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漾元眼光一厉,掏出了藏在袖中的罗盘。
那个一直老神在在的老先生忽然打了个冷战,惊怒地朝他看过来,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要跑。
孽畜,休走!
谢漾元清喝一声,手捏法诀,一道降伏咒打过去,飞身一拦,抬手便打。
住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一直注意着谢漾元的秦濯,其他人都在这时才反应过来,林老夫人满脸怒色,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他身前一挡,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林逸之,你带着人来,是要害死你亲爹的吗!
老人家正正地挡在面前,谢漾元不得不急急收手站定,噬魂魔站在林老夫人身后,面上虽还有难以掩饰的惊惧,却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这笑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到,偏偏背对着他的林老夫人一无所见,林先生担心他对母亲不利,连扬声叫保镖进来都不敢,情况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母亲,林逸之无奈道,他不是父亲,您被人骗了。
老夫人哼一声,坚定不移地将人护在身后:我与他过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认错?你父亲年纪大了,就算是回来也只是跟我种花养老,不在掌权,你就这么看重权势,这么希望你父亲不得好死!?
这话说得极重,连林溪辰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林先生却好似习惯了,只脸色白了白,浮出一丝苦笑:我并无这个心思他的声音到底还是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有些沙哑地继续,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明白您与父亲鹣鲽情深,但就算拥有父亲的记忆,他也绝没有父亲的手段——您多年不管家了,还未察觉出不妥,但这些天他借您的口下的那些命令,实在是
倔巴巴的老太太却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站在那儿,高贵得像个女王,言行却如同得不到心爱的洋娃娃哭闹不休的小姑娘,十分任性。
行了,都滚出去!我还没死呢!再让我看到你往家带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给我跟他们一块儿滚!
林先生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了拳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显然还不打算放弃,又上前一步。
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似并未如何用力,却让他动弹不得。
林逸之一回头,看见谢漾元平静无波的脸,心里一惊。
外人只道林家这一届掌门人心机深沉、行事谨慎,到哪里都是一群保镖前呼后拥,惜命得很。可甚至就连他最亲近的夫人都不知道,他前些年便已经突破六级巅峰,成为了一名七级强者。
不说赛诺星,就是在整个联邦,这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实力。
只是他深知韬光养晦的重要性,树大招风,林家已经够显眼的了,没必要让掌权者对他们忌惮更深。
而现在在自己家里,虽然他没有用力,但也绝对没有刻意收敛,这个不知身份的青年,竟然就这么轻轻巧巧的,用一只手把他拦住了?
交给我吧。谢漾元轻声说了一句,懒得在明白人面前掩饰,直接把人向秦濯那边推了一个踉跄,正面对上了一脸凶狠的老夫人。
你又想做什么,老夫人警惕地问,刚才就是你,还想动手打人,她提高了声音,外面的人都聋了吗!闹成这样还不赶紧进来!
他们不会进来的,谢漾元柔声道,手中罗盘闪耀着莹润的绿光,神秘而美丽,夫人,我是一个风水师,只会抓鬼,不会打人,您既然相信林老先生真是尊夫,那便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又何必怕我?
老人家倒退了一步:你别想骗我,你们这些人不是讲究什么天命所归,是不是他阳寿已尽,你便来抓他去地府受罪?
谢漾元身上好像天生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连对亲生儿子都疾言厉色的老夫人竟然也平静了一些,她后面那噬魂魔目光闪烁,好像也察觉到情况不妙,在飞快地思索对策。
谢漾元又靠近一步:那您就想错了,在阳世作恶的人,死后才会受罪,当然,失期不至的魂魄,也要受到惩罚,您将他强留在这里,他要时时刻刻深受苦楚,待将来魂归幽冥,更要受刀劈斧刺加深之罪。
老太太干瘪的嘴唇颤抖起来,她抓着自己认定的老伴儿的手,不敢相信:不——你、你是在骗我,她转向另一位老人,你每天都很痛苦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那老头怨毒地瞪了谢漾元一眼,却不敢说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修士修为远超他想象,光是与同处一间屋子就让他感到窒息了,实在想不出对方还能有些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他摆出一副深情的面孔,握住了老夫人的双手:也不是无法忍受,毕竟当年我答应过,要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秦濯忍不住抬头看了谢漾元一眼,接着又眼观鼻鼻关心地垂下头,站在林先生后面充当壁花。
谢漾元手中罗盘一闪,那老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皮肤仿佛龟裂一般,有诡异的红光从那些缝隙中投射出来,配上他扭曲的面孔,效果格外惊悚。
啊啊啊啊啊——你干了什么!?
你做什么了!你别刚刚还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林老太太如同惊弓之鸟,又要对谢漾元兴师问罪,老林,老林你怎么了
谢漾元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最近降魔卫道,身上功德之力浓厚,不小心泄露出来一点的话,作恶多端的鬼怪自会痛苦不堪呢。
你胡说!老太太气愤地扶着痛苦嚎叫的噬魂魔,我丈夫生前乐善好施,从未无故害人性命——
谢漾元正了脸色:也许他没亲手杀过人,但那些由于他的贪婪而间接致死之人呢?那些在罪恶的产业链中无辜枉死的冤魂,他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林逸之的神色颇有些复杂,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噬魂魔已经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似乎在竭力与什么东西抗争,他翻滚了一会儿,身上的红光渐渐地淡了下去。
半晌,老人虚弱地睁开眼睛,那其中的神色已全然变了。
小小婵
抱着他的林老夫人好像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抬头看去,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才是真正该属于她的亡夫的、而非这些天自欺欺人地忽略了所有不妥的,熟悉的眼神。
被禁锢在噬魂魔身上的,真正属于林老先生的魂魄,终于趁着那恶魔最虚弱的时候,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谢漾元摇摇头:抱歉,刚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将你丈夫的魂魄唤醒。那噬魂魔马上就要吞噬他补充力量了,他自己的意志若不能足够坚定到破体而出,就算我将那噬魂魔杀死,他的魂魄也将受到无可避免的损害。
老夫人茫然地看看他,再看看颤巍巍地站起来,连面孔都变成了自己老伴儿的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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