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怀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迈动双腿,一步步的走下台阶。
“你要做什么”迟绪声音不大,却满是震惊。
赵瑞怀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鞋已然浸泡在湖水中,他弯下腰,拾起离他最近的一张纸,被水浸泡后,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赵瑞华把它铺平,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回过头对迟绪道,“你不是说让我看吗。”
“什么也看不到的。”
“那我也要看。”赵瑞怀目光坚定,不容动摇。
这些被扔到水里的日记,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伤害迟绪的武器。
赵瑞怀虽然没有目睹,但他深知人性,也能想象的到,一个骚扰室友的同性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耻笑,排挤,歧视,那是比孤独还要苦厄的处境,如同被整个世界所厌弃,成为任谁都能随意踢一脚的小石子,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这本日记。
可它公开之前,它是迟绪辛苦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在它犯罪之前,它是快乐的。
这就是它未来存在的价值,多年以后,赵瑞怀要让迟绪拿着这些模糊的日记,回忆自己的大学时期,迟绪想到的不会是傅一辰,而是那些青涩懵懂的感情,和写日记时有点可笑的小心翼翼。
赵瑞怀决不能让这本日记和那段过往就此沉入水底化作淤泥,那样他和迟绪心里都会出现一个死结,每每想起,他如鲠在喉,迟绪也不得安生。
“你又不想让我看了吗”
“随你便。”迟绪扔下这三个字,转身走了,步伐很急,像是逃跑。
“你去哪”
“回家”
赵瑞怀安下心,继续去捡那些纸。
他昨晚没睡好,早餐也只吃了几口,身体处在亚健康状态,湖水不深却冰凉,漫过大腿时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从水里出来后被风一吹就更冷了。
赵瑞怀边哆嗦边把日记铺在长椅上晾晒。
迟绪用的笔不同,字迹模糊的程度也不同,有一些完全看不清了,有一些依稀可辨。
要放假了,我借他的手机给爷爷打电话,告诉爷爷寒假不回家,要去餐厅打工,他说餐厅不适合我,要帮我找份家教的工作,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其实我除了餐厅之外,也找了家教的兼职,他放假也不回家,应该会去我打工的那家餐厅吃饭吧希望他能去。
餐厅的工作果然不适合我,老板说我不会点单,不会给客人推菜,我打电话告诉他,他应该在忙,有点不耐烦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假期赶快结束吧。
又下雪了,可我一点也不冷。
听说他中秋节过生日,我应该送他礼物,还有几个月还是先欠着吧,等我能赚钱了,在一起送给他。
今天他请我吃了牛肉面,还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我,爸爸,我突然想你了,你和妈妈好吗,照顾好奶奶。
第62章
赵瑞怀席地而坐,湿透了的西装裤沾满了脏兮兮的尘土。
他无暇顾及自己此刻的狼狈,眼睛紧盯着铺满长椅的日记,提防它们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走。
他什么也不想,只专注这个,直至阳光和微风把它们晾晒干,变成皱巴巴且十分苏脆后,才一张张的小心整理起来。
无视旁人异样的目光,赵瑞怀踩着那双已经废掉的皮鞋回到车上。
关好车门,他深深呼吸,捋了两下额前凌乱的发丝,仿佛这样做能纾解心中的压抑。
不行。
他必须要立刻见到迟绪。
赵瑞怀甚至没有回家换一身干净衣服,他掐着那一厚摞日记站在迟绪家门前时,裤管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答着水珠,“我有事要问你。”
“进来吧”
赵瑞怀点点头,在玄关脱掉自己潮湿的鞋袜,他的脚被水泡的苍白褶皱,应该还会很凉。
活该,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一定要去水里捞那些日记。
迟绪这么想着,却无意识的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随手扔到地上。
赵瑞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的穿上了拖鞋。
“你要问我什么事”打他一出现,迟绪就看到了他手里字迹模糊的废纸,故意问,“想看的没看到”
赵瑞怀把那些一碰就哗啦啦响的日记搁到茶几上,“看到了,没看全。”
迟绪一愣,伸手去翻那些纸,有好几张简直可以说清清楚楚,“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问你。”赵瑞怀深吸了口气,拾起其中一张模糊了大半的日记,“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还没醒酒吧”
迟绪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他真的不懂赵瑞怀在做什么。
赵瑞怀难道不明白这本日记上写了什么吗他都已经扔掉了,居然还一张一张的从湖里捞上来,捞上来也就罢了,看到了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这么直接的问他。
“我醒酒了,我很清醒。”
赵瑞怀在湖边自虐一样将字迹清楚的日记翻来覆去的看,在那些平淡的三言两语中,他看到的是一个青涩单纯且极度缺爱的少年,想念的小心翼翼,眷恋的不着痕迹,赵瑞怀在不可抑制的嫉妒里忽然明白,迟绪对傅一辰不是爱,而是一种特殊的情感。
刚刚步入大学的迟绪,是生平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自己唯一的亲人,即便等待他的是大好前程,可他怎么会不想家。
寻常人想家了,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任性一些的干脆周末回家,或是让爸爸妈妈到学校里来探望,迟绪却不行,他不想让爷爷担心,也舍不得路费,他只能忍着,冷了,饿了,生病了,受委屈了,他必须得忍着。
傅一辰圆滑伪善,对任何人都笑意盈盈,表现的亲切又温和,他在迟绪忍的十分辛苦时,随意的伸出一把手,哪怕只是给迟绪的碗里夹一块肉,都会让迟绪想到疼爱着他的家人。
这世上迟绪最爱的就是他的家人。
赵瑞怀想明白了这点,嫉妒便被满满的心疼所取代,他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迟绪,他试图从那些模糊的日记里找到更多的信息,拼凑出迟绪真实的模样。
然后他找到了这一篇,只能看清楚零星几个字的一篇日记,赵瑞怀把它拿在手上,字正腔圆的读出个大概,“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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