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设定。
阮苏揉了揉眼睛,四周弥漫着一股薄雾,让视线变得不是很清晰。他抬头望着天空,忽然叹了口气。
他忽而想起了一个词,“雾都”。
从刚才起,这个村子就一直被股雾气所缭绕着。阴沉的天气,令人格外的压抑。
阮苏就这样走进了闹市街,路过的人越来越多,也都纷纷向他抛去了奇怪的目光。阮苏不禁蹙眉,难道那些人也能看得见他?
阮苏刻意朝其中一个行人走近了一步,谁想,跟他对上目光的人,无一都加快了脚步远离他。
阮苏皱了皱眉,不懂这是个什么原理。
直到路过一面铜镜,阮苏无意从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这才反应了过来。现在的他一身白色制服打底,而当地人都穿着当地的特色服饰——让他反而和这里的画风格格不入起来。也许,这就是其他人都躲着他的原因。
可……难道这里的路人NPC还有自己的意识,会识别出危险再自动躲开不成?
阮苏正消化着这一系列的诡异事件,铜镜旁边的木门却被猛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语气很不好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阮苏一怔,四下张望,确定了这周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什么?”
阮苏本是试探地回复了一声,没想到,对面那人还真的是在同他说话。
“你站在我店门口,有什么事吗?”
那人的语气不大好,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阮苏犹如五雷轰顶。
玩家居然可以和NPC互动了?
不再是被动地寻找线索,触发剧情,最后打打僵尸——这一局游戏,是真正的“身临其境”,以玩家的第一视角参与剧情,在游戏场景中进行解谜和逃生。
这是什么角色经营游戏啊!
阮苏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好眼前的信息。那人便又催促了他一句,阮苏僵硬地退后一步看了眼门上的招牌,原来这里是一个客栈。
阮苏拧紧了眉头,犹豫了半天,最后想出了一个最为稳妥的说法:“你们这客栈……还有空房间么?”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那掌柜的却摇了摇头,态度不大好,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要把窗户关上。阮苏怎么会放过第一个和NPC交谈的机会,眼疾手快地把拳头卡在了门缝里,“等等——”
掌柜的看阮苏反应这么快,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佯装镇定,抖着手继续把门掩上,“我、我们真的要关店了,你……快另寻别家客栈吧!”
老板执意不接客,阮苏只好松了手,眼看着客栈的大门“嘭”地一声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上。
可阮苏却越想越不对劲。
那老板的话里处处是破绽,态度也很是奇怪。照正常的逻辑来看,现在还是白天,眼看着最多也才是傍晚的光景,一家客栈怎会这么早就打烊了?
阮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制服,难道是因为他的打扮不合群么?
阮苏沉住了气,尽力使自己代入进这个游戏场景之中——
不,不对。
应该说……整个村子的气氛都很奇怪。
作为一个村落,街上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步履匆匆,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起来,现在明明还是大白天,可这闹市街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只剩下寥落的几个人,许多的商铺也都陆续地关门了。
而对于他……周围人的态度都不大客气,似乎是很排斥外人的模样。
布满墙壁的诡异铜镜,排外的NPC村民……这一轮游戏刚开局透露出的信息量就已经足够大到阮苏消化好一会了。
从在建筑物之中寻找线索触发剧情……到现在真正投身于场景之中,真实模拟游戏环境、和NPC一起破案解谜。
这样的游戏模式,会暴露出玩家一个很致命的短板。
那就是他们有时会无法分清,哪边是敌,哪边又是友。
阮苏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禁失笑。无法否认的是,主神确实拥有十分优秀的才华,才能制作出这样庞大的游戏。
从他当年能够逃脱军/队的抓捕,只身将这个游戏做成如今的规模——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天赋异禀。
阮苏收回了目光,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其他的队友。现在……天似乎马上就要转黑了。
希望他可以在天彻底黑下来以前,和剩下的人会和。
阮苏走在一条陈旧的民街上,这里坐落着许多的小商铺。在巷道的转角处,又分布着一块居民区。阮苏正打算去民房敲门碰碰运气时,却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药草铺子里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那药草铺子叫做“仁德草堂”,开在巷道不转眼的一隅。里面传来了几个人激烈的争吵声,像是有人起了争执,正闹得不可开交。嘈杂的人声,在这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阮苏谨慎地走了过去,刚站在门口,便从半掩的房门间看到了药铺里面的景象。
“小厮,来清账了!”
“上个月的‘滞留税’少了三两,这个月多加利息补上吧!”
药铺里一片狼藉,桌上是散乱的烟草和账本,地上布满了碎纸屑与果皮。两个五大三粗、行动粗鲁的男人正翘起腿坐在凳子上,大剌剌指挥着前方一个要文弱几分的男子。
阮苏登时便明白了。
第一段剧情已经开始了。
“还愣着干嘛?”见男子没有动作,男人更是烦躁地把喝完的茶杯用力扔在了地上,“快把账本拿来啊!”
男子却颤抖着声音,深埋起头,怯生生地回应:“这、这个月货品出了点儿问题……”
男人声音一下提高了:“你说什么?”
“入不敷出……我、我也没有办法……”
男人放下了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文弱的男子随之一颤。紧接着,男人照着他就是来回两个耳光。啪啪两下,抽得动人心魄!
“我管你这些!拿不到‘滞留税’,艾爷就得废了我,到时候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文弱的男子留着长长的辫子,一身深灰的衣袍上也沾满了尘土和鞋印。他戴上一副墨镜,却被男人猛地一掌打飞,脸立即就发红肿胀了起来。男子无辜地捂着脸,看上去被欺负得很是凄惨。
阮苏这时才发现,那个长辫男子原来是个盲人。
看到这里,阮苏大概也猜到了这是地痞流氓在滥收“保护费”。但见到店主是个盲人,他不禁又有些好奇起来。
眼看着男子又要被揍一拳,阮苏下意识上前一步,却不小心踩中了门槛。
男人们听闻了动静,纷纷回过头,“谁啊!”
阮苏一惊,糟糕。下一秒,三道目光已经齐刷刷地朝他盯来。
人为地打破了正在进行中的剧情,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阮苏不禁有些讶异,看来原来的规则已经被彻底推翻了。
这一局的游戏给了玩家很高的自由度,甚至都可以左右剧情的进展了?
看来以后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
阮苏看了长辫男子一眼,最后犹豫着推开了半掩着的门,踏了进去。
阮苏短暂地沉思了一会,最后决定先不动声色,灵活地把话题转过去。他演员上身道,“我……只是来抓点儿药的过客。掌柜的,这有风寒药么?”
没想到,装客人这一招还算有效。
男人的脸上仍是铁青,却没有怀疑,只是不耐烦地打发道:“没看见门关着么!这里打烊了!”
阮苏应了声好,一边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药铺的环境,除了几个很明显的智能NPC以外,房间内再没有其他人。看来他的队友不在这里。
“那我就再去别家看看。”
阮苏一面说着,一面退了出去。他本想回到外面继续观察情况,不想,身后突然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句阴森的叫唤。
“等等!”
阮苏停下了脚步。
只听见身后那人提高了一个语调,狐疑地逼问,“你……真是来买药的?”
第73章第一个队友
这话说得气氛的火/药味一下就浓了起来。
阮苏一蹙眉,他这是被误会了。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他这一身奇装异服,又在别人店门前鬼鬼祟祟地探头,不被误会才叫奇怪。
阮苏回过了头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担心在这里和游戏角色起了冲突,会导致剧情也紊乱,就顾虑着该怎么应对那人的质问。
气氛一时很是僵持。就在这间隙,慌张的药铺掌柜也害怕事情闹大,便踉跄地朝药柜走了过去,哆嗦着手拉开了抽屉,潦草地抓了一把药草用纸袋包好:
“这、这里……风寒药……给您抓好了……”
药铺掌柜话说得很是结巴,空洞的双眼里不断有泪液溢出,看上去竟有几分骇人。
阮苏就顺势伸手去接掌柜手中的药。可手指还没触到药包,一旁突然横空劈出一只手掌,将药包猛地打落在地,还跺了两脚——
“娘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呢?”
掌柜被这么一吓,腿都软了,一下撞上了药柜。
阮苏沉下了脸,眼神却不变,镇静地弯腰去捡地上的药包。男人见他这样波澜不惊,更是不快,索性一脚狠力地踩上了阮苏的手背,伴随着一口不屑的唾沫:“他娘的,我在跟你说话呢!”
可男人的话音还没落下,最后一个字节很快便卡在了喉咙之中——伴随着衣摆带起的狂风,阮苏以雷霆万钧之势反握住男人的鞋掌,将他怒扣在了地面之上!
“操……”
男人的脏语还没来得及吐出,阮苏便立马大跨步压坐在了他身上,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制住男人的喉管——
“别动。”
另一旁的男人正想上前帮忙,阮苏便用尖锐的指甲威胁似的划过了男人脖颈的皮肉。前来的帮手顿时滞住了动作。
身下的男人还在挣扎,“可恶……”
阮苏顿了一会,接着说:“……我真的没有恶意,”虽然他现在这个动作很没有说服力。
阮苏抿了抿唇,尽量把自己语气放缓,“我只是想进来问问……这里是哪儿?”
那男人却依旧暴跳如雷,根本没有在听阮苏说话:“你这个……咳,外地来的杂碎——艾爷可不是你们这些蛆虫能惹上的人物咳咳!”
阮苏心下复杂,他果然被当成外地人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局面已经失控了,那就顺势多套一些情报出来吧。
“艾爷是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好像是这些人的头目。
那男人瞪红了眼,直接对准阮苏的脸就是一口口水。
阮苏额上青筋一跳,忍住怒火继续问:“你们说的‘滞留税’是什么意思?”
“他娘的,和你这个外乡人又有什么关……唔!”男人还想废话,直接被阮苏一拳揍安静了。
身旁的副手这时便像是慌了神,勉强镇定住了气势。在阮苏的追问下,才磕磕巴巴地回答说,
“他在这里滞留开店……就得交‘滞留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阮苏皱了皱眉,滞留——难道这个药铺掌柜是个外乡人?
这里的人如此排外,不禁让人很是疑惑。
角落里长辫男子正泪流满面地发着抖,却没有开口说话。阮苏也一时语塞,他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只觉得这里真是民风彪悍。但这偏远古村里会养出这样的恶霸,其实也不足为奇。
他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突然感觉耳边刮过了一阵风——下一秒,药铺的门再一次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黑亮的发,斜飞的剑眉下是一双生动的眸,薄唇轻抿,一举一动都透着恣意张扬的少年感。
阮苏的眼睛几乎是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江柯凡。”
这时,江柯凡的目光也和他对上了。看见阮苏,他的眼神带了点儿讶然,但更多的似乎是意料之中。
阮苏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正想开口,地下的男人突然趁着他们纠缠的间隙,飞身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药铺掌柜走了过去。
“——嘁,这贱夫!”
对峙忽然被一声惊喝给打断。阮苏正想上前阻止,突然,所有人都顿住了,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原来,药铺掌柜这时惊魂未定地颤抖着身子,软弱地靠在墙壁上喘着气。他的裤子被打湿成深色,骚臭的液体顺着裤管缓缓地漏在了地上……直到滴成了一滩淡黄色的水洼。
他被吓得尿了裤子。
男人顿时万般嫌弃地退开了一步,对此很是不屑,“还真他娘的是个阴阳人,真是打他都嫌脏了我的手。”
一边说着,一边却伸手,迅速地从药铺掌柜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银钱,趁乱胡乱地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药铺掌柜感受到怀里的银钱被抢走,瞪大了无神的双眼,无助地四下摸索着,最后却只扑了个空。
男人拿到了钱以后,很快便朝着后门飞跑而去,也不顾背影有多狼狈。江柯凡见到这场景,再傻也该知道是年壮的欺负眼瞎的了,登时看得心口直冒火:“站住!”
可他刚想去追逃跑的男人,一边另一个帮手却又很快趁乱甩开了阮苏的桎梏,朝着门外就飞奔去。临走时,还给他们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哼,与其多管闲事,不如先担心自保的问题吧!”
江柯凡更是不爽,还要去追,刚跨出大门,却忽然被身旁的阮苏抓住了肩膀。江柯凡猛地回过头来,看见阮苏只平静地朝他摇了摇头。
“先不要轻举妄动。”
对于刚才的事,江柯凡还有些介怀,指着两个喽啰远去的方向,“你松手,我要去把钱追回来。”
阮苏的表情却很坚持,“想什么呢?就算他们这回没得手,下次也会加倍讨要回来的。况且你初来乍到,不要这么高调。”
“万一那是剧情需要呢!”
阮苏噗嗤地笑了出来,“如果那些人有游戏重要的线索,他们一定还会再出现的。”
“……”
“别管他们了,跟我说说你吧。”
江柯凡还想跑,可阮苏缠人得紧,非不让他走,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母亲在安慰一头热的小年轻似的。再一远眺,两个男人却已经大步离去,很快就在巷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柯凡揉了揉眉心,“真麻烦。”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