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瘦。太弱。”这是黄话茹对男方的评价。
而男方对她的评价,刚刚邻居已经说了:太高大,太壮实,长得不好看。
总之一句话,互相看不上。
“不急。继续看。”这是一家之主,黄话茹阿公的话,“我家话茹能干,肯定能嫁个好的。”
相亲失败了,但日子还要继续。
黄话茹每天上工下工,轻轻松松就拿十个公分,比很多男人还要能干。
三个月过去,又有人给黄话茹介绍对象。
“谁介绍?”李雪珍有些心急,不知不觉几个月又过去,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不知不觉女儿又大了一岁。
一个月一个月,一年年,一岁一岁,她怎么能不忧心?
“嫁到大唐农场的玉容介绍的。她给我妈带话,让我帮忙问一问,如果觉得条件不错就让两人见一见。都是附近邻居,亲戚连着亲戚,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见面后,合适就订下来,不合适就当走亲戚。”
李雪珍猛地一拍大腿,“大唐农场好。”
大唐农场是附近出了名的团结和善,虽然偏僻穷,但就没听说过哪家闹过婆媳纠纷。别人嫌弃大唐农场穷,但李雪珍不嫌弃。
在李雪珍看来,穷些不怕,只要男方脾气好性格好,家庭和睦就好。
穷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女儿能干。
几年前,早死的老瞎子算命先生就说过她女儿是旺夫益子的命。不过,现在没有人信这个,也不能说这个。
迷信行为是要被彻底铲除的。
“他阿公在前些年牺牲了,阿婆的身体不太好,能干的活不多。至于爸妈,都是能干人。家里四兄妹,他是老大......二十岁了,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有结婚。”
其实,大唐农场有好些男人年纪到了因为穷没有结婚,最后等到1980年之后经济发展了,赚了钱后买个越南婆过日子。
李雪珍:“是她家。那他不是有个阿姑嫁到河对面?”
“对。”
李雪珍:“让玉容安排见一见吧。那家人口碑不错。”
1969年11月10日。
天气阴凉,飘着毛毛细雨。
黄华茹下工后,脚上还带着泥巴就往家里走,手里抱着一个大白卷菜,大步霍霍。旁边有人看到了,和她打招呼,她也是爽朗一笑。
又是相亲的一天。
麻木了。
已经激动不起来了。
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会想要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多次下来,她是怎么随意怎么来了,反正穿得再漂亮,她也不可能变成一朵娇弱的小花。
她就是一棵树。
不。
其实小伙伴说她是一个木桩子。
但黄话茹没想到,这天会让她记一辈子,而且会在将来一次次的跟女儿说起,还要被陈小五笑‘木桩女也有春天’。
陈楼上也很忐忑,不安的坐在木凳上,看着两只黑溜溜的脚,忍不住的搓两下。他来的路上穿着一双旧草鞋,但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烂掉了,只能光着脚。
想想就心酸。
陈楼上把脚缩了缩,担心姑娘看不上。但想了想,又把脚伸出来,他家是穿不起布鞋的人家,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村长说,相看就要坦坦荡荡。
陈楼上假装冷静,然后很悲催的发现有段时间没有剪指甲了,指甲有些黑,中午干活的时候还藏着泥巴没有洗干净。
移开眼睛,眼不见为净。
陈楼上抬头看向门口外面,没有太多的心思听旁边的人聊天。带他过来的是从灯火村嫁到大唐农场的玉容,如果相亲成功,她将会是他们的媒人,也会是他们孩子的米婆。
本就是灯火村出嫁的姑娘,对灯火村熟悉,和灯火村的人也交好。在来之前,玉容就和阿婆说过女方的情况,壮实能干。并且一再的表示,不是很看好。
好不好看的,陈楼上不在意。
阿婆说,男人娶妻要的是贤惠能干。
他二十岁了,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但因为家里穷,弟妹也小,没有人愿意嫁过来操持家小。不过,陈楼上也不着急,因为村里比他年纪大的人多了去。
都是穷闹的。
别的村里,有不少娶不上老婆的男人逼着城里来的女孩嫁进去。但大唐农场不允许这样做,而且村长禁止村里的青年男人招惹城里来的姑娘。
村长说,人家是要回去的,不是长久过日子的好对象。当然,陈楼上也不觉得城里来的姑娘好看,娇娇弱弱的,好像风一吹就倒。
根本就不指望她们能操持家小。
突然,陈楼上看到一个比较高大的女人从外面走来,脚上带着泥巴,手里抱着大卷白,皮肤黝黑有些粗,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即使没有人介绍,陈楼上也知道这就是他相看的姑娘。第一眼,的确不漂亮,有些黑有些粗糙;第二眼也不飘亮,脸型有些方正,有些大;第三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移开。
陈楼上不安的动了动屁股,确认这就是他想要娶的姑娘。但他担心人家姑娘没看上他,毕竟他家真的太穷了。
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脚,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在路上直接扯草绳子编织一双草鞋。
黄话如看看对方的脚,然后再看看自己的脚,半斤八两。不过,对方的脚好像还没有她的大,不自卑倒是有些好笑。
黄话茹不知道,在很久后的某一天,他们夫妻的两双脚常被女儿陈小五吐槽。因为女儿在给他们买鞋的时候,售货员总是要一再的确认‘男的40,女的42?’很多售货员都怀疑女儿记错了。
当然,现在的他们正在相亲。
相亲成功后才有其他的。
玉容不是第一次做媒了,很能说。男方除了穷,没有其他的缺点;女方除了不好看,也没有其他的缺点。
至于优点,那就是说不完的话。从个人夸到家庭其他成员。不管是陈家还是黄家,都是本地口碑比较好的人家。
当然,相对来说,黄家的生活条件比陈家要好一些。
陈楼上对黄话茹很满意,现在就看黄话茹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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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名字
相看后,陈楼上对黄话茹很满意,老实的他一直都想要找一个能干的姑娘。他是个务实的人,能填饱肚子最重要,至于好不好看的根本不重要。
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比吃饱穿暖更重要?
没有。
绝对没有。
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黄话茹就是个漂亮的姑娘,个头高高的,帅气爽朗,走路看着就稳当。
而且,阿婆说,大声门的姑娘健康。
他看黄话茹是那看那满意,觉得如果自己不娶这个姑娘会后悔一辈子的。
“人很老实。”李雪珍觉得陈楼上不错,“看着就是个肯干的。”
黄话茹:“太瘦。”
“现在谁不瘦?”不瘦得都被抓起来了。这个年代,就是家里有积蓄也不敢随便吃,更不敢胖。
既然双方对人都满意,接着就是安排女方去看男家的家境了。虽然说人好就行,穷一点也没有关系,但还是要见一见家里的其他人的,恶婆婆刁蛮小姑可不少。再说,如果连一间婚房都腾不出来,肯定也是不能嫁的。
陈家虽然穷,但还是能腾出一家婚房来的。
大唐农场的风气不错,村里人也团结,陈家的口碑也好,村里人对陈楼上这个人的评价也正。
所以陈楼上和黄话茹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确定在第二年的年底结婚。为什么不在今年的年底结婚?因为陈家已经准备陈楼上妹妹的陈亚娟的婚事。
大唐农场虽然穷,但姑娘能干,所以嫁出去比娶进来容易。
既然定了下来,两家人开始准备婚事。说是准备,其实就是省,把平时的东西一点点的省下来,留到婚嫁那天用。
自从订婚后,陈楼上有时间就来帮岳父干活。走山上的小路过来,干两三个小时活再回家去。特别是农忙的时候,很多人都累得不想动了,他却还能来帮岳父干活。
很多人都说李雪珍会找女婿,也有人说黄话茹命好,被人挑挑拣拣的老姑娘却找了个老实能干的。
家穷又怎么样?
现在谁家不穷?
李雪珍啜一口,“羡慕什么?大唐农场又不是没有后生仔。”
时间很快就过去。
结婚怀孕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黄话茹在陈家生活得很好,没有恶婆婆,也没有刁蛮小姑。
陈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很适合黄话茹这种性格直爽到有些傻懵的人生活。
干活累,吃不好,但家人和睦。
黄话茹生活愉快,即使大着肚子下田干活她也不觉得辛苦,反而心宽体胖。黄话茹怀孕的时候胖了不少,家里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她这个孕妇。
“来。泡泡脚。”陈楼上给黄话茹倒了温水,让她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泡一会。”这是阿婆让他做的,说女人怀孕辛苦,还要下地就更辛苦了,作为丈夫的不能因为老婆能干就忽略照顾。
不管多累,陈楼上都会给黄话茹准备泡脚水。
因为怀孕,所以没有用艾草,只是温水。
“快生了吧。”陈楼上看着黄话茹肿起来的脚,“以后不孝顺就打。”
“打什么打?不孝顺也是你没有教好。子不教父之过,要打也是先打大人。小孩子犯错,大人受罚?”阿婆瞪了陈楼上一眼,“孩子生出来就要好好教。教好了,就是一家的顶梁柱,教坏了就是祸害。”
陈楼上和黄话茹笑着说好。
“怀着孩子不容易,男人就要多体谅。”
陈楼上当然说好了。
三天后的夜里,黄话茹发动。
“要生了。”
陈楼上和陈家的人等在外面,黄妈妈在房里接生。黄妈妈是农场唯一的接生婆,也是附近几个镇,手艺最好的接生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陈楼上在杨桃树下急得团团转。
黄话茹是个很坚韧的人,很能忍,平时很少会听到她叫苦叫累,更不要说是叫痛了。但此时,她喊得凄惨。
生孩子,鬼门关。
陈楼上用力的搓着双手,急得脸色发白。
“怎么这么久?”陈楼上抬手扯住杨桃树的树枝,树枝上粉红色的小花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地上,落在陈楼上的头发上,落在他的唇上。
陈楼上也不吐,直接嚼了,吞下去。
“哎呀。”陈楼上在杨桃树下转来转去,把地上的小花碾成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陈楼上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的用力捏紧,却不疼不痛,只是喘不过气来而已。
黄妈妈说,第一个孩子,总归是要难一些的。黄妈妈还说,黄话茹身体好,应该很快就能把孩子生下来。
但陈楼上不知道黄妈妈的快竟然是差不多用了一夜,在听到孩子哭的瞬间,陈楼上双脚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孩子的哭声,他眼眶发红,酸涩酸涩的,心底带着淡淡的迷惘。怎么样做好一个父亲?
他没有学过。
他怕自己做不好。
他的父亲养大他,好像也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成为一个好儿子,更没有教过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
心里乱团团的,但在看到孩子的瞬间,激动的心瞬间冷静下来。
“阿婆,这是我儿子,我有儿子了。”
“是啊。有儿子了,以后就更不能行差踏错了,你儿子都在后面看着呢。你看着你爸长大,而你的儿子也会看着你长大,你教给儿子什么,他就学到什么。就算是为了儿子,也要好好做人。”
“去看看你老婆。”
“好。”
黄话茹睡着了,陈楼上看摊在旁边摇篮里的儿子,摇篮是他自己用竹篾编的,为了牢固还用了一些藤条,上面垫着好几张旧尿布。
这些尿布都是村里人送的,被家里人用沸水煮了两回,去菌杀毒,而且用谁煮过后的尿布也会变软。
一块用旧衣服做的尿布,能在好几个孩子手里流传。这几张尿布是堂哥家送来的,大侄子用过,小侄子也用过。
现在轮到他家小子。
看着包裹在灰黑色尿布里的儿子,陈楼上满心欢喜。
看儿子睡着了,然后去厨房看看给黄话茹炖的鸡汤。家里养着的鸡是有定数的,超过了就要被罚,被抓资本主义小尾巴。
但阿婆还是拍板决定,要杀一只鸡给黄话茹补一补。
“这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月子坐不好,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阿婆拿出两角钱是给陈楼上,“找阿炳去买条鱼回来,用鱼头炖鸡汤。”在大唐农行,吃鱼比吃鸡要容易。
一些爱动脑筋的人,常能吃鱼,像陈阿炳。虽然陈阿炳游手好闲的样子让人不齿,常让村长教育。但不能否认,陈阿炳的气色是村里最好的人之一。
“好。”
“多买几条。”
黄话茹睡醒,喝过鸡汤,看着熟睡的儿子,笑了笑。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愿意痛死也要生孩子,感觉真的很奇妙的。
这是她的儿子,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起名字了吗?”黄话茹没有读过什么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不要说起名字了,“石头?铁蛋?”
虽然威风,但好像已经有不少人起了。
陈楼上摇摇头,“阿婆说让黄妈妈起。”自从黄妈妈来到农场帮大家接生后,出生孩子的名字就多数是黄妈妈起。
当然,也有一些人家出点粮食让城里来的读书人帮忙起名字。
陈家来请她给孩子起名字,黄妈妈当然也不会拒绝,看向黄知然。
黄知然:“一元。陈一元。”不管是普通话还是本地化都好听不拗口。本地人起名字,更倾向于本地的口音。但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家乡到外面见识。如果名字太难记,太难听,会不利于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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