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后鬼族来袭,四人并弟子众携手镇灾,皆有损伤。余信命兽丧于此难,其命亦将不久矣。
又及经年,余信逝去。大弟子余怀有入派意向,与二弟子余立发生争执,自请任经济长老,将外闻合入清虚,而将峰主之位让于余立。
余立答应了。
然虽入派,所收弟子不再局于世家之间,却仍奉行余信之法,故行事之风有离于其余四峰。
又言外闻为擘指峰,五行之央,灵气所钟,理当位清虚之首。因而总与掌门相持,意图取而代之。譬如外闻灵纹原定为黍稻色,后经驳斥改作赤金色,定要压主峰一头。
席墨暗道,这次更好,索性连信息都不传了。
不过紧着这个时节跑一遭,确是好得很。他想,溪谷的树……都开花了吧。
这般御剑而行,约莫九日后,他就踏着那西坠金乌,拜入兰庭。
掌门恰在庭中挂着,这便笑眯眯将人引了进来。
“师尊,此行有要事相告。”
席墨自述来意。又听说前阵子爆了鬼灾,凌枢赶去风涯岛助阵,不知何时回来。
掌门沉思道,“不过花朝这事儿有风险,为师觉得需让人跟着,不能掉以轻心啊。”
说着便闭目出神,不一会儿就睁了眼来,“好了,岛上处理得差不多了,顶多五日,定能归派。”
席墨表示好奇,“没有应声虫,师尊如何与长老传声呢?”
掌门哈哈笑起来,“这等大秘密,还有白听的道理?”
席墨最知道如何哄他开心,这就摸出一挂琥珀饧来,“弟子借糖献仙了。师兄说,这玩意儿挂在脖子上吃,跑一天都掉不了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也太适合师尊了。过年都没动,特意攒着留给您呢。”
掌门几乎昏厥,“我在你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吗?”
他收起糖珠,呛了两声,“好了我要公布秘密了,只说一次下不为例。”
“三元老之间有特殊契约。前些年凌老二守青州的时候,我们也常常借此联络。要不机密要闻都给隔壁搞去,就不太行。”
这说了等于没说。
席墨就诚挚道,“多谢师尊答疑。”
他想了想,“既然长老还有几日才来,弟子不如先回后山一趟。师父的剑谱要画好了,不去的话我就没有新招式练了。”
掌门捻须道,“怎么,你那剑法还不打算换一套吗?”
“当然不了。既已开练,又怎可半途而废。”席墨义正言辞,“那师尊歇着,弟子告退了。”
掌门只笑了一笑,“且慢。先回答为师一个问题再走。”
他微眯着眼,“乖徒儿,你有没有看过龙城祀殿的壁画?”
席墨点头。
“你可知,昔年归墟伏鬼之法,不独有龙筋之效,还有根骨之果?”
席墨略略回忆一道,“嗯,画上有示,鬼王所处,龙筋锁身,根骨锁魂。”
掌门沉声道,“所以你有没有想过,那是谁的根骨?”
席墨一时默然,继而悚然。
“问虚子为镇鬼灾,创出根骨锁魂之法。或有丧命之虞,首先施于己身。鬼王伏诛后,他根骨尽失,本该碎体而亡,但因真君之果已成,故仍保得一命。”掌门叹道,“可就是这一命,也教人拿走了。”
席墨怔忪。他头次听说,一代真君,居然是给人杀死的。
“我与问虚在青州初遇时,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放勋君。他眼中独有问虚一人,爱意如恨意一般深。”掌门毫不避讳道,“是,他,一名男子,痴迷于问虚。却求而不得,乃至走火入魔,最后破山而入,害了人性命。”
席墨心底一凉。
“我们赶到的时候,问虚尸首连同半面山壁,皆荡然无存。洞府中只余一地齑粉。凌老二将灰收集起来,撒到龙冢。教老伯怨了一辈子。”
“那之后不久,鬼门大破。”
“我猜出是放勋所为,因他想将问虚的魂带回来。”
“可哪里能带得回来呢?”
席墨知道,所谓魂飞魄散,即是灵魄散去之后,生魂不再保有意识,自入鬼域,或成鬼民。此后人鬼殊途,生前之事,死后再无瓜葛。
“那时起,放勋便销声匿迹,自敛于世。”
“直至某日,一只青鸟自西方而来,口衔一种,抛于千碧崖下,又清啼三声后往鬼域飞去,就此消散于海天之外。”
“百年之后,这松种长成参天巨木。一树茂叶,恰好遮了昔日崖破之处。”
席墨看着掌门,不说话。
“往事过于惨痛,所以为师不希望,你,再遇不测。”掌门龙眉飘荡,“此情毕与常理相悖,过甚犹过伤。而冲破藩篱又谈何容易。所思所虑,妄念萦郁;一朝入邪,神乱心迷。”
他叹一口气,“歧途多艰,勿要作茧自缚。如今大错尚未铸成,乖徒儿,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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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檬:少年听我一句劝,断袖没前途。上一个我见过想要断袖的,坟头草已经两丈高了。
席墨:没事哦我有除草剂。
掌檬:?
第69章欢娱在今夕
席墨却是笑了。
“师尊,回不回头,还要我娘说了算。”这么说着,他心底隐隐一动,那画像之事,终究未提。
掌门一时无语。
“那你娘怎么说?”
“不知。”席墨白牙森然,“待我回后山看一眼,就知道了。”
“啧,不行啊,我看你已经不太对劲了。”掌门当机立断,“这几日哪里都不许去。等着你凌大爷来就一起回青州。”
“师尊觉得,我不对劲?”席墨眉眼盈然,“巧了,我也觉得自己不对劲。不过,这次还是想去看一看。”他说,“就看一眼,我就知道阿娘是不是准了。若是不准,我当然死心了。”
掌门:???
“不对啊,我觉得你在糊弄我。”掌门喃喃着甩了袖子,当即就要一记手刀给孩子劈进地里去。
“弟子有一说一,怎敢糊弄您呢。”席墨闪身一避,手套没腕,指间捻却三枚玉丸。
两人正相对峙,就听到庭前香铃碎响。
有客来访。
“嗨呀,谁啊,来得太是时候了。”掌门一气将院门拂开,“快进来坐,看掌门人怎么教训他不听话的亲亲好徒儿。”
门口的余数一愣,旋即一礼道,“掌门见安。”
又微笑道,“小墨何时回来了?”
就见席墨道,“余师兄,好巧啊。我正有些物件要转递,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教掌门人不小心弄碎,那可真没处说理了。”
“不会。随便拿着玩儿,弄碎了都算师兄我的。”余数哂然道,“我原想着你大老远的回不来呢,这可巧。”
便自袖底散出两封抹金胭脂笺,间步上前,逐一放到两人手中,“掌门请鉴,不是运思日暮递贴。白日里来寻了两趟,您都不在的。”
“你待小妹子真是没得说。”掌门将那薄笺掸了一掸,指尖就扬了团金絮来,“放心吧,礼物早备好啦。就算没收到帖子,掌门人也得过去开个坛啊。”
说着便向旁瞟了一眼,“乖徒儿,要不要为师替你递一份礼啊?”
“一切听凭师尊安排。”席墨冁然一笑,又将背缚的包裹解了,“余师兄,这就是余怀长老托给余师妹的物件。”
“掌门与师弟便是空着手来,也当满载而还。”余数接过信礼,凤目一派恳挚,“这回醲醑醪醴一并备足,太华可是虚席以待了。”
“好说。”掌门就将那笺子收入怀中,满心舒畅,“两日之后,不见不散。”
“谨听掌门教诲。”余数唇角微弯,啪地摇开一柄玳瑁小扇,“彩笺既寄,便不多作叨扰。前方尚有友人相候,运思这就别过了。”
“去吧去吧。”掌门看着大门合上,一道禁制砸了过去,“乖徒儿,好生歇两日,到时候同为师一起赴宴啊。”
席墨:行吧。
只道找见诸峰人研究一下传送阵法,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反正困在这里无事,不如现在就学起来好了。
掌门那,却当真是简牍盈积,浩如烟海。席墨一进去便再出不来,直到受不住那哐当当的锤门声,方才掩卷而出,“师尊找我?”
“得嘞,这就看傻了。”掌门将人一提,自往外闻峰飞去。
余音作为峰主小女,及笄宴自当考究,便是妖鬼压境,风姿也决不能丢。
席墨随掌门一并入太华殿时,其内正置瑶席,起玉罍叠塔,并荷甑堆廊,间有白猿击节,孔雀献羽。
余音鬓拢步摇,额敷花钿,一袭秋鹂牡丹齐胸襦裙,见了二人便是盈盈一礼,“见过掌门,见过师兄。”
“则盈啊,今日又长一岁,是大姑娘啦。”掌门和蔼道,“你们先聊着,掌门人这就去开坛咯!”
“掌门慢走。”余音目送着人跑了,转对席墨道,“谢谢师兄将我的东西送来。这么远的路,劳烦你专门跑一趟了。”
席墨如实以对,“余师妹客气,恰好顺路而已。”
余音便笑了,“师兄以后就要叫我的字啦。”
席墨不为所动,“恭喜师妹得字。”
余音顿了一刻,才道,“说起来,师兄还是没有字吗?”
席墨敛首勾唇,“没有,不需要了。”
“不需要吗?”余音目露疑色,“但我这字师尊早先就已起好,不过是要等及笄之时宣布。掌门那样看重师兄,怎么可能不赐字啊?”
席墨笑意殷然,“也是,多谢师妹提醒了。”
当初拜师宴的时候,掌门是想起字来着,只给他巧言婉拒了。
总觉得,用了字后,会变成娘亲不认识的人。
可如今,心却动得厉害。想着借这个名义去找江潭,就算掌门问起,也可以把字拿出来,说自己只是受到余音启发,忽然想讨字罢了。
如果字是由江潭所起,那娘亲一定不会陌生。
席墨想通了,面上笑容就愈艳,“寿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余音闻言,一时懵憧,“啊?”
“向掌门敬酒,会有意外收获。”席墨就谨慎道,“一定要不时敬一杯,各种理由,十杯起底,不设上限,记得别让他看出不妥来就对了。”
余音将信将疑,“师兄……为何要告诉我这个?”
席墨目光坦诚,“因为我乐意。信不信由你。”
又笃定道,“你是今天的主角,他一定不会拒绝你。”
余音满脸都是“我觉得你在阴我”。
她促笑一声,“师兄莫要再同我织罗网了。”
席墨摇头,“师妹小瞧我了。我对天发誓,绝没有半分害你的意思。”
他知道余音出了龙冢后,确是很不好过的。
那时余怀与余是受掌门所托,与曲家人同往青州立据点。就此,周围再无一个能帮着说话的人,她便因九鹭香之事被余立百般责难。
临了那香讨不来,她只能把舍命换来的莲子偿给温叙。
之后就被关了禁闭。
另一边,老伯听说他们将泉先弄死,差点将整个见诸峰拆了。
愤怒道是教你们进龙冢已算侵扰英灵,这将泓渊整个儿毁掉不说,还给那守墓人也弄死,这等罪过是要遭报应的。
还是席墨去劝,说自己落入泓渊后,是为那泉先所救才捡回一命。他眼看着泉先和乌贼相斗,自昏了过去。却不想救命恩人最后竟是惨死,连血也给烧光了。
在他憾然的神色中,乌贼之事,就顺理成章被推到了余音头上。
若不是她当时待在固若金汤的禁闭室里,估计一身骨头都要给闻风而至的老伯揍散。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余音果然就窝在凤梧斋,再不踏出外闻峰一步。
声称闭关,实则是怕碰上老伯算旧账。
余音猜到此事该与席墨有关,即是疾首蹙额,耿耿寤寐,也于事无补。闭关间隙,又使尽浑身解数想找席墨破绽;几番努力,却总短一截手腕翻盘。莫可奈何之下,只得对他敬而远之。
席墨就看她犹犹疑疑,待得掌门从台上下来后,先去试着敬了头道酒,发现无事,姑且才算是信了自己的话,神色又生动起来。而继接二连三地捧觞后,人索性娇娇啻啻地拎着酒壶上了。
于是后来,在外闻峰主智慧的凝视中,掌门左擎余数,右牵余音,兜着两个唱了一晚上青州枣梆。
在此之前,席墨已经到了千碧崖。
他御风而来,因紧盯着那雪松不放,远远儿地便看到江潭正在树上歇息。
一动不动,怕是睡得正香。
席墨暗忖自己如今这身法,也该能够不像从前那样,尚未近身就扰了人美梦吧。
这便悄然落在江潭身畔,连一根松针都没有碰落。
离得近了,席墨就瞧见江潭眼睫下隐隐盖着一痕淡青,看样子像是没有休息好。
这才恍然:对了,要不是累得狠了,怎么会这个点就睡了。
他自然而然倾身而去,轻轻吻了吻那眼下青痕,只觉唇尖惹了一点冰雪,凉得惑人,不由舔了舔唇,转露出一抹浅笑。
江潭睫羽被一点软烫挨了挨,这就睁开眼来。他下颌微抬,一时有些恍惚,“你回来了。”
席墨的面容逆着光,眼睛却是两团灼灼星火。
江潭看少年不出声,似是在笑。又将自己臂膀按了,一点点压过来,不知他想做什么,却是任人蹭到了面上。
这孩子睫如覆羽,眨动间几是要剐蹭到他眼里。
“师父。”席墨吐气如炽,“你怎么一点点防备心都没有。”
江潭往后靠了靠,抵上了树皮。
“防备什么,你么?”他说,“你过来时,我就醒了。”
席墨笑容一僵,眼底淌出几丝谬色。
“那个……师父最近很累吧,眼底都晕青了。”说着垂了眼去,耳尖擦红,“我看着很心疼,想给师父吹一吹,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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