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魏棕一步又一步,如闲逛似的走到宋七面前,将人扶起,“太子殿下武功不在本官的之下,这是本官疏忽才对,不怪你。”
“那……容郡王……”
楚中华心头一紧。他是否能活下来其实无所谓,但他还是希望能为楚国留下最后的皇家血脉。如今楚国势衰,灭国也只是迟早的事,没有魏棕也会有其他人。所以,他如今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留下最后那点香火。
当然,他也不希望他们活下来之后,不要有什么复国之念,没有任何能力,这复国都只是空想,到了最后也只是死于未知然后成为这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他们只要平平安安活下来,然后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欢欢喜喜度过余生就好。
“不必管他,苏将军不日便能赶回皇城,届时,谅他楚熙在西境有多大的威严,也只是无用之人一个。”
魏棕抬手无谓的摇了摇。
苏成立啊!军中威风八面的骠骑将军也被丞相收入囊中了……
楚中华认命地闭上眼睛,犹记得那日姣姣还在他耳边说,苏成立与魏棕是至交好友,他还曾想过,苏成立有着正义之心,不会和魏棕是一路人,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他可笑至极的幻想。当初父皇准许魏棕养黄丞卫时他为什么没能出言阻止?为什么发现丞相有些不轨之心时,他又为何没有上报?
他那时是怎么想的?
他想,他那时是有私心的。
魏棕其实比他年长不了多少,按年龄来说他们还是同一辈的人。但魏棕天赋俱佳,不论是才华,还是武艺。所以魏棕年纪轻轻便成为了父皇身边的心腹,他十岁时父皇让魏棕来教导他,魏棕那时的身份是太子太傅,后来他及笄之后,魏棕也成为了楚国最年轻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说起来,魏棕是太子太傅的那段时日是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魏棕那时亦师亦友,他们什么都谈得来。正因如此他没有阻止,也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说明魏棕有谋反意图,他一直在自我催眠。
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离谱。
可惜现在无论如何后悔都没有用了,结局已经不会有改变。
再睁开眼,楚中华有了决绝之意,看着眼前的锋利渗着寒意的剑刃,正想心一横撞上去——
魏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抬手一挥,架在他脖颈上的长剑全都撤开,一时没刹住,楚中华向前匍匐而去,看着就像是在给魏棕行跪拜大礼。
魏棕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将人提溜起来,稳稳妥妥站直身体。
“殿下如此大礼可使不得,如今臣还是臣,殿下依旧是尊贵的殿下。”
一时无言,楚中华看清他眼中的精谋细算。
黄丞卫撤远了之后,魏棕才附耳与他说:“我尊贵的殿下,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您对我可还有大用!”
作者有话要说:太卡了,先来个短小的
第48章
骠骑将军苏成立年近五十,一生戎马功劳,战功赫赫。两年之前边境部族来犯,本已告老还乡的苏将军,因皇帝一纸诏书,再次披上甲胄,走上了那条不知何时能归家,可还有命回来的路。
两年与部族抗争,不知生生死死几回。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一朝回京的老将军,乍然听闻丞相反叛逼宫,老皇帝崩逝的消息,会为楚家皇朝平反。却实在没有想到,苏将军就着一身刀剑砍杀痕迹的盔甲,登了两百级太急,一步一步走至丞相魏棕身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手中掌握大军的虎符。
并高声激昂的呼喊:“臣苏成立,参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魏棕还没有拿到传国玉玺,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这位实权在握的老将,却依然愿意俯首称臣。
如此明显,再傻的人也都能看出端倪所在。
当年力荐苏成立带军出征的人,正是魏棕。当时部族强劲,难以抵抗,这一出征,苏成立便带走了整个皇城中近八成的军力,仅剩一些虽有名号在外却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禁卫军。
魏棕又借此理由,以保护皇帝安全为名,请求皇帝准许他养了一支军队,也就是后来的黄丞卫。皇帝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支本用来护他安全的军队灭了他楚家的皇朝。
楚仟泠自大婚那日,便被魏尧的人给团团围住困在了公主府。除了衣食自由,她每时每刻都被人看守着,每日一听皇宫里的状况,她的心便会凉上一截。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完完全全低估了魏棕的精明程度,只以为他是因为野心所以逼宫反叛,却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居然忍耐谋划了这么多年。魏棕的野心很大,年纪尚小便坐上那位极人臣的位置,依旧不满足,看上了那至尊之位。
年轻的时候,魏棕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去夺位。当皇帝年老了,他便在皇帝面前各种胡言,让皇帝增加赋税,抓男子充军,一时间怨声载道。他便可以由着这些理由名正言顺的处理了老皇帝,再登基为皇。
不过,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魏棕还没有着办登基事仪?还只是对外宣称皇帝只是病重不起。
他在等什么?
还没等楚仟泠理清楚,寝宫外被轻轻地敲了三下,是她交给阿庸的暗号。阿花和她一样被监视着,有些事情就只能由阿庸去做了。
灭了烛火,楚仟泠轻手轻脚地拉开一条缝隙,灵动的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没瞧见不该出现的人,才大着胆子开了门,接过阿庸端来的菜食,随后对阿庸挥手,“阿庸,你快走,别让人发现,知道吗?”
阿庸点点头,像只做了坏事的小猫,猥琐地躬着腰沿着墙线走了。
——
夜里漆黑寂静,没人看得见远处的房檐上站着两人高大俊秀的男人。
阿庸消失在拐角,魏尧不舒服的眯了一下眼睛。
高处风大,白参适时将手里的袄子给他披上,“公子,您都在这里守了殿下好几个日夜了,再这么熬下去,您身体会受不了。今夜不守着,殿下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骨节分明的手拢着袄子前端,嗓子忽然有些痒意,咳嗽两声魏尧才说:“楚熙在公主府,他知道吗?”
白参低垂着眼眸望着灯火忽明忽暗的公主寝宫,森寒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有些凉意,抖了三抖,才呼出一口热气,“丞相大人必定知道,容郡王是从宫里,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魏尧无言,捏着袄子的手又紧了些,白着唇对白参说:“再守几日,只要宫里没有确切消息,她随时都会有危险。”
魏棕是什么样的人啊?魏尧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摸不清楚。只要没成定局,魏棕随时都有可能对还有威胁的人出手。若是以前,他还会有所收敛,但现在整个皇宫都掌控在魏棕手里,他做事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他这些时日不带着自己的人在这里守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恐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一想到以后肯能见不到楚仟泠,魏尧觉得未来无尽的岁月都只是孤寂。
白参明白,既然公子在这,他也跟随就是。
——
摸过藏在床下的火烛,拿过火折子点燃。这火烛最好用之处就在于,它有亮光,刚好能照明,但又不会发出太强的光亮惹人注意。
侧耳听了听屋外巡逻的人走过的声音,很久才动身,走到她的卧榻之后隐藏的柜子前,拿过小巧的钥匙打开,露出里面又藏了一整天的人。
她这柜子之后是一个用于逃生的密道,刚好够人藏身,就是有些压抑。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楚熙一直惨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拖着被伤得不能动的右手,一步一瘸的走出来,“没人了吗?”
楚仟泠点头,“过了时间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我这巡逻,你快来吃些东西。”
楚熙端正的坐在那,虽然换了一身新衣,却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憔悴,想他堂堂帝国皇孙,仅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被通缉的要犯。
那日逃出宫来,还未到公主府,丞相那些手脚快的走狗就已经将他的通缉令张贴在了城门处。让他都没有可能带姣姣出去。
浑身是伤的来了公主府,结果姣姣被限制得连个医官都没法为他找来。
最后只能用清水先擦拭了伤口。
楚仟泠都不敢触碰的,她看着一个个皮开肉绽的地方,心里是说不出的疼。她的三哥啊,虽也是从军的人,但也像个女孩子一样爱美,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即使上了战场也没让自己受过这么重的伤。
知道她的心境,楚熙突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让姣姣见到这些的,即使通缉令满城他也应该去将伤口处理了再来找妹妹。
虚弱的扯出一个微笑,楚熙还像小时候一样揉她的小脑袋,“姣姣,哥没事的,这些伤口看着深,但也没有那么严重。别担心,啊?”
楚仟泠支支吾吾的应了声。
——
阿庸去厨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好的,还是她之前和厨房的厨子关系好,见她急着要东西,才连夜爬起来给她做了一些小菜让她带了过来。
饭太凉了,厨子就给换了素粥,再搭配一个素白胡萝卜,和一碗肉羹,倒也刚好可以补充营养也不会过盛。
楚熙活了这么小半辈子,第一次吃了这么让人难以下咽的饭菜,不由得有些生气,“这都什么东西!怎么吃?”
楚仟泠停下手中摇曳着的蒲扇,抬眸看了眼“还好,能吃得下去。”自从完全忆起前世种种,再看这些家常菜式也就没有那么抵触,她在冷宫时吃过那么多的馊饭剩菜,如今楚熙还能吃上新鲜食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活下去还有希望。
见他半天才动筷子,楚仟泠知道他心里难以平衡,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多了,再吃这些东西就如同在嚼蜡。
“三哥,多多少少吃一些,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要是东西也不吃,身子骨好不了,谁去宫里救爹爹和娘?而且,你想,现在我们是‘阶下囚’,这些东西已经算上乘了。快吃吧!”
“嗯。”
楚熙嘴上是应下了,可也没有动几筷子,碗里的素粥喝了一些就搁下了。
楚仟泠也无可奈何,叹息着摇头。
起身拉开房门,倚靠门沿,今日是十五,雾色的天空悬挂的月亮很圆。只是今夜的月亮再怎么圆,明日都会残缺了。而这月光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温度。
伸出手在月光下,被手遮住的地方投射出一片阴影。
阳光让人温暖可一不小心就会被灼伤,人们总是向往温暖,不论是否伤人。月光不伤人,却没有什么作用,除了一个人在黑夜里迷失方向时出来指引方向。
这两种光亮,楚仟泠没有一种是喜欢的。
——
站在高处的魏尧,也学着她一样,伸出了手感受着冰凉的月光,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见她抬起了头,凉白的月亮映在她的瞳孔。
魏尧即使不能看清,但似乎是感同身受一般,她眼睛里总有着的那股如同太阳一样热烈的火,正在渐渐熄灭,逐渐变得和月光一样冰凉,到最后没有波动。
他那跳动的心,开始紧促的收缩,扯得他胸口生疼。
魏尧难受的捂住胸口,弯下腰,冷汗自额角滑落,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璀璨。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身边的白参一跃而下,应该是在宫里的内应传出消息来了。
没多久,白参回到他身边,神色凝重,看着公子,他有种有口难言的难受,宫里的事情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魏尧呼出一口长气直起身,“宫里这么样了?”
“公子……太子殿下自戕了,被幽静在东宫的太子妃听说后,也随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49章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直劈他的头顶。
魏尧胸口的疼痛愈加猛烈,像是被禁锢在深海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氧气,窒息感让他无法呼吸。
眼前真的是一片模糊。
魏尧忽然间明白,他和楚仟泠已经回不去了,即使从前也没有过什么。
他原本想着……想着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再向她解释,向她赔罪,可如今什么都回不去了。
“公子,怎么办?”
白参此时也心慌得很,原本精心布置了一切,却还是出了差错。
“封锁消息,怎么都不能传到姣姣的耳朵里去,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魏尧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屋檐上,望着头顶的月光,无限悲戚。
魏尧一夜之间让白参带着他的人杀了无数得知此事的人,生怕有一丝风声传到楚仟泠耳朵里去,可是千防万防,终究是防不住所有的人。
消息还是到了楚仟泠的耳朵里。
——
李苑在尚书府舒适的仅仅呆了一月有余,整个皇城便已经改天换地,让她猝不及防。
刚听说太子太子妃没了,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被幽静在公主府里的人。
没等宋易阻拦,管不了肚子里还没满三个月的孩子,一个人架着马车急急奔往公主府。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李苑那火爆的性子也没在怕的,从马车里拿出高祖传于晋国公府的镇国宝剑,上可斩无用帝王,下可斩祸国奸臣。
这也是晋国公府为何一直受各代皇帝器重的原因。
士兵拿着长矛对准这拿着长剑的女子,面上盛满不屑。
“李三小姐,公主府不容外人靠近,你快快离开,否则休怪我等无礼了!”
李苑虽是一介女流,但她也是随爷爷上过战场的人,又岂会被这毫无威胁之力的话语劝退。
提着宝剑一步一步上了台阶,士兵的长矛虽然对准了她,却也不敢真的伤了她,随着她的步伐,她上前一步他们便退后一步。直至被逼退到朱红大门之前。
李苑所在的晋国公府,拿着极强的实权,即使是魏棕任位丞相期间,晋国公府都有能力将他拉下那万人之上的宝座。所以即使现在魏棕把控了整个皇朝,他们晋国公府也是无可撼动的。这就是李苑最强的底气,也是从前整个皇臣贵女中只有她敢和公主作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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