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看低人,而是世道如此,对农户良籍还算宽容些。
李文斌却已经隐约察觉到夫君另有打算,只看向他,没有附和。
果然,就听贺林轩说:阿兄阿嫂,猎户转籍的人少,官府主意打不到这上头。这笔钱我先留着,以后再办不迟。
这是为何?
兄嫂二人皆是不解。
贺林轩捡着话说:兄嫂也知道我入狱十年,不大愿意与山下的乡亲接近是一点。
二则,我以后并不打算种地当农夫,现在还没有想好旁的出路,暂且在山里缓一缓,再另谋出路。
再则,诺儿的情况正在不断好转,最好不要变换环境。我想等他开口说话,到要下山入私塾的年纪再离开这里,离开贺家村。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
李文斌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但这里留给他的都是苦难的记忆,即便日后里长受到惩罚,他怕也不能释怀。而村民们也心存芥蒂无法真心相待,下山去,反而麻烦不断。
可是离开,又要去哪里呢?
张河先问了出来。
他们一家在贺家村,总也不希望贺林轩带勉之和诺儿走得太远。
贺林轩笑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
顿了一顿,他才接着说:阿兄,你可想过离开这里?
啊?
他问的郑重,李文武怔了好一会儿,才捏紧手,苦笑道:我如何没想过?只是哎,林轩,你有话痛快地说出来,这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三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贺林轩咳了一声,说:那我在这里就和兄嫂交个底细。
最晚三年,我会带勉之和诺儿移居山水镇。阿兄不是也说,山水镇上的书院办的好,一直想去看看吗?不如,阿兄阿嫂先一步住过去。
正好信儿也该是上书院读书的年纪了,在家里闭门造车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银钱,阿兄也不必担心。
贺林轩诚恳地说:这次赚的钱是意外之财,平生大概就这一次了。不过,家里现在花钱的地方不多,我心里都有数。所以这余下的五百两,我想让阿嫂去取,权当是你们在那里定居的本钱,希望阿兄阿嫂不要推辞。
李文武夫夫都听愣了。
李文斌则很赞同,道:林轩说的对!
阿兄,阿父在世的时候就想要离开了。我们在这里熬到老,到死,都没所谓。可是信儿不能。
我们李家这一脉,全在他身上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耗死在这山坳里。
从前他们没能力,没机会,可现在不同了。
张河想到儿子的未来,也看向夫君,李文武还是下不了决心。
李文斌说:阿兄,就当是完成阿父的遗愿,好吗?
这句话把李文武的眼睛都说红了。
他握紧拳头,平息着心里涌起的各样情绪,才看向贺林轩说:林轩,你付出这么多,我却不知道往后能不能还得起。
贺林轩忙道:阿兄说的什么话。
我平生没有亲人,娶了勉之,才沾了他的福气。既是一家人,以后千万不要说还不还的话了。
张河动容道:合该是我们沾着你和勉之的福气才是。
李文斌拍拍他的手,道:阿嫂,不说这些了,以后我们都会好的。
张河用力地点头。
四个人商定了大方向,便开始计划起来。
贺林轩接下来都要为家里新屋的事忙碌,这些他早已胸有成竹,不必再提。
而李家搬家不是一件小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文武镇上的差事要辞了,去到山水镇那边也有许多事要准备。
贺林轩说他会和李文武张河一同去山水镇,取了银子,买定房屋后再回来。
余下的事,李文武夫夫摸索着都能办妥。
敲定了首先要办的几件事,贺林轩留下他们憧憬未来,自去厨房做午饭。
他先去天然冷库山泉眼那里取来一大块蛇肉炖上,就磨刀霍霍向家里的野鸡。
这一顿吃得其乐融融。
送走兄嫂一家的时候,贺林轩没再给他们提东西,而是直接给了十两碎银,让他们将需要的文书办妥,该准备的不要怕花钱。
李文武没有拒绝,也没有多说感谢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面容坚定地说:阿兄都省得。
在他们为美好未来奔波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北疆边塞,一座营帐里正有人看着密信上关于李家的消息沉默不语。
小李尚书英年早逝,李家兄长瘸了腿和商人为伍,生计困难。
而最让他痛惜的是,李家的小哥儿。
他还记得李勉之的音容笑貌,记得当年他是何等的骄傲张扬。
可是现在他在那山野嫁人生子,饱受磨难。甚至为救长兄一家而二嫁,嫁给那样一个目不识丁的粗鄙猎户
座下的张将军看到儿子和儿婿一家的状况,也是心痛难当。
捏紧手中的信笺,他沉声道:主上,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
被称作主上的男人握紧双拳,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能成事,他定要将李家请回京中,还他们一个清白名声,尊贵身份。
第31章
秋税之前,贺家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中午,在田地里唉声叹气的村民们打眼看到贺大郎拿着一杆削地尖尖的木刺,阴沉着脸地往里长家去了!
村民们大骇,一时都忘了对庄稼哭丧。
贺大郎莫非是疯了,要去里长家里行凶害人?!
一些青壮汉子在长辈的催促下追了上去,夫郎们也奔走相告。不一会儿,村里的族老也被惊动,三三两两赶了过去。
里长也已经从一个村民口中听说,说是贺大郎疯了,朝他家里杀了过来,心里还不以为然。
待看到贺大郎手中尖锐的长木刺之后,他只觉背后一凉。
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他边退边喊:大郎贤侄!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贺林轩不说话,他手里的木刺已经替他说明很多了。
倘若这一下扎过来,在场的几个人都不够这根长木刺串一串!有胆小的,当下尖叫一声跑了,都不敢再看热闹。
里长被贺林轩盯着,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慎激怒这个疯子。
大、大郎贤侄,你可还是为了屋子的事?快把手里的东西丢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成吗?
他暗自后悔起来。
只怪他大意,这些年这种软刀子动多了,没深想贺大郎在牢里是怎么逞凶斗狠活下来的,疯起来可要人命呢!
再说,这村里废置的破屋子没有十家也有五家,平日里连个鬼影都不肯光顾。随便哪家匀给贺大郎不都搪塞过去了,还能从他手上捞到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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