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鼓钟也说过一样的话。”鬼丸轻轻抽出宗三的刀，灵力如水一般滋润着这把满布裂纹和锈迹的刀。

“这就是事实啊……”身体一歪靠在了鬼丸身上的宗三笑着看着自己锈迹斑斑的刀剑，“对于刀剑来说，还是锋利的样子最漂亮吧？”

“那也不是你们自残的理由吧。”将刀面上的粉轻轻拭去，刀面上的锈迹也少了几分，鬼丸换下已经脏污的棉布，再次打粉。

“我要知道理由。”不打算打机锋的鬼丸直言道。

“诶……就是这个事实啊。”宗三拉下自己白色的和服？浴衣？露出下面精瘦但却布满伤痕的躯体，“这个身体啊，里面埋藏了不知道多少咒术，有控制力量的、有控制自由的、还有……”

宗三凑近鬼丸的脸颊——

“控制**的……”

一种好像空气都黏腻起来的气氛出现在小小的手入室，宗三本就带着一丝病娇气质的脸上浮现出让人绝对会想歪的微笑，他一手拉着衣襟、一手杵在榻榻米上，面向鬼丸形成了一个绝佳的诱惑姿势。

在鬼丸皱眉伸手打算拉上宗三衣服的时候，又一转身拉开距离，宗三左文字拉好自己的衣服，面上是淡淡的忧愁和嘲讽，看着鬼丸的目光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挑衅与自嘲。

“不想留下来呢，所以就在手入得差不多可以承受伤害的时候，自己动手剐去了。”

“……”这个理由无可辩驳，而且正要较真起来，应该是把他们从那种地方带出来后，却一个星期不闻不问的自己的错。所以最后这些修复的事情回到他手中、增加工作量，只能怪他自己没有在事情开始就处理好了。

不不不！为什么是我的错？！我又不是他们的谁！……呃，好像我已经是他们的主殿了……

这种好像养了小动物，却把小动物接回家后不管它的即视感……

鬼丸捏了捏睛明穴，这是一大群有手有脚有思想的‘人’啊！直接转为某个存在的附属物不是又走他们之前被伤害的老路了吗？而且他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为什么要负担养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的责任啊！他还是个孩子啊！这种既要保证他们生活和饮食、又要关心他们心理健康，外头还有一大堆同样需要操心的刀剑等着……

他来本丸是想混个饭吃，不是给自己找这种完全看不到好处的事情做啊！他们名义上是自己的刀剑，但是在经历了那种事情以后，还会安心听自己的命令吗？还会忠心的守护历史吗？怕不是要白养着这一大批人形哦。

而且日本的历史，关他**事啊！

本来刀剑负责的也就只有战斗，他并不是说战斗不辛苦、不危险啦，只是，只单单负责战斗，把一切后果、道义、理由、后顾之忧等等等等条件都交由别人去操心，这种生活已经很轻松了好吗！

不明白就参考大工厂里的底层工人，只用埋头做事就好，不论是产品、市场规划、还有工厂发展方向也好，还是售后、员工福利之类，都是领导要考虑的事情，作为一个小小的工人，只用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然后就可以等着福利到来了。只是刀剑的规则更麻烦一点，比如说现实碰到一个不好的领导这个领导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员工逼死，但是刀剑这里可以。说起来好像现实的日本也属于买断员工今后工作人生的会社制，各种社畜比比皆是，不光是因为教育，日本现状的体制就是这样的。

鬼丸他就是需要操心底下企业的产品出路、市场需求、成本压缩、产品监督、员工福利、员工健康、市场竞争等等一系列他想都没有想过、更别说自己上的问题的领导，带着一帮子靠他吃饭的刀剑们，让从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他骤然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

而且关键是，给自己揽了这么多事，也没看到伙食或者别的什么待遇好到哪里去……_(:з」∠)_

这一周连轴转他却只能每餐啃白饭团就已经够虐了啊！他在战国时代都没吃过这么惨的饭呢！

而且这一周他每天睡觉时间都没超过4个小时啊！跟在他身后的刀剑能够轮班、时政的役人也会轮班，但是自己休息时间长了，会被人问‘妖怪也是需要睡觉的吗’这种问题啊！还有时政的待遇问题，先不说这些金子做的小判钱财有什么用，他又去哪用的问题，问题在于，别说审神者该收到的工资了，他连做了什么讨伐队队长的工资都没看到啊！

并且他又不真的是这些根本不懂得享受的刀剑、也不是日本土生土长的、吃惯了野草生鱼的妖怪啊！他是在有八大菜系、有层出不穷的美食、物产丰富、从小就没短缺过饮食的种花长大的啊！

他真是吃疯了才搅到这一滩浑水里……

义务劳动真的是够了啊……累死累活到最后，为什么好像错误还全部到自己身上了？

“您在后悔。”宗三阴沉着一张脸从鬼丸身后抱住他，白皙却又伤痕累累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您在后悔什么？是后悔救回我们？还是后悔插手了刀剑的事情？还是干脆就后悔……遇上我们呢？”

虽然我确实后悔遇上你们，但是梳理一下所有的事情，如果不知情再来一次，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都是自己的选择，跪着也要咽下去……

“发了点牢骚。”压下一腔吐槽的**，鬼丸长叹一口气把这些牢骚全部吐出，抬手摸了摸靠在他肩膀上宗三的脑袋，示意他起来，太沉了。“那你们身上的咒术全部清理干净了吗？”

“……清理干净了。”被不解风情的主人嫌弃，这种感觉确实是既欣慰又憋屈，宗三掩饰一般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等到他整理好心情打算再来一波的时候，怀里被放入了一把干净锋锐的刀剑。

“下一个。”修复好宗三左文字，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也清楚了的鬼丸喊道。

宗三：……

157.

手入持续了整整6个小时，等到最后一位手入的岩融被今剑接走之后，在空无一人的手入室里，鬼丸终于忍不住悄悄锤了捶自己已经僵直了一下午的腰，颜值这件事不需要说，就说仪态和风姿，这些刀剑都是个顶个的人中龙凤好么，搞得假扮鹤丸的他每天光是保持优雅的仪态就快要累死了。

在自己无意间给自己下的咒术被鹤丸本灵破除后，现在有意识的维持这种伪装的鬼丸都快被虐哭了。

但是谁知道这些刀剑外表光鲜，内里却是每天啃白饭团的穷**呢……

吃了一个饭团顶饿后就不想动这些东西的鬼丸板着一张脸腹诽到。

“主殿，已为您准备好沐浴，床铺业已收拾好，您……”一直等在门外的压切长谷部看到鬼丸一脸疲倦的出来，马上右手抚胸问候，看到鬼丸手中没吃完的饭团，长谷部很自责的躬下身体，“非常抱歉，竟然让您吃这种无味的东西，我马上为您再做一份！”

“不！咳。不用了，我接下来去找三日月谈话，谈完了就去休息。”尔康手……咳，及时注意调整姿势、没崩了人设的鬼丸拉住转身就要跑走的长谷部，很心机的露出他有点黑眼袋的眼睛——你们这些小刀精不要再折腾他了，手入的时候暗搓搓的夹带私活就算了，他现在是真的需要休息，和三日月谈完话，鬼丸觉得自己能够一觉苟到地老天荒！

158.

在茶室的三日月貌似已经等了很久，久到他面前的茶都泡得没了味道，才等到鬼丸的姗姗来迟。

“哈哈哈，您总算来了。”坐在软垫上的三日月轻甩长袖优雅的起身，向鬼丸鞠了一礼，“万分感谢您，以及，很抱歉隐瞒了您很多事，您……愿意听我从头说起吗？”

踏着月光而来的鬼丸看着脱掉护甲，却整整齐齐穿着护甲下出阵服、或者叫狩衣的三日月郑重的样子，点点头，在三日月对面准备好的软垫坐下。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宗三（咬牙切齿）：主殿是KY还是故意的？我都做得那么明显了，他为什么不表示一下？！难道要我这个天下人之剑亲口请他吗？！

小夜（懵懂）：可是宗三尼很高兴。

江雪（懵逼）：……（说好的开始新生活呢？）

宗三（撩头发）：反正我们已经注定拿不到公正的评价了，那用我们之前所受的苦难中学会的东西来抓住主殿有什么不对？人类不就是喜欢这一套吗？审神者是，那个魔王也是……如果对象是主殿的话，尼酱你觉得有多少刃会洗白白把自己送到主殿的床上？（凑近江雪露出小妖精的笑容）

江雪（赶紧低头默念经文）：……（我愚蠢的欧豆豆哟，你倒是笑给主殿看啊）

另一边

看了整个手入过程的吃瓜本灵们：……我不是、我没有、这些骚断腿的刀剑都不是我！→嗯……好像挺有意思？鬼丸表面冷静得一比，实际精神世界翻江倒海。→放下那个人类让我来！

准备和三日月谈话的鬼丸：哈湫！

第25章

159.

最初的最初，刀剑们，并不是以分灵的方式协助人类的，具体的情况，来自于某一次历史修正主义者对当时还不是时政的组织高层的一次刺杀。

那位时政的高层正好是一位灵术士，因为时空仪器的事情闹得很大，这些隐世的、甚至已经丢失了传承的世家们也注意到了这项技术，更别说，改变过的世界线里，一部分家族因为某些他们不知道的原因，取回了他们失去的灵力。于是灵能力者们判断，穿梭时空，可能有助于他们维持家族灵力的活性。

对于一个灵能力家族，灵能力是什么呢？是命根子啊。

旧世界的灵能力家族与新世界找回灵力的家族，这些人成了后来时空战的中坚力量。

在自家遭遇刺杀时，这位高层因为长期临战状态而有神经衰弱症状，而那天他又刚好没有吃安眠药，于是恰巧注意到了刺杀人员的来袭。在枪支弹药和术法媒介都消耗一空的时候，那位高层躲进了自家防备森严的收藏室，在现世是位富豪的高层收藏琳琅满目，他躲进收藏室后，看见众多的收藏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因为陪爱刀的朋友逛大刀剑市场，为了不扫朋友的兴，随手买回来了一把同田贯的刀，买回来之后就没管了，现在没记错的话，应该还在这里。

当然，那把同田贯并不是时政现在的同田贯正国，而是众多同田贯中的一把，那把同田贯在高层向它注入微薄的灵力之后，展现了非同一般的锋利与……战斗的意志。

是的，那把同田贯直接支配了那位灵力接近枯竭的高层，然后一刀一个的把入侵者干掉了。

高层活了下来，同田贯战斗后碎刀了。

并不是那位高层战后因为被支配身体的恐惧而将刀碎了，而是同田贯消耗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支持着持刀者，在绝对悬殊的战况下，为从来没有为自己上心过的主人得到了胜利与生机。

这一战，就这么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日本有名的刀剑开始被收集起来，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一个完善的方法来使用这些刀剑，用一次碎一把当然不符合组织的利益，于是他们开始了和刀剑的对话与术式的开发。

恰巧，另一方也知道了这个信息。

160.

不知道是因为刀剑们都很单纯还是他们的存在意义就只有被人类使用，不论是时政一方，还是历史修正主义者，他们签订的契约竟然惊人的一致，于是导致了后来解决方案出台，刀剑们化作人形后，傻傻分不清自家主人到底是哪一方。

后来在战场，双方的刀剑厮杀过后，将对方的刀剑捡回来，灵力净化一下，就可以再次派出出阵，到了最后，连人类自己都记不清哪些是他们一开始签订契约的刀剑了……

然后这种情况在初步战争结束、也就是【第二次神隐事件】之前发生了改变。时政胜利了，就在确定他们胜利的一瞬间，所有历史修正主义者当时所有的刀剑们，全部化作了现在所见的那种可怖样子，那一方的人类更是直接消失在虚空中。

时政的时空旅行者们吓坏了——那，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于是他们开始整备时之政府，努力维护世界的‘正确’，或者说，让自己不会有一天也落到失败者的下场。

也就是这个时候时政开始筹备刀剑分灵化计划。不光是因为那些遗留下来的刀剑们出现了变异——虽然那些变成怪物的刀剑们变弱了，数量却变得异常的庞大；还因为尖端战争已经结束，而这场战争，基本都是刀剑们打下来的。飞鸟尽良弓藏，具有人形且强大、但是耗灵更高的刀剑们，成为了时政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是弱化可控之后，这些刀剑又还是人类最好用的工具。

而刀剑们也看到了历史修正主义麾下刀剑们的下场，以及现世所发生的人口消失。比人类更加深入第一线的刀剑们，对此比人类的感触更加深刻——对于他们来说，除了持有自己的那个人类，别的人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具有了人形独立行动之后，无法分辨自己真正的听命人，因为他们不是和某一个人签订的契约，而是和一个组织、一个群体、一个种族进行了交易。

——为了让所有人都可以指挥刀剑，而不是让这些强大的刀剑成为某一人的私有战力，时政不能、也不允许刀剑的契约只关联在一个人身上，尤其是他们知道，刀剑本就是为了杀人而制造出来的之后。那时的时政深深的明白，对于刀剑来说，除了他们的主人，其他的人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可斩之物’罢了。

这也是只要有灵力的人就可以在不告知时政的情况下当上审神者的缘由，因为最重要的不是时政的承认，而在于刀剑的承认，刀剑同所有的人类签订了使用的契约，时政现在使用的姓名言灵契约，只是在此基础上的限制与强化罢了。

所以，在刀剑眼里，现世里消失的人类，和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时政人员，并没有太大区别。

跟随了不少雄主，现代又没有接触过网络风暴的刀剑们在这方面格外的正直、单纯，他们将一切的罪过推给了自己。如果他们不是主动参战、如果他们不是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体质肆意扩大战线、如果不是他们曾私下有意无意扩大过战争规模的话、甚至如果不是他们屈服于想要被人类使用、想要奔赴战场的本能——反正刀剑这种冷兵器早该被文明淘汰——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凄凉的后果呢？

然后这种想法随着某些逃避者的推诿责任与胡乱指责达到了顶峰，原本站在刀剑这一边的人类也因为各种理由以及利益妥协——他们就算很喜欢刀剑，却也更喜欢自己的后代，有一队刀剑任后代驱使，便不用他们亲自去往不是自己的时代，面临随时有可能会消失的危险，还可以借由和穿梭时空的刀剑契约，维持自己的灵力的活性与存在了。

而且，维持刀剑们的愧疚，有助于以后刀剑们卖力的维护历史，毕竟他们以后大概不会、也做不到随时监督了，让部下自己充满动力、努力维护阶级与自发努力，才是优秀资本家的做法。

于是刀剑分灵计划便顺利出炉了。

161.

以上，是鬼丸根据三日月所讲与时政的记录所推测出来的、他觉得最接近真相的事情经过。

162.

真黑。各种意义的上的。

鬼丸喝了一口茶感叹道。

所以这就是鹰派和鸽派的由来？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这就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做审神者的原因？怪不得时政不怕刀剑们改变原主的历史呢，这个有罪论简直神了。

而且还顺便解决了忠心的问题，我是说那些刀剑被那样对待，为什么还对时政报以信任呢。

并且他之前一直挺好奇，这些刀剑在成为刀剑男子之前未必相处过，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的兄弟相称且羁绊深厚，如果是本灵化人战斗的时候就相处、战斗过了，并且很受之前给予他们人身、教导他们为人的时政人类影响的话，那么这么深厚的羁绊，也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