年,你要和他好好的,你要对他好,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些都是空话。
“哎,只要你能过得好,妈妈也就放心了。”
气氛始终不冷不热,两个人的年夜饭很快草草收场,周文清睡得早,看了一会儿春晚就回了卧室。
和她道完晚安后,向初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呆在客厅,偶尔剥几个花生喂给趴在他脚边摇尾巴的大帅。
春晚是肯定看不进去的,他想给谢时君打电话,已经想了一晚上了。
向初纠结了半天,索性关掉电视,走到阳台上透透气,大帅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十分殷勤,向初弯腰点了点它的鼻子,“你倒是挺黏人。”
“许怀星以前也和你一样黏人,特别听我的话,可是他不要我了,大帅,你会不会也背叛我?”
大帅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一脸无辜,向初笑着揉揉它的头,“算了,大过年的,我们不说他了。”
向初一直纠结到快十二点,电话也没打出去。
市区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但远处的天空中,还是有烟花一朵一朵绽开。
就快到除夕夜的高潮了,向初撑着下巴,他猜这会儿,所有人的手机应该都很热闹吧,在群里在抢红包,给亲朋好友群发祝福。
他是收不到什么祝福的,因为不习惯亲密关系,害怕和生人说话,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和所有人都保持着生疏的社交距离,不管是生日还是过年过节,手机都和平时一样安静。
他又忍不住想,谢老师除夕夜一定很忙吧,要做年夜饭,要陪母亲看春晚,要哄孩子睡觉,要回复朋友的祝福短信,哦对了,还有学生的……
向初蹲下来,捋了捋大帅的耳朵,捧着它的头,一本正经地问:“你说,我现在给谢老师打电话,他会接吗?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正在通话中。”
“要是没打通,那我多没面子啊,大帅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想跟他说新年快乐,大帅,你说我到底要不要主动打电话啊?我有点紧张,我怕我会结巴。”
大帅被他弄的很是不耐烦,叫了两声表示拒绝,挣开他的手,挪到一边疯狂甩耳朵。
时间从23:59跳到0:00时,向初的手指还停在“谢老师”三个字上方,迟疑着要不要按下去,这时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短信提示。
是一个陌生号发来的。
-小初,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向初知道这个陌生号的主人是谁,除了许怀星,没人会叫他小初,也没人会赶在零点给他发消息,但他早就把许怀星拉黑了,许怀星必须换一个新号才能给他发短信。
他想都没想,直接左划,将那条短信删了。
接着又点开通讯录,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谢时君的电话,好在忙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新年快乐,小初。”
向初一怔,差点忘了,现在不只是许怀星会叫他小初了,这个认知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得意,他轻快地说:“谢老师,你是今年第一个和我说新年快乐的人。”
谢时君说:“那太好了,你也是第一个和我说新年快乐的人。”
向初故意抬高语调,怀疑地说:“是吗,我可不信。”
谢时君爽朗地笑了,“为什么不信,我没接别人的电话,一直在等你。”
向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就算谢时君是在骗他,他也很知足了。
他还在发呆,就听到谢时君问他这几天开不开心。
其实不开心本来就是向初的常态,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但是猛然被人关心,而且这个人又是谢时君,就会很想得到安慰。
向初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贴近了一些,说:“不太开心,想听您哄哄我。”
他最近不怎么称呼谢时君“您”,突然这样一说,卖乖的意味非常明显。
谢时君像是预先演练过了一样,说的很流畅,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温柔,“乖,给你的福字已经写好了,还有你的新年礼物也准备好了,再坚持一下,多陪陪家人,多笑一笑,好吗?”
“嗯,我会乖的,你要等我回来。”
“好。”
这个话题结束后,他们很久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对方那边的声音。
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向初在电话里,听到了谢时君那边电视传来的《难忘今宵》,听到谢怡安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爸爸,我要压岁钱。”听到很多人的笑声混在一起。
好像就这样走进了他的世界。
谢时君的世界多遥不可及啊,远不止一千公里那么远,以这样的方式分给他一点点温度,已经足够点亮他的除夕夜了。
挂断电话后,向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他是抗拒的,因为这里也处处布满了过敏源,丝毫不输给北京的那间出租屋。
书架上都是高中课本,随便翻开一本都可能致敏,床底下有个铁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许怀星那时写给他的情诗小纸条,他每一张都留着。
向初坐在书桌边,随手拉开离自己最近的抽屉,看到书本下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中规中矩的海景照,向初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放这么一张照片。
他拆开相框,好几张大头贴掉了出来。
是十年前拍的,照片的边边角角都泛黄了,可照片中的他和许怀星还是少年的模样,穿着实验中学土气的校服,在花里胡哨的卡通边框里,亲密地贴在一起,做着各种幼稚的表情。
有一张,是许怀星吻他的侧脸,还有一张,是许怀星把他抱起来,还有一张,干脆直接是在接吻。
向初明白了,怪不得要把这些藏在海景照后面。
看到这些,不可能没有波动,但向初发现自己最大的波动是来自于,他忽然想起,谢时君的书房里也有一个相框,是冉秋意那一届学生的毕业照。
谢时君每天都能看到那张照片,他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怀念吗?心酸吗?还是后悔?
这是向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在嫉妒。
他在嫉妒冉秋意,嫉妒冉秋意是唯一一个拥有过谢时君全部温柔的人,嫉妒冉秋意能让谢时君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心里很乱,急需要一剂镇静药物。
幸运的是,向初这次偷偷带了一瓶指甲油,豆沙红色的。
这个颜色很温柔,和他喜欢的大红色相差甚远,不过他最近的焦虑不是很严重,有那么一点点红色的意思就足够了。
向初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屈膝靠在床头,仔仔细细地在脚趾甲上涂指甲油。
大帅今晚吃了不少向初喂的花生,格外地粘他,趴在他床边,张着嘴,十分殷勤地对着他哼哧哼哧,身后的尾巴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摇。
向初好笑地看着它,“干嘛,你也想涂啊?”
“过来,给你的爪子上涂一点。”
大帅看主人对自己摊开了掌心,以为是要握手,立刻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上面。
向初捏着它爪子上的肉垫,拨开毛,露出年前刚去宠物店修剪过的指甲,用指甲油细细地刷了一层,他看着美甲后的大帅,笑倒在床上,而大帅全程歪着头不明所以。
不再折腾无辜的大帅,向初专心给自己涂,等待晾干的时间里,抬起手在灯下端详了好一阵。
他的手很白,十指纤细,指关节也没有过分的突出,再加上修剪的干净整齐,涂上女性化的指甲油也并不显得突兀。
不知怎么,向初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想起谢时君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被他家小公主当成画布,指甲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水彩笔痕迹,更止不住笑了。
大帅趴在角落的垫子上,刚睡着就被向初闷在被子里的笑声吵醒,警惕地竖起耳朵,“汪!”
向初伸出一只手关了灯,还是蒙在被子里,发了一条微信。
-谢老师,晚安。
第12章
他不要再回头了。
向初订的是初六回北京的票,从到家那天开始,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初一初二两天,他跟周文清出去走了走亲戚,但也只是过年讲究一下礼节,本身也不亲近,很少来往。
和母亲相处起来依旧别扭,向初早就习惯了这种别扭,唯一的难处就是她总提起许怀星,但听她念着念着,向初越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他安慰自己,再忍忍,过几天就能回去了,再坚持一下,谢老师的礼物就在眼前了。
初三下午,向初去超市采购,大帅见他要出门,叼着狗绳跟到门口,兴奋地围着他转圈,以为是要带它出去玩了。
向初蹲下来,呼噜了一把大帅的头,“你留在这儿看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大过年的,路上人少车也少,超市里也是一样,向初很快就买好了。
他还记得答应大帅的,路过海鲜市场时,强忍着对腥味的不适,买了两斤新鲜的虾,大帅爱吃虾胜过其他一切肉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回到家时,向初看到玄关处堆了不少营养品,一看就价格不菲。
他走进客厅,周文清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她旁边坐着一个人,跟她有说有笑的,大帅凑在那人旁边,前爪搭在他膝盖上,一脸满足地被摸头,还在卖力摇着尾巴,等待投喂。
向初扔下刚买的、还在活蹦乱跳的虾,从心底泛上来一阵不适,他仿佛能看到大帅的脑门上写着“叛徒”俩字。
许怀星偏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他站起身,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小初。”
“你……”向初很想厉声质问,你来我家干什么,可他看到旁边的周文清,只能拼命将怒意咽回去,改口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他们短暂地交换了眼神,十一年磨合出的默契还是有的,只一眼就明白了该如何配合对方演好这场戏。
“小初,我……那个,我公司那边忙完了,来看看阿姨,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告诉你。”
周文清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表现地太亲密,一副了然的表情,“行了,我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你们聊,我去做饭,小许今晚不许走了啊,刚才说好的。”
许怀星先是看了一眼向初,才敢答应道:“哎,好。”
大帅叼起被向初扔在地上的一袋子虾,跟着周文清进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气氛快要降到冰点。
向初冷冷地盯着许怀星,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巴掌,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许怀星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装,领带夹还是向初前年情人节送给他的,发型也梳的一丝不苟,这身精英打扮像是要去参加竞标似的,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沉着,就这么局促地站着,更像是在罚站。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好一会儿,一个咄咄逼人,一个躲闪不及。
向初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妈,我们出去买个东西,马上回来。”
然后拽着许怀星的手腕,拉着他走到楼道里,把门关上。
向初松开手的时候,许怀星下意识想抓住他,却只捉住一片没有重量的空气,楼道里的声控灯闪了一下,那点昏暗的光在白天里显得病弱又无力,只一下就熄灭了。
向初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把手背到身后,狠狠掐着自己的虎口,“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小初,我……”许怀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忙乱地解释:“我从昨天开始,一直在这附近等,想等你不在的时候,再上去看看阿姨。”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没有要纠缠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应该跟阿姨认个错,但是……她好像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我想你没有告诉她,一定有你的考虑,所以就先顺着阿姨,跟她聊了一会儿。”
向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冷笑了一声。
“许怀星,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别是赚钱赚傻了吧?你跟我妈认错有什么用?”
许怀星低下头,苦笑着说:“小初,你一定恨死我了吧,我承认是我混蛋,我犯了死罪,就算我现在说我还爱你,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会信。”
“这三年,是我太急功近利,我太想给你最好的了,反而把你越推越远。”
“其实……其实我们早就该分开了,就算我没有一时糊涂犯了错,我们早晚也会分开,小初,这是你也清楚的。”
向初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样,死死瞪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本来不会和我的星星分开,是你杀死了他,可是该死的是你,不是他。”
生意场上练出来的口才到了这里变得百无一用,许怀星懊恼地皱起眉,他没想到已经过了半年,向初的情绪还是这么极端,他上前扶住向初的肩膀,心口被瘦削的手感狠狠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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