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一派平和，趁着台下的观众还没有认出来那是谁，就无比淡定地关掉了照片：不好意思，切错图了。

他迅速地重新插上u盘，从里面找到了那张摄影作品。

万幸，这次画面里不再是陶熠了。

台下那一瞬间的惊愕也很快过去，秦楮杉抬头望向大屏幕。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命名为《天鹅湖》，然而图片中却并没有一望无际的湖泊，只有一汪泥泞的水坑。

一位身穿白色芭蕾舞服的美丽姑娘站在水坑里，污浊的泥垢弄脏了她修长的双腿和洁白的裙摆。

然而她的上半身却依然干净白皙，她摆出天鹅舞中最经典的姿势，以最骄傲的姿态，如同一只美丽的天鹅，引颈望向天空。

这张摄影作品在画面上的经典之处在于，运用了最简单的二分法构图方式，却在没有任何像素移动的情况下，巧妙地做到了近景与远景的统一。泥淖的地面与蔚蓝的天空的分界线，也正是姑娘下半身的污垢与上半身的纯净的分界线，仿佛梦想与现实的天壤之别。

主持人问：所以，你想要用这张作品致敬的又是怎样一个群体呢？

秦楮杉看着大屏幕，一瞬间，那张照片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不同的版本。

画面里的人变成他自己，他手上举着相机，闪光灯发出耀眼的光芒，然而他的脚下却是小渔村里交错缠绕的海草，紧紧地缚住了他的双脚。

画面里的人又变成陶熠，他拿着麦克风，头顶的聚光灯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银辉，然而他的脚下却凭空出现了一双手，不顾一切地拼命将他往下拽。

秦楮杉再次望向台下，回答道：致那些身处淤泥沼泽之中，明知挣扎或许意味着更深的陷落，却也从来未曾放弃过希望的人。

台下掌声雷动，秦楮杉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谁也不知道，再挣扎一下，下一秒，希望是不是就会抓紧你的手。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主持人说：接下来还有一个小小的彩蛋环节，因为我们这一次的摄影作品有网络评选的环节，而正是这部作品中的模特孟霏霏，被网友评为本次摄影大赛的‘最美模特’，因此组委会决定特别为她颁发这个奖项。

秦楮杉一脸懵逼，之前没跟他说会有这个环节啊？

台下坐了不少申大的学生，好事者已经吹起了口哨。

孟霏霏穿着小礼服，款款走上台。

照例是一番感谢过后，她看向身旁的秦楮杉：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的摄影师，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拍摄出了这部优秀的作品。常听人说，好的镜头是有魔力的，它会赋予模特以生命力。我从前不懂这句话，但我想现在我明白了，正是他的镜头让我感觉到，在这个他所构造出的世界里，我曾活生生地存在过。

人暂且不论，但这句话让秦楮杉颇有感触。然而台下早没人注意她究竟说了什么了，掌声再次到达高潮，同时有不少知情人在下面喊起了抱一个。

秦楮杉感觉到身旁孟霏霏投过来的炽热目光，都到这份上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大方地转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并且努力地避开了她深情款款寻求对视的眼神。

在台下满满的祝福眼神中，他默默地想，今天过后的校园八卦里，他俩的故事又要衍生出几十个新版本了。

第37章偶遇

为了我们摄影社的荣光，我们申大的希望，未来摄影界的新星，cheers！

申大附近生意最火爆的烧烤大排档上，摄影社的成员热热闹闹地围了一桌，酒瓶叮呤咣啷地撞在一起。

秦楮杉嗤笑道：不知道的以为是今年诺贝尔摄影学奖获得者呢。

社长又开了一瓶新的递给他：有志气！就冲你这句，必须吹一个。

有个屁。秦楮杉嘴上笑骂着，但还是接过了酒瓶，豪迈地一饮而尽。

大家都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就见一旁的孟霏霏也拿来了两瓶酒：秦神，我单独敬你。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起口哨，秦楮杉伸手接过：我干杯，你随意。

话音刚落，他就仰头喝了，孟霏霏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这样被他给堵回去了，在桌下暗暗跺了跺脚，然而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

一轮酒喝完，大家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方面。秦楮杉燃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的桌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但再仔细看看那一桌子，全是熟脸，正是《吾辈之名》的几个练习生。

没想到在这儿都能偶遇陶熠，秦楮杉头一次发现几千万人口的申城原来也这么小。

想来是节目组放假了，这几个小孩胆子也是真大，即便个个儿打扮得都挺低调，但这一块的人流量很大，他们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跑到摊上来撸串儿。

不过再一想，《吾辈之名》才开播一个月不到，大街上认识他们的人本来也不多，更何况这个点儿的烧烤摊上，放眼望去都是不怎么关注明星的大老爷们儿。再加上这是在申大附近，他们看起来也就像是几个大学生。

他正盯着那边看，就见一直以侧脸对着他的那个亚麻灰色头发的顺毛小孩儿转过头来，视线滑过他们这边时，忽然怔了一秒。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昏暗的光线，难道陶熠也看到他了？

他还没想明白，陶熠就忽然站起身来，往店门口走去。

于是秦楮杉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后脚就出了店门。

陶熠站在店门口，对他笑了笑：好巧。

秦楮杉下意识地从嘴里呼出一口烟，见陶熠似乎有些惊讶地盯着他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副老烟枪的样子是不是太流氓了。

他赶紧掐了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不好意思啊。

心里道，吸烟有害健康，你可千万别跟爸爸学坏了。

陶熠自然是乖巧地摇头：没关系。

秦楮杉问他：你们放假了？

陶熠点了点头：马上就准备录第四期了，出来放松一下。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秦楮杉的手：手好了吗？

秦楮杉赶紧摆了摆手：本来就没多大点事儿。

烧烤摊上还开着火，周围飘着阵阵白烟，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秦楮杉抬眼打量着眼前好看的少年，忽然觉得在这样热闹喧哗的冬夜里，这个向来仿佛生在云端里的人，也被染上了一层俗世间的烟火气，让他没有觉得特别遥远，倒像是个相识已久的故人。

恍惚间，陶熠问他：你在申大读书？

秦楮杉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又想了想，大概因为这是在申大附近，所以陶熠才猜到的。他于是点了点头：大三。

陶熠感叹道：好厉害。

看着他一脸由衷的赞叹模样，秦楮杉不由得觉得好笑：这有什么。

陶熠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还在消化他是个学霸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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