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谢明风忽然打断她,不敢相信道:“你是说……是父亲让你来的?你见到父亲了?!”
高氏道:“对啊……哦,我忘了告诉你,这些年我跟父亲,还有四弟,我们一直住在无极宗的归息桥下面……”
遂将个中详情简单讲了一遍给谢明风,听的谢明风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却在这时,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撞开,一道黑影风似得卷了进来。
谢明风登时回神,忙将高氏拉到自己怀里护住,满脸戒备地瞪着来人,沉声道:“是你?谢无名,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无名不答,只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然后双手捧着,送到高氏面前。
虽然眼神依旧阴郁,然而细细看就能发现,那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谢明风和高氏对视一眼,谢明风皱眉问道:“谢无名,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无名不理他,只望着高氏,一字一顿,艰难道:“请你帮我,把这个玉佩,交给我父亲,谢明骤!”
高氏大惊,盯着谢无名看了好半天,方不敢相信地扭头问谢明风:“明风,他……他真是四弟的孩子?!”
谢明风望着谢无名,默默点了点头。
高氏:“……”
……
谢明雨一家要在三天后正式归族,为了以示重视,身为一家之主的谢明疏,提出了举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这提议自然得到了族中几位长老的大力支持。而且这种支持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还落实到了行动上——连夜翻修谢明雨曾经居住的院子。
已经荒废了十来年的院子,硬是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翻修一新。
这天晚饭时分,谢明风又像往常一样到谢明疏这边蹭饭吃,饭后,谢明疏提出到园中走一走。
谢明风自然应是。
于是二人便去了园中,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新宅院前。
谢明风脚步猛地顿住,眯眼望着崭新的院门,眼神阴鸷而冷冽。
谢明疏冷眼看着,嘴里却笑着打趣道:“咱们族里那几个长老啊,做事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你看,大哥这座荒废了十几年的院子,硬是让他们用不到三天的时间就翻修一新了,我都没怎么帮上忙……哎明风!你砸门做什么!”
说着,一把拉住了谢明风胳膊。
然而动作却慢了一拍,就见才刚刚换上的新大门上面,赫然多了一个洞。
砸完门的谢明风一句话都不多说,扭头就走。
于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谢明风砸门的事情就在族里传开了,消息传到几位长老耳中,几位长老又气又急,都道谢明风出尔反尔,说好的已经放下仇恨了,结果现在又来这一出。
可门砸都砸了,又能奈何?只得又连夜给换了扇新门。
但心里却都产生了一认知,那就是:谢明风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放下仇恨。
他依旧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几位长老心中又急又忧,生怕谢明风明天再当众闹出什么事来。
如今谢阿沅拜在了仙尊门下,也就是说,靠着谢阿沅这条线,他们谢氏以后就是有靠山的人了,而这个靠山还是沈醉!
几位长老都是些当年跟在谢渊身后做事的人,谢氏也是在他们手中兴起来的。
与这些个老人而言,谢氏就是他们的孩子。而长房的回归,可以给他们的孩子带来无限的庇护,以及数也数不清的修炼资源。
这会让他们的孩子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长房一家,绝不能得罪了!
但愿谢明风那个混球,明天可千万别做出什么惹恼长房的事情才好。
大长老为此还跪在谢渊灵位前许了一夜的愿。
第60章
为此,大长老还在谢渊灵位前许了一夜的愿。
可怜老人家,第二天走出宗祠时腿都是打颤的。
许是大长老的许愿起了作用,谢明风面对谢明雨时,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好在沉默着一句话没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谢明雨一家四口人的名字重新写进族谱里。
且直到这时为止,谢明风依旧老老实实没起什么幺蛾子。
那嘴巴就像被人拿钱缝上了似得,一个字都不往外吐。
激动的大长老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只觉自己昨夜没白跪,肯定是老家主听到了他的祷告,显灵了。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大长老是如愿了,可有人却坐不住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明疏。
谢明风这个没用的废物,昨天还愤怒的砸门,今天真对上谢明雨了,却又怂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谢明疏在心里将谢明风翻来覆去骂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把咒骂比喻成火苗,那谢明风大概已经被烤成焦炭了。
可不管谢明疏在心里怎么咒骂,谢明风都始终安静如鸡,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这让谢明疏心里一阵抓狂,偏偏面上还不能有任何表示,更别说用言语挑唆了——那几个老东西一个比一个精明,为了防止谢明风跳出来闹事,这会儿全都眼睛瞪得老大,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谢明风。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跟谢明风说话,都将成为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所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也都会被拎出来逐字分析推敲。
不到迫不得已,谢明疏还不想冒险。
因为谢明风的老实乖巧,归族过程异常的顺利,半点枝节都没有横生出来。
接着便是洗尘晚宴。
依旧顺利的很。
眼看连晚宴也要顺利落下帷幕了,谢明疏终于坐不住了,视线从杯沿上方飘出,阴冷地望着坐在下首的谢阿沅。
谢阿沅喝了酒,俊颜上泛出些许薄红。连眼神都没有刚才那么清明坚定了。
少年人,又喝了点酒,这个时候要是做出什么冲动之举,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要这么白白错过了吗!
不甘心的小人在谢明疏脑中暴跳不已,愤怒着,咆哮着,似乎马上就要脱离他的掌控!
不行!
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谢明风不出来挑衅谢阿沅,那就让谢阿沅主动过去挑衅谢明风好了……对呀!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主动挑衅可比被迫反击的效果好太多了!
谢明疏眼神瞬间大亮。
先前是他钻进了谢明风这条死胡同里,都忘了还有殊途同归这个词——他的最终目的是让谢阿沅和谢明风相杀,都要相杀了,那谁先出手谁后出手还有区别吗?
谢无名已经把蛊虫下在了谢阿沅身上,这点谢明疏一点儿都不怀疑,一方面是自信谢无名对他的忠诚度,再就是他也能感应到谢阿沅身上散发出的蛊虫气息。
现在,只要他催醒蛊虫,谢阿沅就必将发了疯的攻击谢明风!
他扫了眼下面。
能有资格坐在这里参加晚宴的,都是族里排的上号的人,谢阿沅要是这个时候发“酒疯”杀了谢明风,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持家主令牌,再次将他们一家人驱逐出族了!
想通这一点,谢明疏再不犹豫,手掌在桌下悄悄摊开。
无人可见处,就见那只摊开的手掌掌心上,温度渐渐升高,而随着掌心温度的升高,无数根肉眼看不见的黑色细丝从他掌心里探出头,拖曳摇摆,密密麻麻,乍一看像掌心中托着一团黑烟。
紧接着,那些黑色细丝纷纷从他掌心中脱离,半空中稍稍盘旋一阵后,一窝蜂的全都涌向了谢阿沅。
仿佛谢阿沅是团可口的美味。
而与此同时,一条细细的小白蛇吐着比蛛丝还要细的芯子,轻轻的吻上了谢明疏脚踝。
谢明疏全部心神都在操控蛊虫上了,对于脚踝处那轻微的瞬间刺痛,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阿沅。
谢阿沅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像是不胜酒力般,用手撑住了额头……
谢明疏大喜,知道这是蛊虫苏醒了,只要再撑过半盏茶的功夫,蛊虫就将吞噬谢阿沅全部心神,到那时……呵!
谢明疏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
许是大脑过于兴奋了,他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恍惚,忙闭眼揉了揉眉心。
再睁开眼时,就见阿满朝他走来。
她过来干嘛?!
望着朝他盈盈走来的少女,谢明疏神经一紧,忙收敛心神,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
当初他往谢明雨身上下毒时,由于紧张心虚,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床上,那个才长出几颗乳牙的小女娃,正瞪着一双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吓了一跳,几乎瞬间就产生了要把小女娃灭口的念头。
可当他朝小女娃伸出时,小女娃忽然又闭上眼睛了。
她睡着了。
粉红被褥映衬下的小脸粉嫩嫩一团,像寿宴上摆的蟠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戳一戳,摸一摸。
他一时忍住,便拿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然后小女娃就他戳醒了。
他心中再次大骇,生怕小女娃再哭起来,忙要伸手捂住小女娃嘴巴。
可小女娃忽然咧嘴朝他笑了,笑的露出两排珍珠似得小白牙,可爱极了。
还朝他伸出了两条胖乎乎的小胳膊,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于是他那只已经快要蒙上小女娃嘴巴的手,面对面前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再也伸不下去了,手就像被烙铁烫着了似得,飞快收回。
他心说:不过就是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奶娃而已,就算看见了又如何?还能看懂他在做什么不成?
再说了,好好的一个孩子突然无端端死了,说不定会引起谢明雨的警觉。
得不偿失。
就这样,那个唯一一个目睹他行径的小女娃活了下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当年他一时心软没忍下杀手的小女娃,悄无声息的就出落成了一个丝毫不比她哥哥逊色的存在,竟能在一夜之间猎杀数百只邪祟……
独山那次历练,虽然阿满当时并没有承认她就是那个一夜之间送走数百只邪祟的高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背上的包袱被谢天翎扯破时,有一个手镯滚落到了谢明疏脚下。
谢明疏把那个手镯悄悄踩在了脚下。
也就是那个还带着浓浓阴魂气息的手镯,谢明疏判断出,独山上一夜之间被猎杀的数百只邪祟,正是死于她手!
而那一包袱的金银玉器就是战利品。
那个时候谢明疏便生了警觉之心,于是他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谢明风,又有意无意地说起了乌游县的事情。
谢明风果然把阿满逼去了乌游县。
而谢阿沅也因此一头撞在了树上,眼看就要命不久矣。
就在谢明疏为自己这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感到沾沾自喜时,结果阿满却从乌游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不但阿满回来了,连本该死掉的傻子谢阿沅也醒了过来,而且醒来后还很神奇地不傻了!
谢明疏心中的警铃瞬间开始疯狂鸣叫,于是,他再次怂恿谢明风,把兄妹二人逼去了无极宗,本来还想趁着无极宗的比试机会,悄悄把这二人除掉……他为此都不惜把儿子谢天翎拉出来用了。
结果比试却不战而终,他派去暗杀阿满和谢阿沅的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再后来……再后来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而追本溯源,促成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当年那个他一时心软没忍心下杀手的小女娃!
想到这,谢明疏看向阿满的眼神,哪怕他再怎么掩饰,恨意依旧将暴雨后的江湖,瞬间决堤……
他指着笑意盈盈的少女,表情狰狞道:“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我当初就该连你也一块儿杀掉!”
哐当~~
酒杯落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谢天翎霍地站起,惊恐道:“爹!!!”
他脸上带着浓浓的惊恐,冲过来扳住谢明疏肩膀,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嘶声道:“爹你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多了!!”
大伯的腿是爹弄废掉的,大堂哥突然间变成傻子也是爹所为,连三婶娘的死都是爹一手所为然后再嫁祸给大伯……而就在前不久,爹甚至还打算利用自己杀了满儿妹妹和大堂哥……
如果不是比试骤然中止,那满儿妹妹和大堂哥岂不是就要……谢天翎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愿相信刚才耳朵听到的,他拼命摇晃着谢明疏,颤声道:“爹你喝多了对不对?你刚才说的都是醉话对不对?你快说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谢明疏仿佛癫狂了般,睁着一双猩红的眸子望着谢天翎,吼道:“假什么假!老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把推开了谢天翎。
谢天翎被他推的跌倒在地,手掌撑在碎裂的酒盏上,鲜血瞬间涌出……
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意,只望着谢明疏,绝望道:“为什么啊!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为什么?”谢明疏狞声道:“因为谢明雨他挡了我的路!他谢明雨要是不死,这谢家家主的位置又怎么可能会轮到我来坐……”
昔日温润如玉的谢明疏,此时表情狰狞,眼中猩红一片,像只暴怒的野兽。
当年谢明疏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步棋:天水湖湖底住着的那位龙前辈。
就是有了那位龙前辈的相助,谢明雨和谢阿沅这才没有被毒死。
奈何谢明疏下的毒太过阴毒,便是有那位龙前辈相助,谢明雨和谢阿沅所中之毒也无法全部解除,所以他们只能一个装瘫,一个装傻,以此麻痹谢明疏,从而争取时日慢慢解毒。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自己家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再宣之于众。
阿满环视了圈呆若木鸡的众人,眼底寒意裂开,心中冷笑:“你们这就震惊了吗?还没到最激昂处呢。”
她瞥向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