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景》TXT全集下载_22(2 / 2)

山河景 梓伊 4815 字 2023-09-22

gu903();李湉去找李泓,兄妹两个说话的时候,以往也不是次次都带上藤萝的,而近来更是,这段几乎算得上是波谲云诡的日子里,一直被蒙在鼓里许多事情都并不知道的藤萝许多事情都并不明白,没有办法真的事事陪着伴着,可是这一回……

藤萝看着自己陪伴了多年的长公主,总隐隐有种算不得太好的预感。

但到底,她们如今是在皇帝的大殿之前,眼前还站着身为大内总管的王志,藤萝本人再如何跟李湉亲近,也到底只是一个侍女,这会儿并不能对于主子的吩咐多言什么,只得带着无尽忧虑和不安,垂着眼睛应下了。

而李湉。

深吸了一口气后的李湉,慢慢地抬步往已敞开了一点儿的殿门那边走过去,推开殿门。

看到了已从桌案之后站起了身,站在殿内正中,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她的李泓。

李湉在迈步进殿之前朝着神色万分复杂的李泓微笑了一下,而后才迈过了有点儿高的门槛,之后又转过身亲自把殿门关上了。

看着李湉做了这些,李泓神色更有些复杂,却也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关上了门,转过身后,李湉冲着李泓又笑了一下,慢慢走了过来,像是以前,也像是小时候跟李泓这个哥哥撒娇的那样,在李泓面前站住,伸出手来轻揪住李泓的衣袖,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皇帝哥哥。”

李湉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正曾经李泓最熟悉的那个乖巧又娇憨的妹妹的模样,可细看之下却又有些不同,以往的那点儿纯粹终究还是在仓促之间被染上了风霜。

“……甜甜。”

“皇帝哥哥,在为骁国使团来说的那桩事,心烦么?”

李泓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看向李湉的眼光更复杂了一些。

“还是……朝上的动静,皇帝哥哥在愁隐在后面的人?”

李泓眼光微动,终究叹了一口气出来。

事实上李泓一直知道,过去的妹妹李湉尽管单纯不甚知事,但仍旧是极为聪慧的性子,尤其近来经的事如此多,能够想明白这一层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令他真正意外的,是李湉接下来的话:

“皇帝哥哥。”李泓微微笑着,显得分外平静而又理智:“我愿意的,让我去吧,骁国。”

太平愿

“我愿意的,让我去吧,骁国。”

李湉的话音落下之后,殿内沉静了好一会儿。

李泓微微睁大了眼睛,眼里全是掩不住的惊讶之色,甚至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湉就站在原地,双手轻轻地揪着李泓的衣袖,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神色平和,而又坚定。

“……胡闹!”总算回过神来的李泓张口呵斥:“你在说什么傻话?骁国是什么地方?你……”

“我知道的,皇帝哥哥。”李湉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仍旧微微笑着:“我知道的。”

李泓深深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甜甜,你是……听说了什么?”

李湉微微低垂下眼:“是听到了一些话,皇帝哥哥不用担心,我知道的,让他们特地把那些话讲给我听的人不算是含着好心,只是……只是其实,有一些,挺有道理的。”

“甜甜!”

“连年征战,劳民伤财,国库入不敷出很久了,前年河口的堤坝就没有能够好好修缮,这些皇帝哥哥的难处,我也都知道的。”李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再次看向哥哥李泓,冲着他笑了一笑:“而且我也知道,皇帝哥哥想要的,不只是所谓短短三十年的太平。”

李泓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从来,不管是他还是他们的父皇,从来都是想让李湉无忧无虑长大,不需要对朝政算谋有什么了解和接触,所以李湉十几年来从未上过与之相关的任何课程,就连给他们讲史的老师也不是同一个人,给李湉的更多只是当成了讲故事,给李泓的才会从中分析利弊勘探真知。

不管这其中有多少,前后两任皇帝,并不乐见另一个皇家血脉插手朝政事物的原因,至少这里面也有许多是真的盼着李湉快乐的慈心。

一直以来,李泓都以为他们父子很成功。

但是现在……

李湉除了也许并不如何符合皇室的正直之外,明显其实有着极强的敏锐眼光,将李泓从未宣之于口,甚至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刻意低调隐藏着的想法,这样轻易地看透了。

如果李湉不主动说,李泓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世上除了曾经得过他亲口告知,算是跟他一起密谋隐藏着一切准备的穆长戈外,还有一个人,一个比穆长戈还要敏锐的人,在没有任何告知和提示的情况下,猜到了他的壮志。

看着有些怔愣住了的李泓,李湉微微一笑,仍旧是李泓最熟悉的温软模样:“不管是为了接下来三十年,还是为了更长久的太平,皇帝哥哥,我知道的,我去和亲,是最有利的选择了。”

“甜甜……”

“过去十六年,我过得很快乐,真的。不管是父皇,是皇帝哥哥你,还是……我知道自己很幸运,也已经很满足。我……我毕竟是景国的长公主,生于皇室,受万民膏血供养,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无忧无虑地过了十六年常人难以企及的优渥日子,因而才更应该在这样的时候以我之身回报万民,承担起一国公主该承担的责任。”

李湉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变化,从她踏入大殿对着李泓开始说话的那一刻起,她的情绪始终这样平和而坚定。她是打定了主意才来找他的,已经做好了决定。

李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哥哥记得,以前你说过,这辈子你只想嫁给……”

李湉略有点儿急地打断了李泓的话,将嘴角更深地勾起来一点儿,却又显得有那么点儿勉强:“皇帝哥哥,我们都知道的。”

李湉的话明显并没有说完,但其中未尽的意思,兄妹两人却都是清清楚楚。

他们都知道的,已经不可能了。

李泓心中又是一叹,一种被愧疚浸没的揪疼也许并不算太过剧烈,却让人根本无法忽视,而随之而来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更让他窝火与难捱。

“与我而言,只要不是……嫁给什么人,都是已经没有区别了的。”李湉深吸了一口气,攥着李泓衣袖的手上又多用了一点儿力气,语调却仍旧保持着镇定冷静的平缓:“皇帝哥哥,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的。”

“……甜甜……”

“只要于国有利,只要于民有益,我愿意去,不必吝惜。”

……

景国边关。

陈州城,安平镇。

安平镇是个处在景国边境附近的小镇,并不算繁华,甚至有些简陋,毕竟是在早些年间屡经战乱的废墟上新建起没几年的城镇,连镇上常居的人口都不算多,自然也就并不热闹。

完全比不得他们不久前呆过的景国国都上京城。

但是这里,却让人感到分外的自在与安宁。

边关附近这样的小镇并不少,相反是稍大规模的城池比较罕见。而在众多近几年才重新建好的小镇之中选择了安平镇……很难说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这小镇的名字。

不过,如今看来,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挎着一个藤编的小菜篮走到街上,前几天才认识的王婆婆热情地朝她招手:“哎!小云啊!快来快来!今儿有刚采回来的新鲜野菜菌子,就是前儿跟你说最合适煲汤喝的那种,我这特地给你留着呢!”

王婆婆摆的小地摊旁边,正烙着油饼的刘大叔也嘿嘿笑了起来点头凑趣:“可不是,小云我跟你说,刚才隔壁街那姓牛的小子想来买,王婆咬死了就是不卖给你留的那份儿呢!刚才还琢磨着你今儿要是不出来,就晚些收摊之后给你送上门去的。”

被称呼为“小云”的女子,也就是不久前才跟常棣一起离开了上京城来到了边关的这处小镇,开始尝试起“普通人”的生活的柏云舒。

柏云舒的那副天蚕丝手套并不能摘,但只那么戴着又太过显眼,好在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天气凉了下来,她在那副银色的天蚕丝手套外面又套上一层手套也就并不显得那么诡异。

像她戴着手套,而常棣一向戴着半边面具,这在别的地方也许很惹人注目的事在边关的各个小镇上反而显得有些寻常。

定居在这里的,除了许许多多在战乱之中侥幸活下来的百姓外,有近一半都是曾经上过战场,因伤因病退了下来,老家又没有什么亲人牵挂的老兵。

这些人中,便是断过手脚的都有不少,而在脸上手上有些伤疤需要遮掩,就很容易被人接受了。

比如张罗着油饼摊子,向来爽朗脾气好的刘大叔,就是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的老兵,眼下一边撑着拐杖一边在摊子前忙碌,稍不注意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只有一条腿了的人。

常棣和柏云舒其实还真的没有特别解释过他们的面具和手套的因由,但是小镇上的人们显然有了自己的猜测方向,之后就一直善意地从不去问。

边关各处这样曾经饱受战乱祸害的小镇,虽然这几年局势在穆家军的强势之下有所稳定,但跟骁国的仗从来没有停下过,谁也不知道早些年的惨象会不会重演,谁也不知道边关各地何时能迎来真正的长久的太平,所以除了本就生于此长于此的百姓和无家可回的退伍老兵们,几乎没有其他地方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会迁居来此。

因而当常棣和柏云舒来到这个小镇,并很快地买了一个不大的院子住下来的时候,不大的镇子上人们惊奇而又感到兴奋,对这两个愿意来此的年轻人报以最大的热情。

柏云舒其实并不习惯接受这样的毫无目的的热情真诚,事实上前两次若不是有比起她来健谈许多的常棣陪着,遇到他们的时候柏云舒更可能直接快步无视。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措却又带着一点儿难言的隐约愉悦的柏云舒有点儿别扭地挎着篮子走了过去,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很是冷淡:“王婆婆,刘大叔。”

王婆婆和刘大叔丝毫没有在意柏云舒可以称得上是冷漠的表现,事实上在前两回跟戴着面具的常棣聊天的时候,两人都“自己”推测出一些关于常棣和柏云舒的“过去的事”,因而对两人很是包容。

尤其是柏云舒。

王婆婆伸手从柏云舒那儿“抢”过篮子,往里面添了不少菌子和野菜,一边放一边唠叨起来做法食谱,一盘的刘大叔也用油纸包了两个刚烙好的油饼塞了过来。

柏云舒想要掏钱递过去,两人却是谁都没要。

“行了留着吧,这回不用,这回是你婆婆和你大叔请的,虽然晚了一点儿但就当贺你和罗小子乔迁了吧!下回再给钱,婆婆肯定收!”

柏云舒抿了抿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却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得王婆婆有点儿想笑:

“你们两个对咱们安平镇可是个好兆头呢!说不准从你们两个开始啊,这安平镇会有更多人愿意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可不?”烙着饼的刘大叔转头过来:“虽然前些时候骁国大军又往咱们这儿靠了不少,但眼下穆将军已经回来了,咱们边军又有了主心骨,战无不胜!”

“是啊,有穆将军在,边关还能长久地太平下去呢!”

王婆婆是早些年边关战乱中幸存下来,又没有逃难去其他地方的本地百姓,此时说着这有些感慨的话,微微侧过身轻抚了一下身后看起来有点儿年头的墙垣。

那墙垣上还有漆黑的烈火灼烧过的痕迹,而以柏云舒的眼力,甚至能够看出脱落了小半的地方曾经有几道深深的刀痕。

曾经被战火燎过的小镇残存的痕迹。

“太太平平地,仗再打不过来,城里镇上进不了那些混账骁国兵……咱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人啊……也会越来越多的。”

迷茫

柏云舒带着装满了鲜菜菌子,还有还冒着热气的油饼的菜篮回来的时候,常棣正半坐在院子里,用小锤子捶捶打打,试图亲手做一个木桌出来。

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常棣转头看过来,目光在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藤制篮子里转了一圈,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木屑,迎了上来:

“收获不错。”

“……他们没要我的钱。”柏云舒站住脚步,将装满了之后很有些分量的菜篮放在一边有些破旧的,但是因为暂时还没有替代品没有被丢掉的木架子上:“如果我没有看错没有判断错,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打算要。”

常棣笑了笑走过去,从菜篮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两个油纸包着的油饼,递了一个给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仍能被他看出几分无措的柏云舒,自己低头咬了一口,嚼了嚼赞了一声:“刘大叔的手艺不错。”

柏云舒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其实算得上有些粗陋的油饼,犹犹豫豫地并没有去咬,语气之中仍旧带着点儿淡淡的疑惑:“……我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没有被算计的感觉。”

常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心底却也泛起一些轻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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