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厢余音则欢叫了一声“连丞哥哥”,迈着小碎步就哒哒地来了。
“我从入峰以来就不曾再见你了。”她嘟着小嘴,貌似委屈道,“三年啦。现在好容易回来了,以后可要多陪陪我。”
宁连丞温然道,“阿音,三年不见,你仍未变。”
“哎?”余音摸了摸垂在肩畔的辫尾,略有疑惑道,“没有变好看一些吗?难道阿兄又在唬我了?”
她身后,一众弟子愈围愈多,都是对着宁连丞虎视眈眈的模样。
席墨眼见着掌门发声后,人数不减反增,几是快将崖边挤满的样子,正要绕开人群,就被一双手稳稳捉住,“小朋友,别来无恙啊。”
他便笑着行礼,“长老好。”
甘度仍是那副笑眯眯的好模样,“如何,听说如今你已能祛鬼了?”
“是,承蒙长老庇佑,弟子已于今夏入道。”
就听身后掌门笑道,“甘小度,不想你居然还有摸错的一天。”
甘度摇了头,“如此看来,确是我之过。想当初以这孩子的心性之坚忍,临危之胆识,困境之思辨,若不是无品根骨,怎么说也该能入主峰了。”
席墨听得这一番褒奖,不由汗颜,“并非长老之过。弟子根骨抱恙,一窍不通,是为顽疾。后赖您之引,才得逢机缘,步入修仙之列。”
甘度就笑着拍了他的肩,“小朋友,那今天就当着咱们掌门的面来再摸一次,也教我还你清白,可好?”
席墨顿
了一顿,放低了声音,“多谢长老好意,弟子既已入道,资质如何,便无大碍了。”
他这么一说,掌门先乐了,“甘小度,人家不乐意给你摸了。”
甘度并不勉强,“无妨,只你以后若有需要,凡我仪要峰能及之处,自可来提。”
这就算是补偿了。
席墨暗松一口气,正欲道谢,不想掌门忽制住了自己脉门,分外好奇道,“你不摸我来,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不主动洗刷冤屈的小鬼,难道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席墨一惊,身上已落了一套连环掌来。他一时冷汗涔涔,再想说些什么之时已是晚了。
就见掌门目若流光,似惊似喜,却只同当初的甘度一样道,“我再摸一遍。”
席墨知道这回拒绝也没用了。他还没点头,那霹雳般的掌法又罩了下来,嘈嘈切切如急雨,打得他欲哭无泪。
原来根本不是在同我说话。席墨想着,好歹还是站住了。非但如此,还站得笔直,同先前两回摸骨的处境迥然不同。
他就听掌门雀跃般对着陷在人涡中央的宁连丞道,“喂!那边的大师兄!你有新师弟啦!”
整个崖岸骤然安静了。钟声渺远,海浪幽寂。
众弟子举目望去,见掌门怀里搂着的,正是方才那个遭到双璧轮流示好的少年,一时皆怔了。
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窃窃之声。
席墨自然也怔了。
他猜到掌门摸出自己资质后会有一番作为,却不想这就直接被人收入门下了。
于是当即微笑道,“大师兄,你听错啦。掌门在同你开玩笑呢。”
掌门:??!!
第38章将心比心引祸水
宁连丞并不接他们两人的话,只先对周围裹作年轮状的弟子道,“已是寅时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再见。”
他这当大师兄的,明显要比掌门有面子得多。这下众弟子虽是依依不舍,却也听话地含泪挥别,纷纷道是“今夜来得匆忙,未想大师兄也在此处,手信改日再奉上”。听得掌门好不嫉妒,“得嘞,以后我也瞅着空子出去个一年半载的,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要怎么想我。”
“师尊。”宁连丞走了过来,顺手一个禁制将四人拢在一处,“徒儿有要事禀报。”
“若是星符之事,老伯已同我说过了。”掌门分外沉着,“若是吞舟鱼之事,我自有思量。”
他就对着甘度道,“这下不论你们信不信,黑月之徵大概是真的了。”
甘度沉吟几许,“难道掌门以为,此鱼便是三年前出现的那条?”
掌门笑而不语,转而同席墨道,“乖徒儿,你来说说,今天看见那条鱼时,它是个什么样子?”
席墨很是想否认掉这个称谓,却只能先捡着要紧的说,“它只余一副骨头,但缺了尾骨。”
“这就是了。”掌门轻声道,“如我所言,黑月虽未现世,鬼王已经苏醒了。”又悉心与席墨补充,“当初唯有鬼王才能以魂术感染生灵,炮制鬼将鬼兵。”
席墨表示疑惑,“当年龙舟遇袭之时,弟子正在船上。其时所见之鱼乃是血肉之躯,而非骨骸之流。”
掌门捻须而笑,“这恰是鬼王甦生的明证。此鱼现世时,蓬莱附近未见鬼族之属,想来是鬼王魂术操控,才会使得它无故攻击龙舟。毕竟自蓬莱开道始,其上船只就从未出过意外。”
顿了顿,又道,“而生灵之体刚开始被鬼气所控时只是局部糜烂,慢慢地血肉才会给腐蚀干净。这鱼大概在尚有意识时将那鬼气迫至尾部,而后自断其尾以求自保,不想还是未能摆脱控制。”
席墨心中无由一颤,暗道那股黑潮中夹杂的白涌,该不会就是那时死在海难里的人吧。
他蜷了蜷手指,握得右掌空空如也,忽然想到了一事,“掌门,方才那鱼确是没有尾骨的,可吞了我的剑后又长出尾巴来了。”
掌门颔首,“这你可要记好了。鬼族可以通过吞噬旧骨修补残躯,所以攻击要害是头颅或者涎腔。”
“这一点师弟做得很好。”宁连丞含笑道,“师尊来得晚了,不曾见他以毒喂首,手法老练,灵气压束妙到巅毫。”
席墨:不,那是因为我的剑被吞了。
想着就是一怔,“所以,那剑是以吞舟鱼的尾骨所制?”
这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心中一时滋味迭起。
掌门却笑出了声,“现在看来,丰小山所中的溯本阵,原是那鱼为鬼王所备的大礼啊哈哈哈!”
席墨听着这名儿,却是想起自己曾在千碧崖的藏书里看过相关记载。
溯本阵是一种早已失传的时间禁阵,为龙族及其从属自太古星辰的法则中习得,一般以生灵骨骼为阵引,能够将中阵者还原到幼生期,布阵者死后仍有效。
席墨恍然,只恭谨道,“弟子冒昧,不知丰山长老何时中了阵法,为何至今仍未有所好转?”
“没救啦!除非他能用那鱼的血沐身!”掌门笑得更大声了,“不行,一会儿我要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席墨又悟了。丰山之所以躲进朱雀街,八成就是给这位掌门笑糟了心。
“掌门,我师弟或许还有救。”甘度含蓄道,“只要我们找到吞舟鱼王,也能够化解阵法。”
“依我看呐,难。”掌门整了整笑乱
的衣襟,依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吞舟一族极可能随龙族殁于东海之役。想清虚立派以来,这还是我们所见的唯一只。毕竟举族遭难时,王者皆是身先士卒,不留全尸呐。”
甘度抱袖不语,末了只点了点头,“罢了,他如今这样也挺好。”
“是吧,我就说。这也算对得起他小不点儿的诨名了。”掌门很是得意地捻着胡子,席墨看着都替丰山心寒。
宁连丞再咳一声,“师尊,您看那边,太阳已经出来了。”
掌门颔首,“好的,大师兄,一会儿就由你去通知大家——大比取消,各回各峰,好好睡个回笼觉。”
宁连丞缓缓看了他一眼。
掌门振振有辞,“如今外有鬼族威胁,内有魔宗生乱,清虚接下来就要进入全面备战状态了。所以这大比已无意义。龙冢再开时,没有去过的弟子便一并去了罢。”他蹙了蹙眉,略显忧心道,“毕竟比起祛鬼,寻龙还是要安全得多。若是连龙冢都抗不下来,到了风涯岛就很难活下去了啊。”
又对着宁连丞笑了笑,“你刚回来,也要好好休息。这三年来辛苦你几地奔波了,特准休沐三日,之后再来向为师详细汇报。”
说着便撤去禁制,一把攥住了席墨,“小徒儿,和两位师兄说再见,同为师一道回去吧。”
席墨:???
他一个字都未出口,稀里糊涂就被挟走了。行到半道,才在朝阳的暖潮里近乎窒息道,“掌门,我已经有师父了。”
“嗯?谁啊?敢同我许某人抢徒弟?”掌门随口应付一句,将席墨放在一处山坡上,“看看,下面那些院子喜欢哪个,随便挑了。”
席墨不由犯晕,“掌门,我就与师父住在后山,哪里也不去。”
“不行,你可是我一手淘到的沧海遗珠,岂能拱手让人?”掌门居然耍起赖来,“看不上这院子是吧?那你说,清虚五峰,你看上哪个了?”
席墨一口气没下去,好歹是稳住了。
“多谢掌门美意。”他就行了一礼,“五峰岂是弟子能够觊觎。但若是第六峰,弟子尚有一看之心。”
“嗯,看不出你年纪小小,野心倒是不小嘛。”掌门就很开心了,“如此壮志,果然与绝品根骨相配!”
“掌门谬赞。”席墨道,“弟子空负一等资质,如今确是连以灵燃火也不会。”
“这就是你那师父的不是了。”掌门捻须道,“这可是入道的基本功法,掌门我觉得他很不合格,决定给你换个师父了。”
“不换。”席墨坚定道,“弟子的根骨便是由师父洗开的。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绝不会换师父。”
“喏,这是你说的。”掌门狡黠一笑,又将人拎了起来,“走咯,马上就该亲耳听我们师父说不要你喽!”
有那么一瞬间,席墨是很想把融影塞进这个百无禁忌的老家伙嘴巴里的。
于是他辗然一笑,十分乖顺道,“师尊,弟子同您说笑,怎么就当真了呢。”
掌门捻了捻胡须,“嗯?”
席墨落了地,趁机搀住他一边臂膀,“您说得可是太对了,谁敢同您抢徒弟啊。”
掌门眯着眼道,“怎么,你方才那些话就都给风吹走了?”
“嗯,吹走啦。”席墨笑靥醉人,眼眸挚然,扯着人就往山下跑,“走吧师尊,我都看好要住哪儿了。”
还没走几步,又眨着眼道,“师尊刚才说要将后山给我,老伯会不会生气啊?”
掌门闻言一乐,“你还跟我杠上了?”
“弟子是认真的。
”席墨就有些不乐意了,“难道师尊在作弄我?”
“也行啊,若你能打得过老伯,后山归谁胜者说了算嘛。”掌门被牵风筝般扯着放了一道,脸不红,气不喘,状极愉悦。
席墨便停了下来,“可是弟子的剑没有了,不如请丰山长老专门为我打造一把?”
“好啊好啊,我找他好久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席墨步伐微滞,却是点了头,“前日正巧在朱雀街看见长老,弟子这就带您过去。”他心中暗道一声抱歉,却想这两个一见面大概就会大打出手,也好叫自己顺利脱身了。
掌门跟到那法器铺子前,一进大门便没忍住笑了起来,“占晖,你瞒得我好苦,原来我们落跑长老竟是蹲到你这里乘凉来了!”
那店家正抹着一尊降香木架,闻声回首,即是一愣,“掌门?”
“是,你还认得我是你掌门,真是太感人了。”掌门颔首捻须,着意放大了声音,“丰小山,快出来!你师叔来看你了!顺道给你带了个好消息和一只新师弟!”
话音刚落就险险避过一杆子,“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
许占晖心惊肉跳地看着两人在店里斗起法来,“掌门,师叔祖,那边的鸳鸯拐九千八百点!”他这么望着悬在梁上的灵幡被丰山一杆挑落,汗又出了一脑门来,正要提醒人千万别给踩坏了,就听一个声音在旁惶然道,“阿哥,怎么打起来了?”
低头一看,见席墨异常无助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由一软,“这里乱,你先去外头避避,别给误伤了。”
“好。”席墨乖巧以对,“那我去附近转一圈。”
“去吧。”许占晖又将目光转回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身上,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清醒一下。也就并未注意席墨出了门便迎着曙光一溜烟儿地没了踪影。
第39章唯有窝中最自在
席墨一口气跑回了负霜院。
他料想掌门打斗完了,大概会直奔后山捉人,也就并不准备随意捡拾个跑不快的法器,上赶着去将自己囫囵送了。
此刻见着院中弟子三三两两正往外出,想是宁连丞已来布过消息,这就加快步子冲进了自己那小院,暗道依着温叙那性子,应不会这么快动身。
小院里却是一片死寂,看着像是人都走光了。
席墨定了定心,先去敲陆嘉渊的房门。连唤几声“师兄”也不见人应,就将门推开一隙,往里瞥了一眼。见桌上还有吃食,人却不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将门带好,转手去敲温叙的屋子。刚在门上击了两下,就听后头一声轻喝,“师弟!”
席墨一侧首,见陆嘉渊分外狼狈地立在不远处,衣衫发丝皆是一团凌乱。他眉心发青,唇色灰败,颌角隐有血迹,看着竟是遭了暗算的样子。
席墨未曾见过他这般落魄的模样,一时噤然,只着意低声道,“师兄,你还好吗?”
陆嘉渊就冲他招了招手,“小师叔昨天很晚才歇下,再让他睡一会儿。”
席墨走过来,顺道摸出了六角棱盒,默默放进人手里。
陆嘉渊拿着那盒子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双梨涡来,“师弟,你先回屋待着,一会儿我去找你。”
席墨点头,目送他入了房去,又躺回自己那榻上时,才发觉浑身上下已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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