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债》TXT全集下载_6(2 / 2)

余债 长风为袖 4800 字 2023-09-22

六月八号早上,九点。

喻岩掐点到了公园,以为年绍又会故意让他等,没想到他早已在公园门口等候,出乎意料的是,熟悉的黑色豪车没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重型摩托。

年绍跨坐在摩托车上,黑色皮裤将两条长腿修饰得越发修长,四周有不少女生看着他窃窃私语,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双手抱着两个头盔,看到他来,扔过来一个,一边自己戴上一个。

喻岩接过头盔,却犹豫着不敢戴上,“未成年人可以骑摩托吗?不会被交警抓住吗?”

“大不了再交点钱,或者在拘留所待几日,习惯了。”

“那也很危险……”

喻岩抱着头盔嗫嚅着,下一秒怀中一空,只见年绍夺过头盔,直接往他头上扣。

年绍的动作太粗鲁,喻岩被扣得生疼,只得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连连求饶:“哎哎哎,我戴,我自己戴……”

戴好之后,即使万般不想上车,也不得不跨坐了上去。

“不想死的话,就抓稳了。”

发车前,喻岩听到前方的年绍冷冷地说。

抓哪儿?

平常喻岩打摩的,都是双手撑住后座的扶手,可是年绍的这台重型摩托车没有。

等于说,他只能抓住他的腰。

小心翼翼地揪住年绍腰间的衣服,生怕越过不该逾越的界限。

然而一启动引擎后,重型摩托车马达太强,他先是一阵后仰,接着整个人便紧紧贴近了年绍的背,双手也下意识地牢牢环住了他的腰。

且年绍开车太凶残,即使回过神来,他也不敢再松开手。

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直到刹车声起,他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才降了下来,连滚带爬地从摩托车上下来,摘掉头盔,不停抚着胸口顺气。

年绍锁好摩托车下来,看着他这幅模样,又是一阵轻蔑的嘲讽:“胆小鬼,丢不丢人?”

喻岩没心情回怼他,平静下来后才发现他们竟在敬兰山。

敬兰山有着当地的公墓园林故园。

年绍肯定不会有闲情逸致带他来爬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果然,跟着年绍的步伐前进。

一步一步,离故园越来越近。

到了故园门口,入园登记处的大爷看上去跟年绍很熟,一见他来就笑着打招呼:“绍绍又来看妈妈啦。”

看到喻岩,又疑惑地问:“诶,这位是?第一次见呢。”

“一个‘朋友’。”年绍不想多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继而又笑着问,“孙爷爷,花到了吗?”

“到了,刚到没多久,我马上拿给你。”说着,孙大爷就返身进了办公室,拿出一束米红色康乃馨给他。

“谢谢孙爷爷。”

进行了简单的登记手续后,喻岩便跟着年绍一起进了园里。

故园很大,一眼望去,一座座墓碑整齐排列,灰压压一片,压在人的心里,沉甸甸的。

那天天气布满阴霾,年绍每向前走一步,脸上的阴骘也越重一分。

喻岩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走了十分钟左右,年绍终于在一座墓碑前停住。

他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墓碑中央的香案边,动作无比轻柔。

喻岩有些近视,微微眯起眼睛才看清墓碑上的照片和人物生平。

谢俐(1965.02.17—1992.06.08)。

照片是黑白的,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美貌和气质。

她的眼睛和年绍堪称一模一样,大大的,很有神,连眼底的高傲和冷冽都相差无几。

喻岩霎时感觉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冲脑海。

他不敢再看那张照片,甚至都不敢挪动半分,凉意让他身子僵直。

年绍注意到他的反常,一把将他扯到中间,冷笑着问:“怕?原来你也知道怕?”

“对不起……”喻岩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依照目前这处境,他好像只能说这三个字。

“你这道歉未免太敷衍了点,跪下来,我和我妈才能知道你是否诚心。”

早晨的故园并没有其他人进来,年绍的声音犹如地狱的修罗,一字一句飘荡在死寂的空中,狠狠砸进喻岩的心里。

除了跪,还是别无他法。

而且就算不跪,年绍也会踢他跪下去。

与其被强踢,不如自己主动。

所以他咬咬牙,屈膝跪在了谢俐的照片面前。

上香,磕头,每磕一遍默念一句对不起。

磕完之后他想站起,却又被年绍按住了肩膀。

“太快了,我妈没看清,继续跪。”

喻岩本就觉得害怕委屈,此刻更甚,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他很想问年绍,没错,他妈妈是杀了他妈妈,可是这跟他有关吗?杀人犯的家属就活该被连坐吗?当年的他也才满一岁,他甚至连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但是瞥到谢俐的照片,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凉意再次袭来,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认命地跪着,将头埋低一点,再埋低一点。

年绍也没再说话,而是坐在一旁的空地上,掏出烟和打火机,开始抽烟。

烟雾渐渐弥漫在空中,混合着雨后的湿气,无法形容的窒息感。

喻岩有些反胃,但这样失礼只怕会让年绍更生气,他只得伸手捂住嘴,强行压下那些不适的感觉。

年绍则浑然不觉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直到抽腻了,他才直起身,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此时,地上已有七八个烟头。

“行了,走吧。”他冷冷地开口。

喻岩立即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抬脚,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掉,完全动弹不得。

年绍本已快步走到了外面的阶梯上,没听到跟随的脚步声而回过头来,发现喻岩僵在原地,一脸痛苦的模样。

“真是事多。”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将他扶起,并慢慢地搀着他走。

喻岩又开始恍惚,他真的搞不清楚年绍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再也没有力气和心情再去问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回到阙星辰那里。

可是,下了山,年绍并没有放他走。

而是带他去了网吧。

这是喻岩人生第一次跨进网吧的大门。

与大人们口中和想象中一致的网吧,吵闹嘈杂,烟味扑鼻,打扮得不三不四的小混混,还有不少被椅子罩住的小学生。

在这样的环境下上网,人不会不舒服么?喻岩皱眉心想。

年绍却开了个包厢,与大厅完全隔离的两人包厢,虽然还是闷闷的,但比外面要好得多。

喻岩不是不会上网,而是除了上网查学习资料,他对其它什么都没兴趣。

这样尴尬的状态下,他连学习资料都看不进去。

年绍倒没当他存在似的自顾自地玩游戏,戴着耳机叫嚣厮杀,完完全全像个游戏瘾君子。

走又走不掉,百无聊奈的喻岩只能搜一些杂七杂八的历史和军事信息看,正东看看西看看间,突然一阵好听的铃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风中尘埃/竟累积成伤害……”

这首歌喻岩听过,是周杰伦的《珊瑚海》。

寻声探去,发现是年绍的手机铃声,他的手机就塞在衣服口袋里,露出半个头。

“喂,你手机响。”喻岩推了推年绍,提醒他。

年绍却充耳不闻地玩着游戏,头都没转一下。

“有人打你电话,快接一下吧。”他又推了推。

年绍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但还是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掏出手机往他怀里一塞,不耐烦地说:“你帮我接!就说我有事,没空。”

说罢又沉浸在游戏里,冲着耳麦继续大吼:“操!你丫往那边跑啊!”

喻岩叹了口气,只得走到僻静处,翻开手机盖,没细看屏幕就按下了绿色通话键。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对面传来一个女人唱歌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们亲爱的绍绍,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是年绍的生日?

喻岩有些愣住,毕竟一个人的生日和母亲的忌日撞在一起,不只是当事人,旁人听了也会难受。

“绍绍,你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手机那头又传来说话声,喻岩这才回过神来,拿开手机看了一下屏幕,来电显示是“姑姑”。

看了之后忙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礼貌地回答:“姑姑您好,我是年绍的同学,他现在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他说晚点回电话给您。”

“哦哦,年绍的同学呀,看来你们在一起玩哦,挺好挺好,我还以为他没有朋友呢,每年生日都躲着自己一个人过,没想到换了新学校居然交上朋友了,你还陪他一起过生日,真好。”

“是吗?他从来都没有朋友吗?”喻岩忍不住问。

“是啊,我们家里人都快担心死了!不过现在我可以放心了,同学呀,年绍的脾气虽然不好,但还是很善良的一个孩子,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你这么礼貌,想来也是个好孩子,请你多帮帮他好不好?”

对方的语气太诚恳,喻岩本不擅于拒绝,此刻更无法拒绝,只得连声答应:“好的,我尽量……”

第18章第十八章

挂了电话后,回到包厢把手机递还给年绍,他依旧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塞回了口袋里。

喻岩坐回到椅子上,却再也无心上网。

忍不住偷偷看向年绍,心中也开始被纠结爬满。

今天是他的生日。

要当作不知道吗?

可是年绍姑姑的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每年生日都躲着一个人过。”

他一定很孤独吧。

喻岩曾经以为,自己也是孤独的,但现在想来,他比年绍要好得多,至少,在他每一年生日的那天,喻心诚都会给他做碗生日面。

上个月生日,喻心诚也中午到学校送了面给他,看他吃完才欣慰地离开。

年绍有什么呢?

虽然他家很有钱,但之前听其他同学聊天时说过,年绍的父亲常年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地工作,他们难得见面一次。

心中恻然,也暂时放下了对年绍的成见。

何况,他妈妈的确对不起他妈妈。

想着,喻岩咬咬牙,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他起身要出去,这下年绍立马注意到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冷声喝问:“你要去哪?”

“上厕所。”

“你不是才去不久吗?”

“那是小的,现在肚子有点疼。”喻岩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却莫名的紧张。

“真是懒人屎尿多。”年绍讥讽地说,但还是甩开了他的手,转头继续投入到游戏中,没过几秒又厉声补充,“给你二十分钟。要是敢跑,你自己想下后果。”

“知道了!”喻岩无奈地说。

因为只有二十分钟,喻岩没法走太远,只能寻找最近的蛋糕店。

没找多久还真发现一家,但装修很高档,估计消费也很高。

他想继续找,又怕时间来不及,反复犹豫纠结,眼看手表上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分钟后,他不得不硬下心来,一咬牙一跺脚后便推开了那家名为“Maries”的蛋糕店大门。

进入店内,也无视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各类糕点,直奔收银柜台,向服务生小姐怯弱地说:“你好,请问这里最便宜的蛋糕多少钱……”

那女服务生闻言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最便宜也要128,而且就两寸,你要吗?”

“我可以先看看吗……”

“那边第二排,左一到左四,就这四种。”

顺着女服务生的手指走过去,在最角落的货架上,陈列着各类精致诱人的小蛋糕。

除了她所说的那四种都是128外,其余的价格不一,最贵的竟然标价588。

就一个普通饭碗大小的蛋糕,居然要588!

喻岩感觉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

买吗?虽然他现在身上有工资,但他从来不乱花钱,只买必要的。而且128可是他一个多月的伙食费。

不买吗?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于是又是许久的犹豫。

直到手表显示还剩五分钟时,喻岩终是扛不住,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缀有水果的小蛋糕,向女服务生说:“我要买这个,可以帮我包起来吗?”

女服务生这才扬起了笑脸,热情地说:“好的,付款后立即给你包好。”

喻岩拿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张一百和三张十元的递给她。

对方却没有找钱给他,而是说:“对了,你要蜡烛吗?数字的一块一根。”

“通常买蛋糕不是都会送蜡烛的吗?”

“那要六寸以上的蛋糕,小蛋糕不送。”

行吧,钱都给出去了,说不要怕是又会招来白眼,喻岩只得点点头,说:“要,来两根,1和7。”

买好蛋糕回到网吧包厢多了三分钟。

听到开门声,年绍回过头来,本又想一顿讥讽,却在看到喻岩手中提着的东西时瞬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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