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狮[秦]》TXT全集下载_22(2 / 2)

秦狮[秦] 苍策九歌 4937 字 2023-09-22

与其说是对秦国的看好,倒不如说他相信白舒:“那小子滑头的紧,你们既然能被他送到老夫面前,那小子对你们秦国倒是颇为看好啊。”虽然他到现在也没看出来那个和国君如傀儡一般秦国有什么好,但他信任那臭小子,自然也不会再深究,只要相信就好了。

人活着,总要信些什么的,他相信自己能有机会复仇,所以一直苟活到了白舒的到来。

嬴政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了,无论是之前他与山大王谈话的时候对方言语中对秦国的自信,还是对他(秦王政)未来的期颐,再到现在甘愿把这样一位懂得锻钢技术的人拱手相送:“那位山大王,”嬴政发觉时至今日,便是他们之间有了这么多的交集,他却依旧不知对方姓甚名甚,“可是秦人?”

“秦人?”老铁匠仿佛听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他什么人都不是,也什么人都不会是。”这样的回答很奇怪,但老铁匠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转移了话题,“老夫耳朵不好使了,眼睛可还没瞎。”

徐夫人打量着嬴政,随即又转眼看向蒙恬:“你小子,以前是在邯郸生活的吧。”他一语就道出了白舒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你的口音和措辞,可不是后来才能学出来的。”有个现学现卖的蒙恬在身旁,嬴政那如浑然天成的口音就变得越发明显了,甚至他的秦话,在细微的地方都会带出赵国的用词句法。

这没什么可否认的,嬴政从不为他过去的日子而感到羞耻,但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徐夫人便是看出了这一点,也没有再过多深入。毕竟六国之间人口的流通太过频繁,自赵国涌入秦国的人何其多:“你难道就从来不恨么?”

“恨那些王公贵族的跋扈,恨他们视百姓如草芥说打杀便打杀了,恨他们明明吃着我们的种出来的粮食,用着我们造出来的器皿,甚至远远的躲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我们在边关为他们冲的头破血流——却连银响都不愿意交付。”

嬴政恨么?

他自是恨的。若是不恨又怎么会在加冠前不顾自身安危,瞒着所有的人偷偷跑到赵国,只为亲自劝说春平君,只为亲自在赵国灭亡的进程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从未忘记年幼时的经历,更不敢忘记。

徐夫人的视线放远,眼神逐渐涣散,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老夫自邯郸捡了一条命后,就对天发誓自此再也不打兵器。可你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劝的老夫跟着他,让老夫心甘情愿的从邯郸,跟着他来到了这破地方的么?”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问老夫,既然恨,为何不继续恨下去。打出更多锋利的刀刃,甚至让全天下的刀刃都刻上老夫的痕迹,这样有朝一日当他亡于刀下,亡于出自老夫之手的刀下——不就是心愿得偿么?”

这样的说法令嬴政心中一动,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自他心中升起。就好似什么时候,也有人对他这样说过,对他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公,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哪怕饲狼喂虎,也要带着价值的死去。

“你可知,如今这边关将士身上兵甲,手中的刀枪,吃的粮食,甚至是花出去的银钱,都曾是那小子在寒冬中,跪在那群不知膏沐之贵不知百姓寒苦的王公贵族豪门商贾门外,一点一滴求来的。”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嬴政听见了他的愧疚,听见了他的心疼,还有淡淡的骄傲和与边关百信如出一辙的疯狂崇拜。

嬴政看着这样的徐夫人忽然明白了,无论他有没有对这位铁匠坦诚,无论他是否答应这位老先生他看似缥缈的愿望,对方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走,自此献上他所有的忠心与技艺,直至他不再需要。

并非是因为他的前途,也不是因为他的诚恳,而是因为这是那位山大王希望他这样做的,只因他相信山大王不会让他失望——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他(嬴政)的保证,而是山大王告诉他,他要做什么。

愤怒么?

或许。

但更多的是遗憾和想要得到他的野心与欲O望。因为他的能力,因为他的作为,因为这样的人才放在赵国却不受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甚至还有欣喜,正是因为赵王对他的冷淡和不重视,因为这样的人才总有一天会是他的。

“老先生说的,是那位山大王?”他想象不出,那样骄傲又肆意的人,那样如风如雨一般抓不住也不可控的人,竟也会为了什么底下他高傲的头颅,俯首垂眉顺从他人的意愿——他本不该如此的,“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知晓那位姓名?”

若这是他的将军,若这是他的臣民,他定要护住他的骄傲,他定会守住他的飞扬。若这是他的士兵,若这是他的臣子,他必会将其召于左右,他必然会托付以全部信任。

老铁匠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他想说的话:“当年那小子还年幼,蔺相病重廉颇将军又远走他国,邯郸那群破玩意儿只想着他们自己的小算盘,迟迟不愿放李牧将军归边。甚至连军饷银钱,都不愿从他们的歌舞中施舍几分——那年的冬天,边关的雪都是红的。”

那年的冬天,边关的落雪颜色刺目,有那样一个本想要置身事外的孩子看着天地间的红,看着铺满地的红,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要求他做一件事:“他要我收一个徒弟,指导他,帮他打一套重甲。”便是那个时候,他都还记得他此生不再锻兵的誓言。

“再后来,”老铁匠的眼睛缓缓聚焦于嬴政身上,“他带着五百青壮,带了三日的粮饷,骑马而去,一去便是一月。”再回来的时候,便是如今在草原上赫赫威名,仅凭一面大旗就能将敌人震慑不敢上前的边关军了。

“老夫的生死不重要,一条贱命,而已赔了就赔了。”因为他相信便是他离开了,那小子也会替他做成他的夙愿。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那小子失言,他所答应的事便是再艰难,再有诸多不愿,因为他答应了,他就会去做。

“但若在未来你敢伤害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徐夫子的眼神锐利如刀,此刻的他像极了当年那个只因‘不适合’便拒为贵族公子锻刀的年轻铁匠,“——老夫这些年教出学生,锻出的兵器又岂止千万。”

便是老夫死了,那些刻印上了我痕迹的刀剑,也终有一日会代我,取你性命。

嬴政看着徐夫人,举起双臂双手交叠于身前,对着这位经历了太多事情的老铁匠行了重礼:“若有一日可得他为将军,政,此生定不负他。”

“老夫徐夫人,”老铁匠并未退让,坦然的受了嬴政这一礼,“赵人,铁匠。”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是以君为天的时代,君王决定一个国O家的发展和前途,所以‘国O家’基本就约等于‘国王’。只要君王还在那国就不灭,这对现代人来说当然就变得很可笑啦。所以徐夫人恨赵王,希望赵王死,因为赵王等于赵国,所以弄死了国王就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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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相逢不远道

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背对小路而坐的黑袍青年慢慢将脖子向后仰倒,倒转的世界中是阔步而来的秦人。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可为了未来的计划却也不得不好生招待他们,便指了指他身侧的空地,示意对方坐。

蒙恬被嬴政留在了远处,在这一刻忽然不想再计较什么赵人秦人的嬴政,看了一眼青年放在身侧的长剑,一撩袍子盘膝坐于白舒身侧:“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将军的意思呢?”

“有什么区别么?”白舒嗯了一声,懒散的回应,“作为得利的那个人,还要考虑这么多为什么,你活着不累啊。”他一腿平伸于草坡之上,另一腿半弯这竖起,手肘随意的搭在上面,动作颇为闲适。

“曾有一个朋友与我这样说过,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得的那些利,总有一日是要连加倍归还的。”嬴政侧头,看着夕阳下青年俊挺的五官,与在红色映照下显得有几分妖异的瞳孔,“这份礼,太大了。”

白舒不以为意:“又不要你受着,便是天大的所求,那也是你们王上的事情了。”他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作为一条狗,学会遵循你主人的心思就行了,思考谁是敌人,谁是友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语中酝酿着什么,嬴政心中若有所感,但那光一闪即逝,就被山大王的话完全抹消了:“你若是真想图个令你心安的理由——锻钢所需的料付不起,打一柄刀的料从开采到熔炼,足够再养十几套战甲的了,如此费心费力,穷,炼不起。”

想到边关大营中守卫寥寥的粮仓,装饰极简的局将军府,新旧参差不齐的装备,以及徐夫人在送离他们时投诚的唯一要求,嬴政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白舒到底是说笑,还是在以这样的语气展露他的委屈。

白舒被嬴政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他的视线从嬴政脸上挪开,专注于远方已经西沉的太阳:“除了你们那个闲不住的秦王,这世界上也没谁能养得起他那一张嘴了。”好似徐夫人是个烫手山药一般,连哄带送赔了本也要扔出去。

若不是看到了成品,怕此刻嬴政也会以为徐夫人是个多么难缠且麻烦的赔本生意了。可正是因为见过,他才深刻知晓再这样耗资巨大的背后,是多么庞大且无法衡量的收益:“大王既有如此技术,为何不献与赵王?”

听到了一件令人发笑的事情,白舒噗嗤一声开了话头:“你怎么知道没献过?”他短短几句话里饱含了多少心酸和遗憾,“除却嬴政,这天下还有谁有那气魄和能力,将宝物展于天下用与百姓面前,而不是束之高阁。”

剩下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要么没能力,要么没魄力:“好东西若是不能普及大众,又叫什么好东西呢。”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里掺杂着几分落寞和遗憾,“赵偃,呵,当年他们都看走了眼。”

嬴政不知道山大王嘴里的‘他们’是谁,但想必对他来说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因为对方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要比之前提及他人时温柔太多了:“大王真的不想与我们一同去秦国么?有兄长的推荐,您定然能大有作为的。”

“不去,远。”想都不想的拒绝了,“现在的日子挺好的,逍遥自在的也没人管,为了那么一个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咸阳去?老子还没闲到那种程度呢,倒是有一日若是能以将军的身份入秦,所到之处无人敢拦,万人俯首。哼,那才叫愉悦。”

他这话倒是有两种意思,秦国的将军,又或者是赵国的将军:“再者说,做个大将军有什么意思,做摄政王——就是除却你家秦王老子最大——才叫意义。”白舒扭曲了‘摄政王’同时也有抓着个傀儡皇帝自己做幕后皇帝的意思,故意这样说道。

嬴政却笑了:“好啊,”他看着山大王,“若是王上能许以大王摄政之位,可愿与我们一并回秦?”他看着眼前满身散漫的青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大王之才远胜赵国那些官吏大臣,若能得大王,王上定不会如将军舒般将大王藏于暗处。”

他似乎在暗示白舒之前所言,将宝物束之高阁而不展露于天下一般:“大王既然心向秦国,又为何不亲自去秦国看一看呢?”他对秦国有着十分的自信,自信所有心怀抱负的人在看到咸阳后,都不会离开。

“啊,所以都说了,”白舒还是那副敷衍的口气,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跑道那么远去赌一个可能——当老子是傻子么?”哼了一声,“不去不去,你家大王若真有诚意,让他来边关请老子咯。”

就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才会这样在口头上争一个上风的:“话说你烦不烦啊,拿了你想要的东西麻溜儿滚离边关行不行。”向后一躺,又觉得束起的发冠太胳人,反手就拆了发冠,一头青丝铺洒而下,摊开在了草地上。

嬴政却是很久没有见到这样随性又洒脱的人物了,他看着白舒,看着他在夕阳照应下带有红晕的脸颊,扫过他飞扬剑眉和如有星辰镶嵌的双眸:“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是因为太远,还是因为你放不下这些百姓呢?

在邯郸和咸阳见惯了不把人当人的高官,偶然出现了白舒这么一个视百姓重于权贵的人物,难免多有好奇,嬴政这样劝服他自己道:“徐夫人说,当年雁北边关无人坐镇,粮仓空虚人心动荡,是大王您挨家挨户的去求,甚至不远万里跑遍了周围的粮户与富贵人家,才熬过了第一个冬天。”

这自然不是徐夫人的原话,但嬴政想要从山大王这里知道,徐夫人嘴里的‘臭小子’事究竟是‘将军舒’还是‘山大王’。

“哦,假的。”白舒的话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完了一场满是苦难的电影,虽然有同情但是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感慨,“那老头子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明明是老子后来抄了他们的家,凑够了冬天的粮食。”

嬴政看着山大王脸上不变的懒散,无法判断这究竟是真话还是玩笑的遮掩,又或者两者皆是:“便是初来乍到,也能看出边关的百姓信任您,就连我们在茶肆里打探了一下这边关的情况,都被老板给通报了呢。”说着,他笑了起来。

“啊,所以早就要那群人不要多管闲事儿了,”白舒扯了扯头发,得意多余责怪,“脑洞那么大也就算了,怎么嘴巴还这么闲——行了你真的很烦哎,不去,不去,太远了!等哪天不需要办手续说走就能走的时候,再考虑一下跨个国境线,去你们咸阳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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