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第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在尽头处明亮地闪了一下。傅豪赶紧叫道,“你们快许愿!”
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直到睁开时才发现根本没必要。因为突然之间漫天星辉倾泻而下,无穷无尽的流星掉落,仿佛伸手便可掬。
四个人不禁站起来看着眼前震撼的景象,赞叹着,眼眸像星星一样明亮。
傅豪情不自禁地骂了声娘,流星到最后像发了疯似地在天空中乱窜,后来新闻里说峰值时有3300颗流星划过。
流星多得他们都没那么多愿望需要实现。
傅豪后来都看怕了,他问时野,“这他妈也太惊悚了,我们会被砸死吗?简直是流星暴雨。”
时野看着他这怂样,“还不快再许几个愿。”
“想不出了。”傅豪怕冷哆嗦着说,“我都已经许到保佑我儿子不打光棍了。”
汪燕燕一直仰头看着这壮丽的景象,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怕错过一颗,这一场流星雨都快把一辈子的流星都看完了。
也不知道在这个地球上,此时此刻,有多少人一起仰望着星空。
她突然转过头,看着身边三个大男生说,“我们一起许个愿好不好?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闭眼睛。”
漫天的流星像是带着火光,点亮了夜空,他们仨默许了汪燕燕浪漫的提议,随着倒计时三秒,四个人同时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没人知道等到三十三年后再一次大爆发,四个人会在哪里,就像也没人知道此刻他们各自许了一个什么心愿。
汪燕燕很快许完愿,她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柳清川很深情地看着闭眼的时野,那样的眼神竟比漫天流星还美。
柳清川和汪燕燕对视了一下,就在那一刻,燕燕像是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一件时野都还不知道的事情。
她很难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流星,又重新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大班长,你到底许了几个愿?这么久?”傅豪推了推还紧闭眼睛的汪燕燕。
燕燕白了他一眼,时野也打趣道,“班长要许的可多了,要保佑高一到高三所有考试都超过我们第一名。”
说完,时野自然地勾住柳清川的脖子说,“第一名你就不能怜香惜玉,让让我们燕燕?”
柳清川看着时野笑了笑。
汪燕燕眼眶里有一滴泪,她仰头看着璀璨的夜空,让那滴泪像流星一样滑落。然后她笑着推了下时野说,“我才不用让呢,期末考试我肯定拿第一名,你赌不赌?”
“赌什么?”
“一顿自助餐,干不干?”燕燕自信满满地说。
“赌就赌。”
两个人在这个流星夜开心地拌着嘴,柳清川看着时野,而傅豪看着汪燕燕,其实他口袋里揣了一根围巾,直到这场流星雨结束都没敢给他喜欢的女生戴上。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角落,储良辰家中却是安静的,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在小床上熟睡,妻子也安稳地睡着。他睡到凌晨两三点,突然莫名地醒了,枕边的手机屏幕也同时亮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储良辰知道是谁。
他拿起手机穿过卧室来到了阳台上,夜空中都是流星划过的盛景,很美很美。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他说,“对不起,本来以为你不会接的。”
储良辰趴在阳台栏杆上,说,“正好醒来。”
“那,小辰你在看流星雨吗?”那个人问。
有一颗很亮的星划过,尾巴都比别的长,储良辰笑笑说,“也不年轻了,不爱看这些了。”
“也是。”
那人隔着电话笑了,储良辰听得见他的呼吸声,好像连对方天空里流星划过的嘶嘶声都能听见。
但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不看也没什么关系。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辈子都错过了。”
他这话像是说给对方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隔了很久很久“嗯”了一声。两个人再没有话说,却没有挂断电话,只是一起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这场流星雨太美了,让人想起来总觉得那晚是一场梦,虽然时光一去不复返,许下的愿也不知能实现几个,但回忆已经被永远铭刻。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教室里的话题自然都是关于流星雨,有因为睡死了没起来懊恼不已的,也有庆幸睡前水喝多起床尿尿正好撞上的,还有人是诚心诚意真的等了一个晚上。
报纸上形容这震撼人心的天象是星如雨下,而这场雨足足从凌晨下到了黎明。其实三个男生看了一会儿就困了,傅豪还担惊受怕,总感觉这带着火光的流星会把地平线上的村庄烧了。
但是汪燕燕执意要看从头看到尾,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像是要把每一颗璀璨的流星都收藏在记忆中。
直到后来时野都靠在柳清川肩上睡着了,而傅豪第二天就冻得拖着鼻涕。
第一节语文课,储良辰进门时教室里还吵吵嚷嚷着,前后桌交头接耳着,他笑笑说,“都起来看狮子座流星雨了吗?”
说“有”的一脸兴奋,说“没”的很是沮丧。
储良辰安慰他们,“错过的别难过,其实每晚的星空也一样很美。”
他又敲了敲讲台说,“那些见识过了的也别得瑟,赶紧补觉,省得在其他课上给我丢脸。这节语文课我们自习,反正我平时上课挺无聊的,你们都不爱听是吧?”
“爱听!”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大伙儿都一齐喊了起来,间隙还有人问,“储老师,你看流星雨了没?”
储良辰低头笑了下,说,“没看。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会发现睡觉是天大的事情。”
他在讲台前坐下,随意翻开了教案,却没发觉拿反了。储良辰在孩子们面前撒谎了,他看了这场流星雨,一直看到日出之前。
但储良辰其实很难受,因为记忆点这个可恶的东西,日后只要出现“流星雨”这三个字,他就会想起凌晨的那通电话。
他第一次爱的人在电话里说,“小辰,我不是后悔,我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行。”
储良辰想自己确实好好的,他有热爱的事业,也有美满的家庭,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也如他所愿证明了自己不是同性恋。
而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当初斩钉截铁地说他俩都不会是同性恋,却早就离了婚,也没有孩子,一个人过着,还小心翼翼地问他,“小辰,可以一年见一次面吗?不过夜,不做什么,我就想看看你。”
可是储良辰一直明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啊,即使当时自己是这样奋不顾身,到最后也不过是被推开了。
就像这场三十三年一遇的流星雨,少年的你错过了,等到中年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心境。
储良辰把教案转了个身,他在讲台上把柳清川替时野披衣服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时野趴在课桌上不管不顾地睡着了,柳清川细心地替他摘了眼镜,又披上外套。
这样的眼神储良辰太熟悉了,因为当初他也是这样看着那个人。
而此时汪燕燕也在看着柳清川,她看着他帮时野把水杯灌满热水,等醒来正好喝。
那一刻燕燕突然感觉自己与柳清川仿佛同病相怜,她不清楚前排两个人是单向还是双向的,但凭着她对时野的了解,她知道小野哥是喜欢女生的。
这样一想,汪燕燕竟觉得有些难受,她无心看书抢了傅豪的文曲星过来,她想玩推箱子。
“密码多少?”汪燕燕问。
傅海伸手要拿,说,“给我,我来输。”
“什么密码这么神秘?你报我。”
傅豪的脸突然红了一下,他一把抢过文曲星,说,“我怕告诉你了,你天天抢我东西玩。”
“切,你求我玩,我还不稀罕呢。”汪燕燕看着傅豪做贼似地在输密码。
也许在这个地球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各种故事,有错过了的,有没错过的,也有幸好没错过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从夏天走到了冬天,楼下那棵石榴树光秃着身子,枯黄的树叶都随风飘落了,它就这样寂寞地站着,像是在等待春天。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竟然是汪燕燕第一名,柳清川第二名。
汪燕燕不知道这是不是柳清川在让自己,为了成全那个赌约。于是,他们约了放假第一天去吃自助餐。
戴涛差不多旷了大半个学期的课,期末考试却来了,不过依旧是班级最后一名。他说是储老师让自己来考的,储老师说不管考多少都行,以后毕业证总要拿到的。
时野和戴涛两个人在卫生间碰上了,时野边洗手边问,“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戴涛沉默地点点头,时野又问,“还在卖片吗?”
镜子里的戴涛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于是,时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万一有好的兼职,我跟你说。”
戴涛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此时卫生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时野轻轻地问,“柳清川的事情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没。”戴涛回答,“野哥,我知道他是你朋友,我不会说的。”
“嗯,谢谢。”时野犹豫了下,想要问戴涛有没有他表弟的照片,可刚要说出口,又把话吞回去了。
“野哥,你想说什么?”戴涛见他迟疑的样子,主动问。
“哦没什么,你快回家吧。”时野照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戴涛表弟过于关注了,在意他的长相,在意他和柳清川牵手亲吻,甚至在意他有没有听过柳清川拉小提琴。
他甚至不知道戴涛表弟的名字,却像是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时野觉得自己很奇怪。
那时候,这座城市还没有多少高楼大厦,在一群平房之中,二十八层的华德酒店鹤立鸡群,在它的顶楼是时髦的旋转餐厅,可以边看风景边吃自助。
这个冬天不怎么寒冷,冬日暖阳之下,四个人在热闹的马路上骑车穿梭,依旧是傅豪带汪燕燕,柳清川带时野。
时野把双手藏在柳清川羽绒服的口袋里,隔着衣服抱着他,说,“你有没有故意让汪燕燕?”
“没,燕燕本来成绩就很好,这次语文难,又是她擅长的。”柳清川正经地解释道。
时野在背后呵呵了两声,挠了下柳清川腰间的痒痒肉说,“我看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吃亏。”
“怎么敢。”柳清川被他挠得车头都歪了,赶紧抓住时野作恶的手。
“那你下次成全我一次呗?我这次第八,你就让我超过你一次。”时野看着柳清川的背影说,“我让你感觉下野哥的无敌车技。”
本来以为柳清川不会答应的,却没想到这次他点头说了个“好。”
傅豪妈妈和李娟芬开服装店的事已经筹备到尾声了,两人想在新年开业,最近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时野总惦记着自己藏着的小黄片,于是小声地问柳清川,“你家哪天没人?”
柳清川没听清,放慢车速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家哪天没人?”时野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想找你看…”
柳清川听着他别扭的口气,突然明白了,他轻笑了下说,“我懂了。哪天我妈不在,我来叫你好不好?”
“你说喜欢看,我就去找傅豪借来了。”时野解释道。
柳清川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我喜欢看的,你尽管来好了。”
时野哦了一声,把脸贴在柳清川的羽绒服上,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傻,这样的试探又能试出什么。
不管柳清川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他都会迁就自己说喜欢的,难道硬逼着他问是想跟女生接吻还是跟男生?
傅豪骑得快,汪燕燕回头看了时野他们一眼,一路上都沉默着。可偏偏傅豪嘴里说个没停,把待会儿想吃的东西都报了一遍。
汪燕燕受不了了,捶了下他的背说,“你就不能安静点吗?戴涛这次回来考试,你才没拿倒数第一,你很自豪是吧?”
傅豪乖乖地闭上了嘴。
汪燕燕又说,“红姐马上放假回来了,我让她收拾你。再说,你真的好意思让野哥花钱请你吃自助?”
“不是,你什么意思?”傅豪愣愣地说,“你跟野哥打赌,最后想让我买单?”
“不应该吗?”汪燕燕甩了甩头发,她留了一学期头发,都可以扎起来了。
“应该吗?”
“当然应该。”汪燕燕坚定地说,“你钱包带了没?”
傅豪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屁股口袋,却被汪燕燕一把拎出了钱包,燕燕得意地说,“归我保管了。”
从二十八楼望下去,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透过超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城市的变迁与发展,从破旧的老城区到整洁的开发区,每一座楼每一片土地像是都承载了几代人的记忆。
可傅豪却只顾着吃,他都快把每样东西都吃了一
遍了。
汪燕燕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嫌弃地说,“傅豪,你真的是猪吗?”
“你们也快吃啊,要吃回本的。”傅豪往嘴里狂塞寿司。
“还想吃什么?我帮你拿。”柳清川起身对时野说。
“我跟你一起吧。”
时野拿起盘子,餐厅的地板缓慢旋转着,连带着窗外的风景也在不停变幻。柳清川往他盘子里夹了几只虾,又夹了片三文鱼。
“这是什么?”时野看着盘子里橘红色的肉问,他还没吃过。
“叫三文鱼,日本那边传过来的。”柳清川耐心地解释,“是生吃的,蘸些芥末和酱油。”
说完,柳清川往盘子里挤了一小点芥末。时野刚想调侃到底是小公子见多识广,柳清川就夹了一块三文鱼喂到了自己嘴边。
“你试试。”他说。
时野乖乖地张口嘴,才嚼了一下,就只觉得一股很呛的味道冲进鼻腔里,又辣得直冲脑门。
他“操”一声,下意识地把头抵在柳清川肩膀上,眉头紧皱,眼泪都呛了出来。时野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捶了下柳清川的肩膀说,“你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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