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怎么可能不怕?
怕自己掉下去,怕这条桥突然断掉。
这条桥好像是在98年大洪水的时候被冲断。从那以后,大家也没有再修桥,有附近村的人修了竹排接送大家过河。
收费,一次一角两角的。
其实,竹排陈白羽也怕。
别人在竹排上一般是站着,而她是蹲着。如果不是坐着会打湿屁股,她肯定是要坐着的。
终于爬到了桥中央,陈白羽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下面流淌着的河水,好高,感觉心跳加速。
“小女娃,别停下,赶紧的。”身后有人在催。
现在过年,正是走亲戚的时候,这条桥也是人来人往。
陈白羽撇撇嘴,难怪会觉得有些晃,原来是走的人多了。
慢慢爬。
身后的大爷在笑话陈白羽胆子小。
陈白羽回过头瞪一眼,大爷哈哈大笑。
阿婆已经过河了,在对岸的桥头等着。
对岸有不少需要过河的人也在等着,甚至有人在喊,“小女娃,别怕。大胆爬。”
陈白羽心想,她本来是不怕的,被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催促就怕了。
冷静下心来,小心翼翼的爬着。
慢慢的,不能心急。
“小女娃,这样小的桥,走比爬容易。”
陈白羽没有理会身后人的话,爬呀爬,终于要到桥头了。
“怕什么。”阿婆有些好笑的看着陈白羽,用布巾擦擦她的手,继续走。
“大妹子,这是你家孩子?”身后挑着担子的大爷笑着和阿婆打招呼,“你家孩子娇气。”
在这个时代,娇气还真不是什么赞扬的词,相反,很贬义。
阿婆也不知道听出来没有,笑呵呵的说,“是。我孙女。从小就会读书,读书的孩子都娇气。”
“大妹子,你好福气。这孩子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大爷打量了陈白羽一眼,还真不像乡下孩子。
“大妹子,教育得好。”
“哈哈。她阿祖教的。”
阿婆和大爷一边走一边说,就连家里有几头猪,几只鸡都说了。幸好,这个时代的人都朴实,没有太多的坏心眼。
大爷是去前面村探望战友的,他的战友一家就剩下一个,而且还带着残疾。他不放心,趁着过年家里杀猪,过来看看,给战友送些吃的。
“日子越来越好了。可惜,很多人都看不到。”大爷有些感慨。
“大家会记住他们的。”陈白羽是真的感激,如果没有那些人的牺牲就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可能90或者00后的人没有太多的感觉。
但他们这一代人,感觉很深。
因为听了太多太多关于牺牲的故事。
很多很多的付出,并一是一块烈士墓碑能够表达的。
大爷笑呵呵的看着陈白羽,“你这女孩会说话。”
和大爷分开后,陈白羽和阿婆继续走。
春天到了,路边的小草绿油油的。
在路过橡胶林的时候,下雨了。
阿婆赶紧拿出备着的雨衣给陈白羽穿上,两人披着雨衣,淋着雨,从橡胶林下走过。
雨越下越大。
被雨水淋过的小草更绿了,特别的好看。
这应该就是最正宗的水绿色了。
水绿色是陈白羽最喜欢的颜色之一,总给人一种水漫山坡的感觉。不过,很可惜,即使她皮肤白皙也不适合水绿色。
陈白羽穿上水绿色的裙子,就是妥妥的小白莲。
每次看到水绿色的裙子,她都有试一试的冲动。
但,也只是冲动。
理智会告诉她,不合适。
所以,即使很喜欢水绿色,但除了水绿色的丝巾外,她没有其他的东西是水绿色的。
水顺着绿油油的山坡流下,有时候会水花飞溅,很美。
绿的草,清的水。
再一次可惜,没有相机。
陈白羽曾经看过一个叫洁尘的作家写的一篇《水绿》,很喜欢。
写的很好,很有才情,很细腻,很用心。
她笔下的水绿是一种淡淡的,却能让人溺毙其中的颜色,是一种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不醒来的颜色。
看着《水绿》的时候,陈白羽瞬间就想起小时候看到的水漫山坡的美景。
很真实。
因为这篇《水绿》,陈白羽喜欢上这个叫洁尘的作家,收集她的随笔文集。看过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把她所有的书全部买了回来。
放在床头,每天睡前醒来,随手的翻一翻,看一看。
洁尘的文字很干净,真实,有点缥缈,有点小资。
不管多少岁看都能感觉到青春还在。
陈白羽有一个坏习惯,总喜欢在床上或者地毯上放几本书或者杂志。其实,用李天朗的话说就是,乱扔,看过的书和杂志不喜欢收拾。
却偏要安慰自己和别人说,这是随性。
陈白羽并不觉得这是‘乱’,她就是喜欢随手能拿到书的感觉,随手翻到那一页就看那一页。
随便看上几页,然后刷刷手机,总之享受。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白羽家里的床上都扔着洁尘的随笔文集。
曾经,陈白羽和陈乐乐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和‘洁尘’同床共枕。陈乐乐很鄙视:你就臭美吧。即使李天朗不妒忌,人家洁尘老公也是有意见的。
因为每天穿高跟鞋,所以李天朗建议她天天泡脚,促进血液循环。而陈白羽不是一个懒女人,但也不是一个多勤快,多会善待自己的女人。
但,看过洁尘的《浇园子》后,陈白羽爱上了泡脚。
泡脚时的心情,应该和洁尘用凉凉的自来水冲自己脚的时候是一样的。
也让陈白羽想起小时候,夏天放学回家,第一时间就是用自来水冲脚,凉爽凉爽的。也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漫了水的山坡上和小伙伴们打水仗的快乐时光。
穿着水鞋的陈白羽一脚踩在一个小草窝里,水花四溅。
“别玩水。”
陈白羽吐吐小舌头,一边走一边用力的踩水。
“阿婆,还有多久才到?”陈白羽有些累了。雨衣有些重,水鞋也不轻便,再加上因为下雨走路都要小心三分,也慢了两分。
“快了。”阿婆提着篮子,时不时的拉扯陈白羽一把,“快到了。”阿婆为了哄陈白羽,拿出一颗牛奶糖,剥开包装纸,塞进陈白羽嘴里。
吃过牛奶糖后,陈白羽觉得嘴巴有些粘,有些干。
“阿婆,我渴了。”陈白羽用舌头舔舔口腔,吞吞口水,总感觉有一股牛奶的味道在。
“快些走。前面有村。”
像这样走山路,渴了一般都会去附近的人家要一碗水或者米汤。
阿婆结婚后的几十年,常走这条路,什么地方有人家,那户人家的脾气好,一清二楚。阿婆带着陈白羽来到一户人家。
半开着门,里面应该也有亲戚在,正热闹着。
阿婆说要一碗热米汤,对方给了一碗骨头汤。
陈白羽喝过热乎乎的骨头汤,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到外祖家的时候,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外祖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也就是陈白羽的舅公,在几年前去世了。
去世得很突然,当初有人来家里报丧的时候,阿公和阿婆都以为是外祖去世,却没想到来人说是舅公。
阿婆当时就晕了过去。
她的弟弟还那么年轻,孩子也还小,竟然就去了。阿婆哭得不能自己。
舅公的去世带有迷信的色彩,这几年一直都是外祖和阿婆的心病。
1980年之后,很多迷信活动有所恢复,一些在六七十年代被捣毁的庙宇开始重建。外祖家所在的村也重建村庙。
庙宇建好,选日子迎神进庙。
因为舅公是个杀猪佬,平时为人爽朗,仗义疏财,人缘很好,所以村里人一致推荐他捧神像。这本是好意。
但谁知道前一天捧了神像进庙,第二天早上舅公就去世了。
安然的死在床上,没有任何痛苦和挣扎。
就好像睡熟了一般。
睡在舅公身边的舅婆居然没有半点察觉。等到第二天,到时间去杀猪的时候,舅婆看一向准时的舅公没有起来,推了推他,叫他起床才发现原来舅公已经去世了。
脸色祥和,好像在睡梦中。
没有半点预兆。
大家都说舅公是杀猪佬,每天见血,不应该也不适合捧神像。
村里的人谈论的时候多少带有些遗憾,好好的一个壮年就这样去了。
多少有些唏嘘。
然后更敬畏神明。
没有人想到要请医生检查,一致认为,是他捧神像触犯了神明。
舅公去世了,外祖和舅婆的日子不太好过,如果不是几个女婿时不时的回来给他们撑腰,还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几年前,分田的时候就被人欺压,分到的全部是三等田。不是远离水源就是在山坳光线不好的地方,总之就是不利于种植。
即使是三等田也还有一些人想要用更差的田来换了去。
最后还是外祖把出嫁的女儿女婿,还有成年外孙等全部叫过来,去村委会闹了一顿,才勉强分到两亩好田。
当时,外祖在他们的村庙哭得好像天都要塌了。她怎么能不伤心?欺压他们孤儿寡母的多数是曾经受过舅公帮助的人家。
即使是看透了人情冷暖的外祖也忍不住的悲痛大哭。
“是秀容来了。还有陈小五。”舅婆是个很和善的女人,有些软弱。这些年,如果不是还有外祖在,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陈白羽一一的和大家打招呼啊,除了外祖和舅婆,还有两个姨婆在。
“小五越长越好看了。”二姨婆捏捏陈白羽的小脸,“听说读书也好?考到市里去了?”
“好。在市一中呢。”阿婆很骄傲,不停的夸赞陈白羽还有两个哥哥。
大姨婆很老了,可能因为操劳,已经满头白发,用一双粗糙的手拉着陈白羽的小嫩手,轻轻的拍了拍,“长得真好。”
“谢谢。”陈白羽裂开嘴笑。
陈白羽对大姨婆的记忆还停留在上辈子。阿婆生病的时候,大姨婆赶来看她,带了几盒氨基酸还有奶粉。
喝一碗水,叮嘱阿婆要好好照身体,一定要好起来,然后就要走了。
说她家里忙,正在放牛呢。
把牛绑在一棵树上,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我做梦都想来看看你。”
“不来看你一眼,我不放心。”
当时,大姨婆拉着阿婆的手,流着眼泪,要阿婆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大姨婆急急地来,匆匆地走。
“怎么没有穿鞋?”看着大姨婆快步行走的背影,阿婆没有忍住嘀咕一句。
当时,陈白羽正陪在阿婆身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大姨婆脚步匆匆的背影,还有那双黑黝黝的没有穿鞋的脚。
脚上还带着泥巴。
这个背影,刻在了陈白羽心里,久久不能忘。
正是因为遇到了太多太多的真情实意,所以陈白羽才那么那么的恨,恨l化工集团,也恨她自己。
害死了那么多的人,让那么多的人伤心欲绝。
大姨婆把陈白羽抱起来,“多懂事,多知礼。”大姨婆叹口气,“我家那些孩子就没有一个会读书的。一个个的,比猪还笨。十次考试有九次不及格,不及格的试卷就扔到床底去。我们也没有时间问,也不懂,考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实在读不下去了,就去打工。现在打工肯吃苦还有一百多两百一个月呢。”
“哎。我家那些小混蛋要是有小五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说,要来看外祖,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来的,都说远。看看小五,多贴心。”
大姨婆掐掐她的小脸,“长得好,教得也好。你家婆教的吧。”
阿婆点点头,“嗯。都是她阿祖带大的。”
“还是你想得远。当初坚定要和家婆一起住。”二姨婆有些感叹,“你家婆也好相处。”
当年,阿祖要分家的时候,虽然大叔公大叔婆还有三叔公三叔婆都表示愿意和阿祖一起住,但只有阿婆最真心实意,直接把房间收拾出来,还让人给阿祖打了一张摇椅。
阿祖就顺势和小儿子一起住。
阿祖虽然不能干农活,但能帮忙照顾孩子。
“你家婆看起来就是明事理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也听话乖巧。”大姨婆也是妒忌的,不是所有女人都能遇到一个好家婆。
阿婆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自家事,而是问起了外祖。
最近家里好不好?
有没有人欺压?
“有什么事,你就叫人带话。离得也不远。”阿婆现在最怕的就是外祖倒下。这个家,大舅婆软弱,外甥的人情世故也还要学习,还需要外祖支撑几年。
陈白羽忍不住哆嗦一下,三个小时的路程,竟然说不远。
陈白羽踮踮脚,走路太多,脚板有些痒。
“阿诚呢?”阿婆问的是舅公唯一的儿子,阿爸的表弟,陈白羽的表伯。因为粤语的表伯和‘表白’同音,所以陈白羽很少正经的称呼他。
再说,表伯因为平时被人欺负多了,脾气有些暴躁,很少理会陈白羽这样一个小屁孩。
“哎。”舅婆叹口气。
原来,他们家在村口有一块地基,连着另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几年前种了一棵竹,现在竹越发越多,几年时间长成了一大片,把他们家的地基占去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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