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举出了强有力的新证,何嘉梨始料未及,虽然一审时与喻岩交锋就已知道他不容小觑,但最终是她赢了一审。原告不服再上诉,她自然没再放在心上,因为想着该查明的东西已经都在一审中查清楚了,二审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对方执意如此她也只能奉陪,反正最后赢得肯定还是她。
结果现在……她居然畏惧了!畏惧一个比她小了几岁的后辈!并且畏惧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思索如何答辩间,没想到年绍先行有条不紊地回应:“有异议。我方不认可原告举出的新证据,而且我认为,原告律师有非法取证的嫌疑。”
“非法取证?”审判长反问。
“没错,三天前,我曾在本司下属平川项目视察工作,期间遇到了喻律师。当时他一身民工装扮,我还以为是工地上的民工。刚刚才想起来就是他。看来那天喻律师是为了取证才会那样的吧,试问,如果喻律师的取证行为合法,又为何要装成民工混进本司工地呢?喻律师也别想否认,因为工地上有监控,如有需要我可以及时找人调出来。还有说实话喻律师提供的那张检测标签照片也没什么说服力,谁知道喻律师有没有在‘取证’过程中偷天换日呢……”年绍说完,得意地冲喻岩挑了挑眉,要知道他也算是纵横商界五六年的老手,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果然,喻岩被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咬着唇生气。
哇靠,腹黑总裁攻VS傲娇吃瘪受,这剧情,越来越精彩了!
秦沁心中喜滋滋地看戏,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快速敲字记录庭审笔录。
“对于被告提出的质疑,请问原告是否承认,如不承认,请进行补充答辩。”审判长说。
喻岩咬牙:“……我方承认。”
“双方是否还有新证据或者新意见需要陈述?”
喻岩:“没有。”
年绍:“没有。”
“好,法庭辩论到此结束,下面进行调解,征求双方对调解的意见,原、被告双方是否愿意调解?”
徐军:“愿意。”
年绍:“愿意。”
何嘉梨:“???”
审判长宣布休庭调解后,何嘉梨看向年绍,难以置信地问:“年总!你真的愿意调解?一审我们都赢了呀,刚刚他们的新证据也被你否决了,现在却突然同意调解,不知年总的意思是……”
年绍却朝她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看那徐军受伤挺重,蛮可怜的。”
何嘉梨被那一笑弄得又是一阵心猿意马,不过很快被义愤填满:“就这个原因?可是那都是装的,他只是骨折了而已,病历单也都是造假的,他就是想来讹钱。”
“就让他讹点好了,反正最多也就二十万。看他们愿意调解,等下压压金额就行。而且就算打赢了官司,之后指不定他会怎么在大众面前抹黑公司。”
年绍回答得轻描淡写,何嘉梨却听得越来越火大,心里也在不断吐槽:那为什么要让对方闹上法庭?还说得这么大慈大悲,早点赔钱不就得了?
但转念想想这种大公司惹上的案件一般都会由公司法务部自行处理解决,只有必须支出赔偿金时,才会拿到董事长面前,因为财务上任何付款事项最后一步都需由董事长签字批准。而这种小案件,也许年绍之前根本不知道。
这样想着,何嘉梨内心舒坦了些,但她还是很不解年绍的行为,也忍不住开口问他:“那刚在他们举证时,你为什么又要否认?”不得不说,刚刚他的那一场无懈可击的辩驳,有把她狠狠帅到。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注意到我。”
“啊?”何嘉梨懵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年绍却没再回答,而是自行走向原告席,去与他们调解。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鉴于年绍态度诚恳,原告人同意将二十万赔偿金降到了十二万。
即使知道年绍的意思最关键,此事也即将定局,何嘉梨还是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劝说:“年总,我觉得十二万也多了,原告那种人真的是在作假骗人的啊……”
年绍却说:“如果你担心你的律师费,放心,我会让财务按照胜诉金额给你。”
“……才不是因为这个!”何嘉梨简直快被气吐血,“我只是不想让我一审的努力通通都白费而已,真是的,对你来说,打官司是儿戏吗?”
“很抱歉,我也只能说抱歉。如果可以的话,午餐赏脸一起吃个饭吧。”
何嘉梨本来还想吐槽,但一听年绍说一起吃饭,整个人瞬间又精神抖擞起来。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心动选手的邀约。
甚至,开始隐隐期待。
双方既已达成调解,需要当庭签署调解笔录,接着就能出具调解书。秦沁很快将调解笔录做了出来,然后拿给原被告双方签字。
调解笔录每一页都需要双方以及代理人签字,原告签完被告签,到年绍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内容,就直接签在了喻岩名字的旁边,每一页都是如此。
喻岩的字清秀偏柔,年绍的字则潦草大气,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又无比契合。
在一旁等候签字的秦沁看到这一幕简直想要仰天嘶吼:妈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痴情攻啊!明明超级幼稚的事,为啥他做起来这么甜?!不行了!我要把民政局搬过来!请他们原地和好然后去结婚好吗!
注意到她炙热兴奋的目光,年绍签完后抬头看向她,即使心存疑惑,却还是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秦沁虽是腐女,也仍抵不住这倾城一笑,等何嘉梨签完字之后她拿起调解笔录就落荒而逃。
半小时后,调解书出来,原被告双方各持一份,此案终结。
坐在年绍的副驾驶上,何嘉梨心中无比激动,虽然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比她小了将近六岁,自己本来也很排斥姐弟恋,但这么完美的男人,她真的是人生第一次遇到,所以完全不想错过。
然而才刚驶出法院,年绍就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被急刹车吓一跳的何嘉梨问。
“抱歉,何律师,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改天我一定请你。”
“啊?为什么?”
“下次再跟你解释好吗?现在来不及了。”
年绍脸上的表情很急切,还有像怕失去什么似的紧张。
既然如此,何嘉梨也不好再追问,只得挤出笑回应:“嗯,没事,你忙。”然后拎好包下车。
没想到车门一关后,年绍都没有道别就疾驰而去。
何嘉梨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不由得一阵好笑——哭着求着请她上车的男人不计其数,而现在,她居然被一个男人给赶下了车?
而且下一秒,她看到年绍的车在对街的公交站附近停了下来。
他也很快下了车,并向站台的人群中走去。
是遇到女朋友了吗?何嘉梨突然有些心塞,她对年绍一见钟情,完全没想过他是否有女朋友。也是,像年绍这种万里挑一的优秀男神,怎么可能会没有女朋友?
正沮丧间,却发现年绍拉出来的人,竟是喻律师。
与此同时,街道另一边。
“你又想干什么?”喻岩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年绍一脸讶异。
“请你吃饭。”年绍说。
喻岩不由得笑出了声,眼神却无比冰冷:“我想我们应该不是可以一起吃饭的关系吧?”
“我知道你恨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十年了,我每天都没有不在想你……”
“想我?为什么要想我?”喻岩打断了年绍的话,笑得越发厉害,“是不是每天想着该如何掐死我和我妈,因为我们不仅伤害了你的妈妈,还夺走了你的父爱?”
他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了,年绍的表情也明显有些挂不住,他不禁得逞地勾了勾嘴角。
但下一秒,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年绍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无比诚恳地回答:“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从十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就很喜欢你。”
喻岩怔住了,那一瞬间,整条喧闹的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相对,再无其他。
二十七年来,被人告白过无数次,现在居然在公交站台边被久别十年的人突击告白,那个人,还是自己努力想要忘却的人。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怪异。
可是年绍的眼神又让他无法忽视,那双眸子里满是认真,丝毫不含杂质的、让人难以回避的认真。
其实他当年也怀疑过年绍是不是喜欢他,在网吧里,年绍生日的那一天,他偷亲了他。
但再怎么难以回避也不得不尽力回避,喻岩撇开眼,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同时甩下一句:“真他妈脑子有病!”
转身想走,却又被紧紧拉住了手腕,年绍的嗓音低沉而哀伤:“是啊,我有病!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发现自己病了。十年来,也不过是病得越来越厉害而已。我知道我此刻的告白很突兀,可是我等不下去了,之前因为年尚威,我无法放下自己的心结,所以一直不敢去找你。但是现在,你出现了,我才发现过往的那些恩怨在喜欢你这件事前根本不值一提。喻岩,我不想放手,再也不想放手了。”
喻岩冰封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松动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瞬间,又执意让冷意继续将心包围如初,语气也越发冷冽刻薄,还带着几分讥讽:“年绍,十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的幼稚自私!你的喜欢算什么,只因为冠上十年的长度和你年绍的名号我就要全盘接收么?别忘了,我失去了一条腿,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害我残废的仇人么?少他妈天真了!”
“我当然没忘!”年绍激动地大吼出声,“这十年来,我也一直活在悔恨中,我恨当天被撞的为什么不是我,我甚至想还自己的腿给你……”
“想有什么用,直接还吧。”
“啊?”突然被打断的年绍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说想还自己的腿给我吗?那就证明给我看啊。”喻岩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扫了扫街上的车流。
年绍明白了。
“如果这样能让你少恨我一点,好,我证明。”
喻岩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想摆脱年绍的纠缠,没想到年绍竟真的冲了出去,横冲直撞奔向汹涌的车流。
“喂!”喻岩瞬间惊吼出声,眼看一辆白色小车就要撞上年绍,他更是想都没想就拔腿冲上前去拽他,但因为右腿不便跑不快,他没抓住,还用力过猛导致摔倒在地,不禁痛呼出声。
路边的人群也发出了惊呼声。
听到声音的年绍立即回头,看到这情景又赶紧扑过来想护住喻岩,好在那辆小车司机刹车及时,两人并没有被撞到。
但喻岩自车祸后心理一直有后遗症,刚刚去救年绍完全是本能反应,而刹车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恐慌感霎时席卷而来,闷得他喘不过气,因此完全愣傻在原地,双目呆滞。
“喻岩!你要不要紧?”年绍忙拉着喻岩左看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小车司机跳了下来,看到他们没什么事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操!你们不要命别人还要命呢……”
话没说完却被年绍狠狠瞪了一眼,凌厉无比的眼神震慑得他瞬间消了音。
此时路口的交警也赶了过来,一看到交警,小车司机立即像看到菩萨似的冲上去挽着他的手臂,诉苦喊冤:“警察大哥!是他们突然冲出来的啊!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自己都快吓出半条命来……”
交警大哥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慌,说自己会秉公处理。接着便走到年绍和喻岩两人跟前,大声呵斥:“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是非常极其特别危险的行为!生命最可贵,你们如此轻率,还威胁到公共安全!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了,身份证拿出来,闯红灯每人罚款五十!”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准备开罚单。
此时年绍发现喻岩的手肘在流血,本就焦躁的心越发焦躁,他也懒得解释,直接把装有身份证和钱的手提包往交警手里一扔,然后抱起喻岩就往附近的诊所跑。
“喂!还有他的身份证呢?”交警大喊。
年绍头也不回不耐地吼:“没看到他手在流血吗!我先带他去包扎!反正包都交给你了,有事之后再联系!”
“不就一点擦伤吗?还是他自己摔的,两个大老爷们要不要这么夸张?”小车司机不禁小声吐槽。
交警大哥也深有同感:“是啊,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诊所内,被护士用碘伏一碰,灼热的刺痛才让喻岩有了实感。
看向年绍,发现他也擦伤了手臂,同样在被包扎,但他却一直盯着他这边,脸上的紧张一览无余。
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的视线也从他的手猛地上移,直直与他相对,瞬间欣喜。
喻岩忙把头一撇,不再看他,心中却又有种异样的感觉在缓缓升起。
不,不应该。
喻岩,你该及时遏止。
这样想着,喻岩努力想要甩掉心中的杂念,然而怎么甩也甩不掉,看到年绍的笑时,发现更难甩掉。
包扎完走出诊所,年绍仍紧跟在自己的身旁不停嘘寒问暖,本来他铁心不想再理,这下问得他内心烦躁更甚,因而大为光火,走到人少处时,返身扬手就给了年绍一巴掌。
一边恶狠狠地吼:“够了!别再问了!你说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无比恶心!别以为你刚刚那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他这一巴掌下了狠手,年绍明显被打懵了,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透过指缝都能看到脸上的红色掌印。
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喻岩突然感觉有点内疚,下意识想说抱歉,却没想到年绍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别这么用力,等下纱布会裂开的。”年绍握着他的手左看右看,确认纱布完好贴在手肘后,才放下心来,扬起微笑。
喻岩简直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回事?十年不见竟变得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胡搅蛮缠倒没变,只不过以前是凶狠的难缠,现在温柔起来,还真让人不习惯。
而第一次看到年绍温柔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失了神智。
不过很快又惊觉过来,猛地抽回手,冷冷地说:“你也别这么恶心,等下我会控制不住再打你的。”
年绍却依旧看着他温柔地笑:“我刚说了,如果能让你解恨的话,随便你怎么对我都行。”
“你真的是有——”病吧。
最后两字喻岩没有说出口,因为觉得再说下去只怕对方又会说出什么“我的病因就是你”的胡言乱语,他可不想再被恶心到。
“算了,我实在是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你放手也好,不放手也好,从现在起,我也只会把你当陌生人而已。我走了。”
喻岩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谁知下一秒左手手腕又被拽住,不耐地又要回头怒吼,却在开口前被年绍的动作吓到瞬间失声。
因为年绍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双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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