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盖两床毯子发汗很管用。”贺春生赶忙半躬了身,额头凑到她面前,“快摸摸!不烫了,我已经好了!”
“哼,不上你的当。”
柳烟抿嘴一笑,逃出贺春生的怀抱,重又掀开锅盖搅拌米粥。
早餐桌上,贺春生可怜巴巴地又是讨好又是撒娇,柳烟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邹庆说的事。饭后,她收拾碗筷,命令他回床上休息,却听卧室方向传出一阵响动,他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又在棉服外加了一件浅卡其色的工服。
“春生,你烧还没退,在家休息!”
“饭前量体温不是37.9吗?没事,低烧而已。我扛一扛就挺过去了。”
柳烟转念一想,心里有了盘算。她说:“那你答应我,不许争着抢着干活,等工人到位,一切听秦叔安排。”
站在玄关换鞋时,贺春生一脸失落:“我想亲亲你……又怕把感冒传染给你。”
柳烟红了脸:“就你话多!把体温计装上,每隔两小时测一次。今天咱俩各忙各的,你记得按时吃饭吃药!”
贺春生身板挺得笔直,嗓音洪亮地回答:“好!”
邹庆说的关人的房子,是涤纶厂家属院的一栋居民楼,距离县农业局很近。
报警之前,柳烟联络学长方硕,恳请对方帮忙,看有什么办法能把人解救出来,又将伤害降到最低。
方硕毫不含糊,立马打给辖区派出所值勤的老同学。
便衣赶到时,柳烟和邹庆戴着口罩压低帽檐,已在家属院门口守了半个钟头。
一位女民警把柳烟邹庆领到附近早餐铺,帮他们点好餐:“这儿暖和,你们就在这儿等。解救完被骗人员,你们也要回所里配合调查。”
邹庆忧心忡忡:“屋子里有打手,他们配了电棍,打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明白,我们会多加小心。”
女民警离开了早餐铺。
柳烟把自己的套餐缓缓推到邹庆面前:“我吃过饭了,两份餐都归你。吃饱一点,小邹,春生还盼着你回果园帮他呢!”
邹庆埋头,猛喝几口小米粥。
再抬头时,他哽咽了:“嫂子,你和春生哥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我记在心里。以后,不管谁开多高的工钱,我都不会转移阵营了,我发誓——”
说着,他抹去眼角的泪水,举起了右手。
“都是自己人,不用赌咒发誓。”柳烟连忙制止,“大伙穷怕了,一天两百块的工资,谁听了不感兴趣?”
邹庆拿起一张餐巾纸,按在眼皮上。忽然,他把餐巾纸揉成团,投进桌子下方的垃圾篓:“嫂子,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柳烟平心静气:“你说。”
“我决定哪儿也不去了。”邹庆双手握拳,敲击一下桌面,“从现在开始,春生哥就是我亲哥,你就是我亲嫂子,我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我,你们就把我搬到哪里,我绝无怨言!”
“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弟我认——”柳烟起身,拍拍邹庆肩膀,“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都不许掉链子!”
邹庆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贺春生傍晚六点赶过来,为饱受折磨半个多月的同事们买了新衣服和快餐热饮。
柳烟正在认真填写表格。
她的长发随意挽成发髻盘于脑后,深蓝色羽绒服搭在身旁椅背上,内搭的樱桃红毛衣衬得她肤白胜雪、气场强大。
“烟烟!”
隔着两道厚重的玻璃门,贺春生朝她挥手。
“春生,你来了。”柳烟心里甜甜的,双手拢成喇叭状,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买吃的了吗?大伙都饿坏了。”
贺春生一边点头,一边大步流星走进来,递上装食物的纸袋。
“这份是你的,卷饼和白水煮蛋。”
“你太了解我啦!”柳烟摘下毛线手套,接过纸袋,贪婪地嗅着食物的香气,大声感慨,“那阵儿我就琢磨,要是忙完了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面食该有多好!春生,我太爱你了——”
“手续都走完了吗?”贺春生环顾四周,“他们人呢?”
柳烟喝了一大口豆浆,心满意足地望向贺春生。
“小邹在走廊最里头那间办公室,其他人也都验了伤,分别有民警照顾,事情告一段落,结果不算太糟。”她转过头,“春生,正好你来了,接我回家休息啊!”
“休息?”贺春生笑道,“我给大家买了新衣服,寻思着换上去去晦气。”
“你把衣服交给小李,她会代为转交的。”柳烟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只想睡觉……不过,回家路上,咱们顺道去趟县城最大的菜市场,我想买点东西,睡够了起来给你做顿大餐。”
贺春生表示赞同。
“好吧。我订的饮料也送到邮局了,顺路取一趟。含酒精和无酒精两种,你可以挑自己喜欢喝的。”
“我今儿高兴,要喝有酒精那种!”
柳烟投入贺春生怀抱,像小孩子皮肤饥.渴那样蹭了蹭。
“好,我也高兴,陪你一起喝。”贺春生吻了吻她的头发。
浓雾消散后的天空,呈现出深冬的墨蓝色。
柔和的余晖洒落长街,照在人身上,淡淡的暖意能渗入皮肤深处。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街上车辆不多。听不到汽车连环鸣笛的噪声,柳烟的心情,就如头顶这片通透的天,澄净而清澈。
贺春生把农用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手挽手一齐去买菜。
虽是晚市,菜不算特别新鲜了,顾客仍是络绎不绝。这世界通用一个真理,那就是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
想着想着,柳烟悄悄乐了。
她的手伸进贺春生的上衣兜,用指尖轻轻挠他的手背。
“有个坏小孩儿想捉弄我?”贺春生反应敏捷,迅速攥住了柳烟的手,团进自己掌心。
“她不想捉弄你,她想吃掉你!”
柳烟咯咯笑了起来,满身的疲惫随着笑声渐渐减轻。不多时,她一直低头引起的颈椎痛也好转了许多。
“烟烟,我想起一首老歌的歌词。”
“啥歌呀?”
“和平鸽飞过教堂上空,孤独的人手中紧握一束玫瑰,他在想什么?无人知晓。也许,他只是思念远方的姑娘,那美丽的独一无二的恋人。”
柳烟不由得打了冷战:“意境很美,可是我不喜欢鸽子,所有尖嘴动物我都不喜欢。”
“抱歉,我忘了。”贺春生有些赧然,“我是刚才听到鸽哨声,想起这么一句歌词。”
柳烟说:“燕都有一座教堂,门前广场总有许多鸽子。我就去过一次,它们飞到我胳膊上取食,吓得我落荒而逃。”
转过脸,她发现贺春生脸上并无笑意,目光落在远处某个点,神色间暗含忧愁。
“春生,你今天不对劲。”柳烟问道,“不是说高兴吗?眉头皱着,眼神也无精打采的?”
贺春生收住脚步,侧过身,抬手刮了一下柳烟的鼻梁。
“没啥!你不许胡思乱想,歌词忧伤,并不代表我忧伤。”
“好哇,又刮我鼻子!我要报复!”
柳烟踮起脚尖,双手攀贺春生的脖子,往他嘴上印了个热乎乎的吻。
“啊,吃完东西不擦嘴,一股卷饼味儿……”贺春生嘴上假意抱怨,内心却甜滋滋的,“算了,我嘴唇正好裂口,你帮我多擦点儿油,认认真真地擦,不要应付!”
“想得美!”
柳烟灵活地躲开他手臂的包围圈,笑着跑远了。
贺春生也笑,但他没追上去,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她和摊贩聊出摊一整天了哪种食材还能保持新鲜,看她精心挑选自家地里没有的独特食材。
他的心被爱意充实填满,萦绕着和她在一起才感受得到的温暖。
走到水产摊位,瓷砖地上汪着不少散发腥臭味的水。
贺春生扶住柳烟的胳臂,以免她滑倒受伤。
卖鱼的老板见有人来,热情地招呼:“大哥大姐,看看我新进货的草鱼,肉质鲜嫩,买回家做水煮鱼酸菜鱼都可以。”
柳烟问价钱:“多少钱一斤?”
鱼老板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
柳烟笑着转向贺春生:“九块九?价格不贵啊,春生,咱们买一条尝尝鲜。”
“大妹子,不是九块九,是九十九块一斤!”鱼老板急得直嚷嚷,“这不是普通的养殖鱼,是精心饲养的草鱼,没有饲料味,不到十块钱卖给你我赔大发了!”
贺春生打趣道:“老哥,您别激动,九十九对吧?我们买。”
柳烟用胳膊肘碰碰他,声音细不可闻:“太贵了,春生,咱不当冤大头。”
“想吃就买,偶尔吃一次没啥。”贺春生摸摸她的头。
“你看鱼身子有多宽,好像人的大腿那么粗。”柳烟婉言谢绝,“这么大一条鱼,跟成精了似的,我可不敢吃。再说了,难道咱们吃了这顿以后都不过日子了?你得精打细算啊,对吧?”
?依?华?独?家?整?理?
说完,她继续朝前走。
贺春生无奈地摊开手,对鱼老板说:“对不住了老哥,媳妇的话就是圣旨,我想买也不敢买了。祝您生意兴隆!告辞。”
“怕媳妇,真没出息!”鱼老板翻翻白眼,招揽其他顾客去了。
市场里逛了一大圈,柳烟肩上的帆布袋装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坠得肩膀有些吃劲。贺春生强烈要求他来背购物袋,出乎意料地遭到了拒绝。
“我能行,春生。”
她发际线边渗着汗珠,脸颊红润,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歇一会儿,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唇边的笑却不见踪迹,好像玩捉迷藏那样调皮地躲了起来。
坐车回家的路上,贺春生问:“烟烟,你有好一会儿不笑了。不开心吗?”
柳烟一怔:“是吗?我没注意。”
她打开手机拍照功能,对着前置摄像头不停做微笑表情,最后得出结论。
“外面太冷,脸冻木了。”
等红灯时,贺春生伸出右手,突然抽走了柳烟的发簪。
“干嘛?”柳烟问,“我盘头发显得老气吗?”
“不老气。你从小到大都很好看。”望着她长发披肩的模样,贺春生说,“这样更好看了。”
一进家门,柳烟拎着购物袋放到厨房,紧接着飞速冲进了卫生间。
贺春生以为她是内急,没太在意。过了十多分钟,柳烟高声呼唤他名字,让他帮忙拿一下干净的内衣和睡袍,她要换掉身上的衣服。
“稍等。”贺春生走到卧室,打开衣柜时,他不小心碰落一个记事本。
他暂时不去捡,免得弄脏手。他把换洗衣服拿给裹着浴巾吹头发的柳烟,嘱咐她穿好了再出来,外面客厅有点冷。重又折回卧室,他捡起地上的本子,一枚书签掉落在地。
书签上的字迹尚显稚嫩,看起来像是练字笔体还没定型时写的。
右下角柳烟的签名,有些眼熟。
对了,是有一回,他大学暑假回来,柳烟跑到他家问东问西,他还曾许诺要帮她买好看的发绳。
哪一年的事了?那时她多大?
贺春生不禁摇头笑着,刚想把书签夹回本子里,他无意瞥见了书签背面的一句话:待我长发及腰,春生你娶我可好?
他手头动作一顿。
心跳仿佛不受控制似的,越跳越快,一股冲动由左胸位置向全身蔓延开去。
未等他去问柳烟,这是什么时候写的愿望,一双肤色白皙线条优美的胳膊已从他身后绕过来,牢牢环住了他的腰。
她在贴紧他。
带着一身刚洗完澡若有若无的馨香贴紧他。
“烟烟……”
“嘘,别说话,闭上眼睛。”
柳烟的话奏效了,贺春生原地不动,不说话,双目闭得紧紧的。
拉窗帘和关门的声音清晰可闻。
虽然不能睁眼查看,但贺春生真切地意识到房间迅速暗了下来。他正纳闷,柳烟又从背后抱住了他,这一次,有些不同。
他感受到了来自皮肤的热度和触感,她好像……没穿衣服?
“你会着凉的。”贺春生又开启了慈祥模式,“洗完澡毛孔都是张开的,凉风一吹,容易感冒。”
“你是不是傻?”
柳烟双手摩挲着,寻到了贺春生衬衫的纽扣,手指一捻一拨,解开一枚,再一捻一拨,又解开一枚。
贺春生终于意识到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了。
他捉住她的手,将她转到自己身前:“宝贝儿,我不傻,更不喜欢装傻。”
柳烟噗嗤笑了,鱼儿一般滑入了贺春生的怀抱。
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阳光被窗帘阻隔在外,室内的光线没有丝毫变化。
除了几声情不自禁的低/吟,持续不断的粗重鼻息,房间里安静地几乎能听见他们彼此狂乱的心跳声。
从未有过这样的默契与和谐,他们用身体传递着语言无法尽述的真情实感。
喘气声加重了,高/潮又起,时间流逝得飞快,但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却没受到一星半点的影响。
谁都不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索取与奉献,不断地交融与表达,直至同时攀上最高峰,热情也并未随之消褪,而是于寂静处等待着下一次新的开始。
半夜醒来,柳烟口渴难耐。
她撑起上半身,小心翼翼翻个身,掀起被角刚要下床找拖鞋,忽听背后有浅浅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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