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连连失利,也终于让离洛意识到,北疆费尽心机所做的筹划,已经到了摘收果实的时候。
试想若是离洛与月华没有结盟,若是两国没有不顾北疆强势率先出兵,若不是两军此前削弱了北疆战力,此刻面对北疆的座弩和冷箭,他们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如今北疆将士就像是跗骨之蛆,一味强攻或死守都对我们不利,不防且战且退,自保为上。苍翊凤眸微沉,看着远方沙尘中密如细雨的箭矢。
武安侯道:可始终周旋也不是长久之计。
并非要长久如此,既然他们可以放冷箭,我们当然也能暗下杀手。
殿下何意?
苍翊笑道:侯爷可曾听说过煞血盟?
武安侯微怔。
他虽是镇守边关的守将,对江湖中的事知之甚少,但也听说过煞血盟这个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但煞血盟的人,从不参与朝堂或战争之事,给再多赏金也无用。
王爷请动了煞血盟的人?莫不是又是四皇子的缘故?
不待他把心中想的问出来,也没等苍翊给出回答,另一侧忽有异样,有守军拦住了从楼下缓步走上来的白衣人影。
让他
武安侯刚想让守军放人,就见自己身边的人已经迎了过去,那模样,倒像怕这边境的寒风把人给吹倒了似的。
这人来军中多日,这种状况见得多了,他倒也习以为常了,只是城墙上的守军没见过,关注着战场的人都忍不住侧头多打量了一眼。
南宫若尘一脸古怪的避开了某人伸过来要搀他的手,径直走到千步廊正中,对武安侯拱手施礼。
四皇子不必多礼。
他抬手虚扶,南宫若尘起身,却不看向战场,直接问道:可否向侯爷再借千余将士?
武安侯下意识看了苍翊一眼,回头道:四皇子想故技重施?只怕北疆人早已有了防备,且此地多是荒原,没有那么多的石头重伤北疆大军。
非是如此。南宫若尘道:此次借兵,不为伤兵将,而是为了敌军的座弩。
武安侯眼中一亮:四皇子有了破解之法?
南宫若尘却摇头:破解不敢说,令其暂时瘫置或可一试。
若是本侯没记错,四皇子当是月华的人,为何对我离洛如此竭力相助?
他意有所指,被指的两人却都是面不改色。
南宫若尘道:借侯爷一千人,破的不只是此地的座弩,五十里外,月华大军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而去敌军阵营破坏座弩,是九死一生的计划,他借用离洛的人,也可以说是为了私心。
可到底是私心还是缺乏信任,三人却是心知肚明。
武安侯看向前方战场,凝眸道:敌军的座弩组装极为牢固,就算四皇子能损它一时,待敌军整修,我等岂不是徒劳一场,功亏一篑?
他要整修,也得有整修的人。
苍翊突然开口,将武安侯的视线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只见他之前还空无一物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笛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转的飞快。
武安侯愣了愣。
他记得这笛子是在四皇子的腰间挂着的,再看过去,那腰上已经换成了翊王殿下的手。
忽视了他的视线,苍翊顾自道:那座弩设计精密,正因为做的精密,损坏之后便很难恢复,造出座弩的术师再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和他一样的技术,是以北疆大军中,用来修座弩的人一定极少,且被严密看护着,只要我们能杀了那几个人,再损了座弩,尽管原来的设计再精密,他也只能是一团废铁。
武安侯不由得想到了这人之前提到的煞血盟。
若要刺杀一军领将,或许寻常的刺客很难办到,可要杀几个术师,对煞血盟的人根本不是难事。
眼前的这两人,前后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现在看来,又是息息相关的两件事。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片刻,自然是应下了。
却说另一边,自三份圣旨同时送达,郑娄生借圣旨难辨暂时拖延了时间,而到现在,真正的旨意,他们就算想遵守,也是不能了。
假传圣旨的两位大监被处死了,就剩了一位真正的大监,被遣送回了溧阳城,由祁王亲自押送。
溧阳城中,国君昏迷的消息不知道何时在市井当中传开,而在国君昏迷期间,却有圣旨被送去了边境,难免让人因此而心生揣测。
朝堂上有人怀疑是国君拟好了圣旨,让大监在适当的时机送去边境,却也有人怀疑是有人故意让国君昏迷,借机假传圣旨为自己谋利。
溧阳城中有内奸本就是月华朝臣始终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又有边境送回来的奏报说命令撤军的那份圣旨才是真的圣旨,谁会希望月华撤军?只能是北疆的内奸!
就在月华朝臣人心惶惶开始忧心国君性命的时候,暗夜中有人潜入了国君居住的寝殿,次日,昏迷多日的国君,悠悠转醒。
第46章指认
启晟帝醒的正是时候。
边境战事胶着,几日后,溧阳城中收到了月华大军伤亡惨重的消息。
朝堂上,刚刚痊愈不久的启晟帝,愤而摔了边境命人连夜送回来的奏疏。
羽林卫统领何在!
朝中大臣噤若寒蝉。
那羽林卫统领,早在边境传旨的大监归来之日,就已经畏罪自杀了。
羽林卫管理宫防,圣旨被造假,必然是有人盗用了玉玺,不论是羽林卫防护不周还是羽林卫与幕后之人同谋,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最重要的查案线索。
如今羽林卫统领自尽,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而启晟帝问出这话,也不过是想发泄罢了,发泄他的愤怒,也发泄他内心的恐惧。
边境传来的战报,说是月华大军因圣旨真假难辨,被迫停军整顿,也因此耽搁了进攻北疆的最佳时机,如今让北疆缓了一口气,便导致了伤亡惨重的结局。
就算没有人假传圣旨,启晟帝原本也打算下令撤军,可如今收到奏折,他竟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当时下旨的人是他,如今遭百姓诟病的也会是他。
他觉得庆幸,也觉得心虚,更觉得恐惧。
宫中有谁人能收买了羽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盗用玉玺假传圣旨?
还有他自己再一次的昏睡,也足以证明,他数月前的昏迷根本不是什么邪秽作祟!
同样的招数用在他身上,却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他现在就像一只走在钢丝上的蚂蚁,被人轻轻一晃,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而且会晃动也能晃动那根钢丝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