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妄想》TXT全集下载_26(2 / 2)

蓬莱妄想 瓜仁草 4759 字 2023-09-22

两人如往日一般,一道洗漱,又用了午饭。

将庖屋整理一新后,席墨自揣了小心思,暗道再待在江潭身边,就总不想放过他的手,自己那字概是要难产了。

这就抓了剑谱笑吟吟道,“那师父歇着,我去练新招式了。”

他御风落在溪旁,徐徐展卷,心中只一个激灵,方觉这意境直入肺腑,无以言表。

‘山中酒,还溪月’。

他默念着第四式,在花树下舞剑,一动一息间,恍起酩酊之意。

剑刃一抹,醒勾茶蕊,醉挑桃花。

直至夕色满空山,才听到有人在唤。

“席墨。”他一抬眼,便见一坠烟雨静静停在溪岸,“字起好了。”

少年挠挠掌心,上前接过一搭纸头,抹开一看,心湖一漾,涟漪层层。

“存白。”江潭道,“你看可好。”

席墨一时呼吸凝滞,只觉自己那颗心,在湖里徒劳扑腾着,马上就要溺死了。

“好得不能再好。”他艰难道,“但师父还是叫名儿吧。”

天知道江潭一唤这字,他就开始晕了。

太亲密。太亲密了。

他受不住。

江潭略略无语,却依言道,“席墨。”

“哎!”少年甜甜笑应。

江潭聊表疑惑,“才起好,就不叫了。”

“不叫了不叫了。”席墨懊恼道,“其实……都是掌门要的啦。”

念及掌门,心中又是一凛。

他想,不行,这是江潭给自己的礼物。

就算被掌门斥责也罢。这个字,他要好好藏着,不让其他人知道。

席墨捂住无端狂跳的胸口,“师父,这第四式刚都试过一遍了,徒儿好喜欢啊。”

“喜欢便好。”

“可师父又是如何想到这招式的?”席墨笑意盎然,“难道您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江潭知他所指,只颔首道,“巧合罢了。”

“这也太巧啦。”席墨蹭蹭鼻尖,“不得了,那我可太期待剩下的招式了。”

他歪了歪脑袋,“师父若是这么会踩点,肯定能猜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未必如此。”江潭想了想,“你昨日要同我说的事,可是说了?”

“哪能啊,师父昨个儿一杯就过去了。”席墨目露凄色,“不止事儿没听着,连真正的酒味也没品到,徒儿好难过啊。”

“抱歉。”江潭坦然道,“那你现在说,还是等月亮来了说。”

席墨噗嗤乐了,“师父这声,我可受不起。”他眼珠一转,“而这事情嘛,自然要等着月亮做个见证啦。”

“嗯。”江潭点头的间隙,便忽然被人扑住。

“师父啊,你真的不要,不能再这么对我了。”小徒弟埋首胸前,鼻息沉沉道,“自古好人没好报,我都要替师父愁死了。”

江潭看着送上门的脑袋,也不说话,就很自然地摩挲起来。

这么摸着,溪谷便彻底落了黑。

“走罢。”江潭停手,“或是在这里等月亮。”

“嗯?师父难道不饿吗?”席墨仰脸浅笑,“干等着多无趣,不如我们就地对酌一番,也好合了您的心意呀。”

“……”

“不是徒儿妄言,师父既能画出这等招式,真的不要再试上一试?”席墨就怂恿道,“酒量这东西,就是练一练才出得来呢。”

又眨眨眼,“那桃花酿还剩了半坛子,倒了多可惜啊。”

“嗯,你喝吧。”

“……好啦,我说过不会再强师父饮酒了。”席墨就拉着江潭往林子里走,“今天寻点清淡的吃食,咱们一起守月出。”

这般搜罗一圈,又回庖屋简单炮制一番,席墨就将莴苣粥,红薯饼,烤松茸三样一并上了桌。

“这回都是师父喜欢的料子吧。”少年小声嘟囔,“明明初见的时候那么能吃辣,结果真实的口味反倒淡得出奇啊。”

江潭不作答,只将粥抿了一口,点头以示赞同。

席墨就撇撇嘴,“好吃是吧。”

“嗯。”

二人吃着饭,席墨只觉松间月光愈发皓朗,这便有些按捺不住,有一道没一道地用瓷匙搅合起碗底来。

“师父,我说过我娘的模样么?”他迟疑一下,“她很美,但我却没法形容出来,就同师父给我的感觉一样。”

“至亲之容当为至美,不当与旁并为一谈。”

席墨没忍住,笑得呛了一声,“师父,为什么有时候你说起话来这么奇怪,口气好似我从前读过的话本。”

“……这就是话本上写的。”

“哎,师父也看话本么?”

“嗯。”

席墨忽来了兴致,“都看些什么啊?”

“……什么都看。”

席墨就露了一排小白牙,“我看过的话本不多,现在也没机会再看了,很是想念呢。”

他殷切地看着江潭,“那师父同我讲讲吧,你印象最深的故事是什么?”

江潭思索片刻,“我看过的第一卷话本,扉页上写着一句诗。”

他淡声道,“吾身不识蓬莱客,烟雨酒中过。”

“里面描述的蓬莱,很美。”

“那时起,我便想以后要来此处看看。”

“真好啊。”席墨顿了顿,“我到蓬莱,起初却是想找一个人。”

他想,但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误认了。

一眼误了。此生怕是也误了。

想着就叹了口气,“师父,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轻声道,“因为那份感情是错误的么?”

“感情,大抵没有对错之分。”江潭道,“你感觉痛,或许是因为……”他想了想,“所感至真,所觉至深。”

是了。席墨恍然

——此心当真,深若春山几万重。

空谷之声,不可言说。

这是属于他秘而不宣的爱恋。

饮鸩止渴,至死方休。

席墨就笑起来,“师父,痛我也不怕的,就怕那个人不喜欢我。”

江潭恍有所悟,“你同她说了么。”

席墨点头,“说了啊,早都说了。但无论说什么,他都对我视若无睹,我怎么说也听不懂。若不是了解他,我会以为他在装聋作哑。”

江潭沉思,“……有这样的人?”

席墨着意强调,“兴许也不是人了,说不定是只妖呢。”

江潭了然于心,“妖属不与人同。或许脾性奇异,不通常理常情,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席墨支颌,“那师父说,我天天做菜给他吃,有用吗?”

江潭颔首,“有的。你手艺很好。”

席墨微眯了眼,“那我天天给你做菜吃,好不好?”

江潭沉吟一刻,“……如有必要,也好。”

席墨咳了一声,“算了,不说了。我想给师父看一样东西。”

就摸出那卷拓影纱来,浸入月色中,“师父,我可能快找到阿娘了。”

又道,“这是她十五岁时的小像。往后若见着真人,你应该也会喜欢吧。”

纱卷推开,江潭只看一眼,便愣住了。

他滞了好一会儿,席墨都觉得不对了,只能试探道,“师父……果然很喜欢啊。”

江潭眉心微蹙,“这是你娘亲?”

席墨觉出他态度不同,这就收敛道,“是。”

江潭默然片刻,却道,“莫要寻了。”

席墨笑意凝着了,“……师父?”

江潭撇过眼去,“莫要寻了,不必再做徒劳之事。”

席墨一腔热血都冷了,“师父何出此言?”

江潭不语。

席墨咬了咬牙,终是和盘托出,“我爹说阿娘总不见踪影,是已登仙道之故。所以我一直深信,仙家有法令,升仙之人不可常于俗世走动。”

“但自打入了仙派,我却发觉以往所想皆不如意。后几经周折,仍不能寻见阿娘踪影。”

“师父若是知道此事,请一定告诉我。我不怕听真话……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不知阿娘下落。”

他一口气吐露得这般真挚,江潭却仍不作声。

席墨掌心深陷,“师父!”

江潭冷静依旧,“莫要问了。”

席墨有些慌了,“师父不要我寻,又不要我问……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娘她现在何处?”

江潭摇了摇头。

席墨顿感不妙。

他心一横,右掌已背在身后,当即就想抽了小玉来,以迷花糊人一脸。

只他蛇没捉住,外头铜环却响了三道。

江潭起身开门,席墨跟过去,就见门口伫着的那人面庞黝黑,眼鼻深刻若刀削斧凿,光洁的下巴蹙成一团,看着好似在生气。

是凌枢。

他冲着江潭一点头,“席墨何在?”

见少年姗姗而来,这就劈手将人抓了,“说老实话,掌门和曲小子的计划,到底怎么一回事?”

席墨定了定神,不慌不忙道,“长老莫要生气,这计划关乎您的部分,无非便是‘调虎离山’四个字。”

凌枢唇角紧紧抿作一线,明显像是要骂人了。

然后当真破口大骂起来。

又顺手将席墨一拎,骂骂咧咧地提着跑了,“走,所有鬼点子,路上一一同我细说,不可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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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墨:师父救命!我被妖怪抓走啦——

江潭:保重。

席墨:(?′??`?)?

【一个预警】

诶和大家说一下,这文儿2.6(这周四)开始v了,从卷2(51章)倒,(??ω?)??看过的章节千!万!别!买!重!啦!

第72章因地制宜不失稳妥

凌枢自打进了鸢城,就凶神恶煞地要找据点主理问责。只一看迎在前头的是宁连丞,便憋着气不说话,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丝浅薄的微笑。

席墨就松一口气:还好,镇住了。

如此稍事歇息,凌枢又与宁连丞谈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便冲着西边匆匆去了。

只未想到,他走了不过半日,就出事了。

先是赤星在正午大放炽彩,光芒几乎掩过太阳。而后不久,北方即有弟子前来,说云中可能出了大魔。

言其时惊蛰,冀州据点收到苏蒙千里传讯,只道云中生魔,具体情况不得而知。而今已过去三日,苏蒙及随行弟子依是毫无音讯。期间据点不断遣人前去云中,皆是有去无回。

然那应声虫在苏蒙手上,青州却并未收到讯息。

宁连丞当即将此事回禀仙派。

掌门闻讯,想了一想,只道,“凌枢长老何在?”

“去寻曲矩长老了。”宁连丞委婉道,“师尊,既然师弟也在此处,青州不如由他暂为代理。我自前去云中,一探究竟。”

“行吧。”掌门沉吟道,“只此事不与寻常,你定小心行事,量力而为。”

“谨记师尊教诲。”宁连丞笑了笑,对一旁执壶的余梦点了头,“好,辛苦了。”

那玲珑剔透的应声虫,便被收入她掌间鸽卵大小的日月壶中。

宁连丞取下佩剑,又望着席墨道,“师弟,那据点就交给你了。”

席墨敛首以应,“望师兄此行,有备而去,满载而归。”

宁连丞一怔,轻笑一声,“好,我记得了。”

席墨亦付以一笑,想这回该算是听进去了吧。

年前那义卖会散场后,他们才在山道上碰见迟来的陆嘉渊。他满面难色,道是季叶一醒,便表示自己想回云中了。这去意忽起,却是格外坚决,拦也拦不住,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他就只能任人这么走掉了。

席墨当时就道不对,回府后便把关于蜃妖的猜测告诉了宁连丞。

宁连丞却是不语,思忖半晌才点了点头,“多谢师弟相告,我明白了。”

席墨想,真的明白了?

但知人心中自有分寸,也不好多言,只得叹了口气,“师兄可要当心,我猜这赤星所起,八成与季叶有关。”

他起身与人告别,行了几步又想起一事。只一回首,恰瞥到宁连丞正将一颗石头含入口中。

这么一下猝不及防,宁连丞就看着他,像是在思考要不要饮剑自绝。

席墨见人神色严肃,忙笑道,“对了,此事我尚未与人相告,师兄看怎么合适就怎么来吧。”

吞了石头的宁连丞,果然镇静了一些,这就点点头,“好。”

之后便开始协助延陵的布阵事宜,无暇驰心于旁骛。

只等这龙眼布好后,曲矩却将宁连丞一并拉走,说是龙门大阵无分鳞眼,皆需要督察建言。而大师兄这么一个合适人选,再不跟着同行就说不过去了。

席墨就想,怕是挡箭牌吧。

果然曲矩半道上便悄然失踪,概是与余家人一起研究屠龙路线去了。

而席墨再见宁连丞,即是前时鸢城初行。

此次相见一日未到,人又要走了,所应情况还是这般危急,席墨心里就起了些忐忑之意。

他送别宁连丞后,沉思半宿,自踩一枕霜华而出,于庭中起剑。

剑合于掌,离以掌。四式连舞,曲意贯融。意气纵横,遥指千秋。

树生仓庚鸣,晓行春昼长。

星移斗转,席墨所感唯余手中长剑。但有那么一刻,他仍敏锐察觉到一叶之间清啼忽灭。这沉寂的时间过于漫长,他剑势一转,当即劈了过去。

“余师妹,看人练剑可不能站在暗处啊。”

余音一手挡剑。虽是护住了面门,却抵不住那瀚然剑意。指掌轻颤间,旋即有血花自列缺炸至肩井,一条雪白的云袖也随之裂作丝缕之态。

她那柳叶眼瞪得极大,甫一张口即是一嘴鲜血。

席墨却毫不留手,乃至杀意愈炽。他略收一息,再一倾身,又将剑刃往下压了半寸。

余音膝弯打颤,喉头却似被人掐住,叫喊不得,眼中泪光霎时盈睫而起。

当是时,一条龙须索破风而来,四两拨千斤般将席墨那剑刃一勾,卸了他几分力道,又游刃有余地收了回去,活物般盘回腕上。

就听折扇一展,春意盎然的莺啼与佻笑一并流曳于耳,“怎地半月不见,小墨的剑风如此凶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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