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刚刚拍的那几张照片，赵思诺深深地质疑她这句拍得不错。
照片上，赵思诺因为忽然被拉下口罩，脸上表情管理失控，只剩惊愕。
而且，照片是用美颜软件拍摄的，毛孔被滤镜磨没了，下巴是尖的，眼睛大得吓人。
没有赵思诺平时照片的十分之一好看。
相反，叫做谈婧女孩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再看她真人反倒十分普通，眼睛细长，鼻子塌塌的，嘴唇也有点厚，一米五的个头。但胜在年纪小，皮肤还不错。
她放在常人里算是瘦的。但跟赵思诺这些要上镜的明星比起来，要胖一点。
赵思诺看了半天，心想：这是拍的不错？
这就一个人拍的不错吧。
赵思诺想把照片删除，不给自己留下这种黑历史。
谈婧却把自己的手机从赵思诺手里抢回来，大声地说，似乎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思诺你这个人好没礼貌啊，我又没同意把手机给你看，你怎么能翻别人手机呢。”
这话说的，就倒打一耙。
是谁先不顾对方意愿，随意拍照的？
我们难道很熟吗？
赵思诺气得说不出话，想上去跟她理论，小方赶紧拦住她。
叶白不认识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姑娘，但这不妨碍他走到谈婧面前。
“照片删掉。”叶白看着对方，声音很冷。
谈婧当然不肯，她骂骂咧咧地说：“我光明正大拍的，凭什么让我删。我就不。你吓唬谁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叶白没跟她废话，直接把手机拿过来，三张照片一起删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把手机递回去。
期间，谈婧想冲上来打叶白，或许是她闹事太多次了，有几个同事习以为常，熟练地过来拉住她。
“婧婧，算了算了。”
“婧婧我跟你拍好不好，我们去外面，今晚好像有人表演。”
“火锅准备好了，大家都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拿到手机，对方还是不依不饶，直到老张进门，谈婧才安静了一会，被一个女同事拉了出去外面看表演。
赵思诺还是很生气，她走到餐桌边坐下，怒气冲冲地问在场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把谈婧叫过来啊，看见她就烦！”
平时深受谈婧迫害的几个同事也站出来，一个说：“是啊是啊，谁把她请来的，看见她我头发都要多掉一把了。”
另一个同事站出来调侃：“这个'一把'就很灵性了，社畜的头发都不是一根一根掉，是一把一把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气氛勉强回来拉回来一点。
一众人里，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站出来，举手弱弱地说：“是我，我跟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说起，不小心被她听到的，然后她就硬要跟来，对不起啊思诺。”
“算了。”赵思诺心烦气躁，一晚上的好心情去了一半。
老张一边招呼大家坐下煮火锅，一边开解赵思诺：“再忍她最多一个月，她肯定就辞职回家了。”
赵思诺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
老张拍胸脯：“她爸昨晚打电话跟我说的，说是准备送谈婧去国外留学几年。”
“谢天谢地，总算把这个大小姐送走了。”赵思诺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叶白坐在赵思诺旁边，帮她备好碗筷，调蘸碟，他不解地问：“这个谈婧到底是谁，你们看起来好像都不太喜欢她。”
“那是相当不喜欢。”
“喜欢她的得是什么神奇的物种啊。”
“她来了我们这个部门几个月后，我妈说我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抱怨声四起。
赵思诺做了个概括。
“是这样的，谈婧的爸爸是公司今年重点合作的对象。我们公司呢，又刚好有个男演员，是谈婧粉了好几年的偶像。谈婧就求她爸爸，把她安到我们公司来上班，每天打卡上班追星。”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谈婧偏偏是我们传说中的，嗯，脑残粉。那个男演员每次来公司，都被她骚扰，久而久之，他就不敢来公司了，有事都托经纪人过来解决。”
“谈婧见不到偶像，脾气又被家里惯坏了。干啥啥不会，捣乱第一名。加上她是个富二代，周围有钱有闲的追星族挺多的，一群人经常过来公司，闹得乱哄哄的。大家也就对她没什么好感。”
叶白签到公司名下的时间不长，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此刻，他代入了一下那个男偶像以及谈婧同事的心情，确实是有点窒息。
叶白：“......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赵思诺叹气：“我们倒是想有别的办法。可是跟她爸爸合作的项目挺重要的，我姑姑都让我忍着点。”
另一个人跳出来补充：“还有，谈婧虽然看起来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但她有个微博账号，里面都是一些分享自己生活的vlog，以及追星日常。粉丝数破百万，在网上影响力不小，怕她乱说话，给咱公司抹黑。”
赵思诺认同地点点头。
一人哀嚎：“天下苦谈婧久矣！”
老张给了他脑袋一下，“一个个的，还吃不吃火锅啊！”
“吃！”
“吃！”
“吃！”
大家纷纷附和。
肥牛卷、虾滑、毛肚一样样下锅，火锅的热气冒起来，红油翻滚。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举杯，杯子的碰撞声响起，更添一分热闹。
叶白给赵思诺夹菜的空档，有几个女同事多看了他几眼，几个人小声交谈起来。
赵思诺附耳过去，跟老张说话：“今晚这情形，那谈婧是不是也知道我跟叶白的关系了，照她那个大嘴巴的个性，会不会直接放到她那些微博的vlog上？老张你不去处理一下吗。”
老张悄声跟她说：“放心，我只跟小方说了，其他人不知道，只是以为你心情好才请吃饭。”
赵思诺放心下来，那就好，她可不想被谈婧爆出谈恋爱的消息去，成为今晚热搜的女主角。
不过既然这样嘛......
赵思诺问老张：“那我不得跟叶白保持点距离，免得其他人误会。”
老张点头：“大家都签了保密合同，嘴也算严。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保持的好。怕有些人去网上爆料嘛，说什么我有朋友在xx公司上班，她告诉我的，千真万确。”
赵思诺接受了老张的提议，过了一会，她转头严肃地跟叶白说：“谢谢你啊，叶白同志，不过我自己夹菜就行。”
这突然生疏的称呼......
叶白：“？”
赵思诺看了老张一眼，挤了个眼神给他，示意他。
——我做的是不是很对，快夸我。
老张捂住眼睛，不去看她。头隐隐有些痛，可能是被蠢到了。
第七十七章
吃到一半,叶白出了包厢，说是去卫生间洗手。
赵思诺吃了个半饱，眼前的碗里还有好多刚捞起的肉跟蔬菜，她没忍住打了个嗝。
晚上不用上班,旁边的同事索性点了酒,几个人凑在一块,有时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又传来许多声叹息。
透明的杯子里装着淡黄色的酒液,被推到赵思诺面前。
“我不喝酒喔。”赵思诺拒绝同事的好意。
同事是个一米八多,体格很壮实的青年，年龄不过是三十出头，头顶却已是一片稀疏惨淡。
他手上摇晃着酒杯，眼神迷离,跟赵思诺说话,嘴里呼出的酒气伴着火锅味。
“思诺啊,我跟你嗦，女、女人，怎么就这么绝情呢......说爱我的时候,什么都愿意为我、我做,说不爱了......怎、怎么求都求不回来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同事的泪水流满了整张脸，哭得不能自抑。
“啊……别哭了别哭了，这个，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赵思诺从坐得好好的椅子上起来，过去安慰同事。
明明这请的是脱单饭，哭得却像要去奔丧。
赵思诺心想：今晚可真是有够倒霉的。
好不容易同事哭累了,不哭了，跑到包厢其他地方，跟另外几个同事一起打游戏去了。赵思诺如释重负，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仰望着天花板，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十分钟过去了，叶白怎么还没回来。
无聊得很，赵思诺安慰人安慰得喉咙有些干，她随手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什么饮料啊，怎么还有点苦呢。
等等……这是酒？
环顾桌上，赵思诺自己的杯子不知道去哪里去。想着啤酒度数低，赵思诺没想太多，又喝了点，才把酒杯放下。
叶白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接到朋友的电话，邀请他来参加母校的五十周年年庆。此外便是有些叙旧的话。
这通电话打了近二十分钟。挂断后，叶白才回的包厢。
起先，没发现什么异样。等到他走回自己的位子，赵思诺本来在跟别人说话，听到身后动静，她转头过来，冲叶白直笑。
大半张脸都是红的，身体摇摇晃晃，得亏是坐在椅子上，才没跌下去。尽管如此，见到叶白后，赵思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揪住叶白的衣领，想要借力站起来。
叶白把她按住，按在椅子上，赵思诺不停挣扎，不过动作幅度不大。
“叶白，你头上，好像有小人。”赵思诺直勾勾地盯着他头顶看，手指与脸平齐，同时指着他的头顶那个不存在的小人。不一会后，她的瞳孔向内靠拢，眼睛转而盯着手指，一动不动。
通常情况下，我们称这种情形为“斗鸡眼”。
赵思诺“斗鸡眼”而不自知，傻愣愣的，嘴角还是勾起的。
叶白叹了一声气，他看向桌上喝剩个底的酒杯，再看仿佛失了智的赵思诺。大概也猜出她是喝酒了。
身上的酒味并不浓，想来没喝多少，却醉成这个样子，那就是酒量不行。
叶白上手，把赵思诺那根竖起的手指放下去，赵思诺这才不“斗鸡眼”了。叶白顺势将手覆上她的脸。
脸颊很烫。
叶白想带赵思诺回去，不过他得先去结账。叶白找了一圈，才找到角落里的老张，叶白想让他先看着赵思诺，让她别乱跑。
“张哥？”叶白蹲下，跟老张一个高度，手掌在他眼前一晃。
老张不理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只价值不菲的钢笔，蹲在地上……
画圈圈。
叶白：“……”
这个也醉了。
叶白只好把赵思诺托付给一个不相熟的女同事，女同事人倒是清醒没喝酒，但清醒的坏处不是没有。
女同事笑了一声，八卦兮兮地问：“你要带思诺走？她喝醉了，你知道她家在哪？”
叶白面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是张哥让我帮忙送一下。”
女同事看了一眼醉倒在墙角的老张，不免多问一句：“真的吗？”
叶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老张一直开始呼呼大睡，他心里流冷汗，面上不显。
“嗯，他没睡着之前吩咐我的，不信你明天问他。”
女同事这才肯放走他。
等叶白结完账回来，赵思诺的神智也不大清醒了，原来还是维持个坐姿，现在整个人东倒西歪，全靠人扶着。
出了火锅店，女同事跟叶白合力把赵思诺扶上车后座。
“开车小心点。”女同事说。
叶白点头：“谢谢。”
女同事爽朗一笑：“早点回去吧，我也得回店里看着那群人，别喝大了待会闹起来。”
跟女同事告别后，叶白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准备先回家，等赵思诺酒醒了，再送她回她自己家。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明月已经爬上天空。今夜的云多，密密厚厚堆叠在一块，月亮只能露出一截尾巴。
天很黑。
后座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攀在叶白肩头。
镜子里倒映出的景象，是一团乌发从后座移到叶白旁边，像个没有头的女鬼。
叶白停下车，左手覆在女鬼放在他肩头的手上，慢慢摩挲，对方的手很凉。
叶白转过头，问女鬼：“哪里不舒服吗？”
“女鬼”一开口说话，便呼出一股淡淡的酒味，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难受。
“叶、叶白，我好想吐啊。”
叶白立马找了一个袋子递给她，赵思诺把披散在眼前、遮挡住视线的头发向后拨，露出一张潮红的脸。
她拽过袋子，生无可恋地坐在车上。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任何动静。
叶白：“你还好吗？”
赵思诺把袋子撇到另一边，仰着头，“不好，我晕车，我们下去走走好不好。”
找了一个好停车的地方，叶白把车停好。下车一看，附近有一个广场，这会人很多。
赵思诺跌跌撞撞从车上下来，叶白赶紧过去扶她。
站稳后，赵思诺看着熙熙攘攘的广场，问：“这是哪里？”
叶白：“还在火锅店附近，在这里走走可以吗。”
“好。”赵思诺乖巧点头。
夏日的燥热被晚风带走，叶白在车上翻出一件外套，问赵思诺要不要披上，赵思诺拒绝了，但叶白还是拿着，以防万一。
两个人慢慢在路上走着，天地间，无数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赵思诺抬手，把碎发别在耳后，路灯的光很白，打在她光洁的侧脸上，淡淡的光彩流转。
叶白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赵思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个路人急匆匆地后面跑上来，跟他们擦肩而过。叶白把赵思诺换到另一边，让她走在里面，以免被人撞到。
晚风徐徐。
“既然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喝。”
赵思诺低头看着地面，灯在人的后面，影子在前面。赵思诺踩上自己的影子。
“就……想喝了，就喝了。”
叶白的视线落在赵思诺的头上，蓬松的卷发四散开，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裙子，像个洁白纯净的瓷娃娃。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