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聂倾双手攥紧了方向盘,油门松了松,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缓缓下降,他的心跳却在迅速加快。
他也没想到如今只是跟余生说一句话都让他感到如此艰难。
“快到了吧。”余生催促道。
聂倾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把已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给压了回去,这才开口慎重地问道:“阿生,我是想问你,你现在跟吴燊还有陈芳羽那伙人的牵扯究竟有多深?”
“我跟陈芳羽没怎么打过交道。吴燊是我大哥,当年就是他救了我。不过,我之前最多只是帮他处理些外围的生意,像sin这样的会所他还有好几家,但大部分都做正经生意,他还不至于太明目张胆。”
“是他救了你?”聂倾虽用的是问句,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紧接着又道:“你当时中枪之后伤势应该很严重吧……他既然能救你,说明他赶到现场的速度很快,说不定从一开始就在那儿。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背后真正害你的人?”
“直觉。”余生轻轻揉着太阳穴,“以他的手段和势力,想害我犯不着绕这么大一圈。即便他想收买我让我替他卖命,威逼利诱可比施恩加惠方便多了。”
“但是威逼利诱未必能真正让你听话吧?”
“可他也没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余生说完这句忽然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而聂倾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被人泼了一桶冰水,冻得他心脏发紧。
好在余生又接着说了下去:“在我身体恢复之后,他让我接管了部分生意,但是最核心的部分没让我碰。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也没限制我,只是要求对我的行动保有一定知情权,我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三年多来一直照应着我,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他要求知情权不过分,我要求就不行吗?”聂倾问完不禁苦笑,摇摇头,像是要把脑海里那些不愉快的想法赶跑。
“到了么?”余生没接这个话题。
聂倾将车缓缓停在sin的大门口,替他解开安全带说:“到了,我送你进去。”
“不用,我一进门就有人来接我。再说这里面我瞎着也走不丢。你快走吧,别耽误正事。”余生说着已经自己打开车门,抓着门框下了车。
聂倾还是不放心,急忙从驾驶座这边绕过去扶他,可刚走到余生身边就见一个人正风风火火地从里面跑出来,一头金发在身后甩出一道金黄色的线条。
“三哥!”连叙冲过来搀住余生的胳膊,然后用一种充满戒备的眼神瞪着聂倾问:“怎么是你送三哥回来的?不是说好让我去接吗!”
“我去得比你早。”聂倾说道。他本无心跟小朋友争执,可在看到余生被连叙搀住后脸上露出略显轻松的表情后,他就忍不住逞了下口舌之快。
果然,连叙立刻愤愤不平地反击道:“是三哥让我八点去的!我听三哥的话!要是三哥让我早去我可以守一晚上!肯定比你早!”
“行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余生拍拍连叙的手,然后对聂倾说:“这下你放心了,去忙吧。”
“嗯……”聂倾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晚上我来接你好吗?”
“不用——”
“不好!”余生还没说完,连叙就先替他回答了。“每次三哥跟你在一起都没好事!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谁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叙。”余生截住连叙的话头,叹了口气。“阿倾,晚上我要回出租屋,小叙会送我过去,你就别来了。最近事多,你先忙好你那头,我这边你不用管。等案子查出什么进展,咱们再交流。”
“如果没进展,我就不能来见你吗?”聂倾问。
连叙:“三哥才不稀罕见你……”
“来是能来。只不过没有新情况的话,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好说的。”余生说着扯了下嘴角,“我怕你尴尬。”
“……我明白了。”聂倾低头顿了片刻,才又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伤还没好全,先养好身体最重要。回头我如果查到什么,再来告诉你。”
“行。”余生没再多说,也不等聂倾走,直接挽着连叙转身道:“咱们进去吧。”
“好!三哥——你怎么了……”连叙原本因为甩了聂倾而兴奋的心情,却在转头看到余生的表情时瞬间冷却下来。
那是克制,苦涩,还有心疼。
明明他的眼睛是无神的,却丝毫不妨碍连叙读懂他此刻的情绪。
“三哥,你是不是不想让他走?”连叙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余生一时没有回答,又走了十来步,他才摇摇头说:“他有他的工作,我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没工夫如胶似漆。对了,昨天让你查的那个人,有线索了吗?”
连叙听到这个问题,声音顿时担忧起来:“还没有……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二哥的人手都过滤了一遍,没有对上号的。还有之前跟三哥有过节的人我也查了,除个别人目前行踪不定之外,剩下的倒没太大问题。”
“这不是查了挺多么,刚才怎么能说没线索。”余生露出一丝笑容,鼓励性地在连叙肩头上拍了两下。
他们二人这时已下到地下二层,余生示意连叙不用再扶了,自己轻车熟路地走进办公室,在书桌后的转椅上坐下。
“三哥,如果二哥这边查不出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那几个行踪不定的跟三哥有过节的人也有嫌疑,可是这些人都是滑头,想锁定他们的位置肯定要花一定的时间,我怕再耽误下去三哥会有危险……”
“小叙,你说的这几个人,就不要再查了。”余生头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小腹前,闭着眼睛一副放松又疲惫的样子。
连叙听上去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查了?三哥难道知道是谁?”
“具体是谁我还不确定,但这个人多半跟最近这些事有关系。我得好好理一理,看对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余生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侧过头挑了个更舒服的地方枕着,不再说话。
连叙见他面色平和,呼吸均匀,摸不准他到底是在想事情还是想睡一会儿,又不敢冒然出声打扰,于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仍没看到余生有起来的意思,便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余生常用的毯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替他搭在身上。
“小叙,你先上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余生一动不动,只低声开口道。
“没关系,我不用休息。”连叙看着他,没听到回复,因此又补充一句:“三哥,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叫我。”
这次余生轻轻“嗯”了一声。
连叙慢慢退了出去,到外面后小心地将门合上。
他不知道余生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和聂倾闹得不愉快,余生这会儿的状态就不会这么差。
他看起来就像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全凭一丝精气神吊着,整个人给人感觉摇摇欲坠的。
“我是为了三哥好……”连叙一边在嘴里默默给自己暗示,一边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被他命名为“讨厌的家伙”的号码,纠结了半天才终于按下拨号键。
“我是为了三哥。”
在电话接通之前,他最后对自己说了一遍。
Chapter114
聂倾接到连叙电话的时候,一只脚刚迈进法鉴中心的大门。
坐在离门不远处的池晓菁已经看到了他,正要起身打招呼,却听到聂倾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是冲他微微点头后又坐了回去。
聂倾退回走廊里按下接听。
“找我有事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连叙明显不怎么友好的声音隔了好几秒才传过来:“废话,没事才不找你。”
“说吧。”聂倾走到窗下站定。
“今晚你来送三哥回去。”连叙板着的脸仿佛透过手机投射在聂倾面前。
“让我送?他那会儿不是说不让我过去么?”聂倾以为这是余生的意思,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便又问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来送比较好。反正机会我给你了,看你能不能抓住吧。”连叙说完竟直接撂了电话。
而聂倾这一下也明白过来,看来让他过去这事是连叙自己的决定,并非余生授意。
可连叙一向看不惯他,直到刚才分开时还一副巴不得他离余生越远越好的样子,怎么突然态度变了?
聂倾来不及细想,正好苏纪这时穿着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刚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看见他第一句话先问:“余生好点了吗?”
“比昨天好一点。”聂倾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岔开道:“对了,你早上来得早,有没有见到池霄飞?”
苏纪摇摇头,“没有,不过他昨晚来找过我,问我有关上次无头焦尸案尸检的事。”
“他果然在查这个。”聂倾蹙起眉头,“那你跟他说了什么?我记得尸检结果之前不是已经提交了么,难道又有新发现?”
“如果有新发现,你会不知道?”苏纪微微叹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对这个案子上起心来,缠着我问了好些问题。但我能回答的已经全部写在验尸报告里了,他再怎么问我也不可能编出新东西来。”
“他问你什么问题?”聂倾心里既疑惑又不安。
苏纪看他一眼,“主要是对死者体征和生前身份的推测。除了性别、身高、体重、年龄、血型这些基本的,他还想知道死者的惯用手、偏好、个人生活习性之类的信息。但说实话,死者遗体被烧得太严重了,以目前的技术要想获取更多信息基本是不可能的。”
“偏好和个人习性……他到底想查谁?”聂倾喃喃地道,然后又向苏纪确认:“验尸报告里说的是‘死者男性,年龄在33至36岁之间,身高在175至178公分之间,体重73至76公斤之间,o型血,肌肉组织较为发达,生前身体状况良好,器官脏器无明显病变。’对吗?”
“嗯。池霄飞想让我通过对遗体的观察推测一下死者生前可能从事的职业,我只能告诉他,死者虽然肌肉组织发达,但应当不是专门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因为通过体力劳动而锻炼出来的肌肉结构会具有比较明显的‘职业印记’,也就是说,相对于每一种劳动,所锻炼出的肌肉群是比较特定的。而从死者遗体残留的肌肉组织来看,他的肌肉分布比较匀称,应该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但又不是靠个人健身练出来的。”
“为什么不是?”聂倾问。
“这么说吧,健身的人一般目的性很强,对于自己想要锻炼哪一部分的肌肉要求很明确,而且主要是为了健美,但不一定实用。就好比现在让你去跟一个两米高的肌肉壮汉去pk,他未必能打得过你。除了技巧和灵活性方面的因素外,还因为他的肌肉性能可能并不适合格斗这类功能,从韧性和爆发性上都要弱一些。而你的肌肉结构却已经适应了这些动作,因为你一直在接受这方面的训练。”
“等等书记,你的意思难道是……”聂倾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神情中透着九分震惊还有一分的难以置信。
苏纪的表情也很严肃,盯着聂倾定定看了两秒后,才极为慎重地开口:“有类似肌肉结构特征的人很多,各行各业,只要有心去锻炼,都有可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我也无法断言这名死者生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就目前我所接触过的人里来看,活人也好、死人也罢,有这种肌肉结构特征的,多半是名警察。”
在苏纪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聂倾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猛地抽搐了下。
“书记,如果死的是名警察,这件案子的性质就更严重了。”聂倾的语速很慢,好像一边说还在一边消化这一猜想。
苏纪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边,目光肃然地飘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幽幽地道:“聂倾,死的如果是名警察,案件性质严不严重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件案子所牵扯出来的其他问题。杀警察可不是小事,何况是到毁尸灭迹这种地步。我担心,这可能不会是一个独立案件。一名警察的死,只怕不是一系列事件的终结,就是一系列事件的开端……”
聂倾被苏纪的话说出一身冷汗。
“书记,这个猜测,你应该不是在今天池霄飞问了之后才产生的吧?”聂倾沉默了片刻才问。
苏纪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猜测在我当初出验尸报告的时候就有了。可当时因为我爸的案子,还有连着发生的几起命案,要紧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我想如果我那时就提出来的话,恐怕会乱上加乱。另外,我也不敢肯定这个猜测一定是对的。我有私下调查过那段时间平城各分局、派出所、包括咱们市局的警务人员里有没有突然失联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发现。因此我想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y省周边涉|黑、涉|私、涉|毒的人员不少,这些人当中学过功夫的自然也不少,说不定是他们中某个人被对家下了黑手,这种解释也说得过去不是么?”
“是有可能,就怕万一……”聂倾用力捏了捏蹙紧的眉心,稍顿几秒又问:“这事池霄飞知道了吗?”
“嗯,我也只是告诉他有这种可能。不过,他当时的反应有些奇怪。”苏纪像是想起什么,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什么反应?”
“他在听我说完对死者体征的描述后,嘴里念叨了一句‘确实很像……’我就问他像什么,他却不肯多说,点了个头就走了。”
聂倾听得愈发疑惑起来,“确实很像?看来他真的已经锁定目标了,可他锁定的到底是谁?”
“你还是直接问他吧。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打算让别人插手。”苏纪扭头往中心的门里面看了眼,声音放轻了些,“他还不让我告诉晓菁他查到了这一层,怕她担心。”
聂倾一时无语。
“行了,咱们先别‘皇上不急太监急’。池霄飞虽然性子有些冲,但办案一向谨慎,特别是付队长走了之后他为人都稳重多了。这件事他既然要查,就让他放手去查,我这边会做好相应的辅助工作,等他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帮忙。”苏纪说完又深深地看了眼聂倾,“你有空替别人操心,不如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听见他这和余生如出一辙的发言,聂倾不禁一愣,胸腔中那种憋闷而压抑的感觉又开始渐渐膨胀。
苏纪已接着问道:“你该不是专门来找我聊天的吧?过来有什么事?”
“嗯……我想问晓菁点事。”聂倾总算放弃继续追问跟“焦尸案”有关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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