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一眼还未暗下的手机屏幕，她突然感觉到——

有能够仰望的人，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里，她开始微微侧过身，想要看一看小锦鲤要回来没有，可刚一动，就发现车门被人狠狠地拉开。

顾青丘还来不及蹙眉，就看到玲珑站在门口。

“怎么了？”她有些诧异。

玲珑却不看她，眼神只放在车厢中，唯一闪着亮光的手机屏幕上。

23:59:20。

“来不及了……”玲珑开口道。

“什么来不……唔？！”顾青丘的话还没说完，玲珑突然纵身爬入了车厢中，来到她面前，对着她的唇便贴了上去。

她的行动完全凭借着一腔孤勇，顾青丘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难以承受的东西。

但是很快，她便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了。

小锦鲤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死死将眼睛闭上，而原本只是单纯贴着她的唇舌也开始动作起来。

她虔诚如主最纯洁的信女，亲吻着顾青丘的动作像是在俯拜自己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明。

还未卸妆，她的身上传出一种清新的香水味，是顾青丘不熟悉的味道，清冽中带着一丝酒香。

从未醉过的顾青丘感觉自己微醺了。

玲珑发烫的双颊就仅仅贴在她脸边，炙烤得她有些难受，她微微往后一缩，但小锦鲤又不客气地逼近过来。

终于，顾青丘放弃了所有挣扎，开始回应起来。

凌晨了。

24:00:00。

玲珑微微退开身子，让两人的唇舌也跟着一同分开。

看了一眼顾青丘之后，她端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车子前方的司机装得跟个真正的木偶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玲珑对着他道一句：“开车吧，回别墅。”

司机“嗯”了一声，发动车子。

玲珑则再也不敢往旁边看上一眼，依着车门开始闭目小憩起来。

刚刚那一番行动，已经燃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每日里固定的“转运”是她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一天，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相拥十分钟的机会。

在赶过来的途中，小锦鲤想了很多，最终，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以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

如今，得偿所愿后，她也没有了遗憾。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想好了说辞，用于应付顾青丘接下来的质问和责难。

顾青丘终于开口了，询问的却是：“方才在节目组那边，没受到什么刁难吧？”

“没。”玲珑开口，声音干哑得厉害。

顾青丘想做点什么，但顾虑到还在前面的司机，只能作罢，只默默向小锦鲤递过去一瓶水。

玲珑没有拒绝，但接过水后却不喝，只攥在手里。

她甚至有些赌气地想，她再也不要喝水了，因为顾青丘的气息还停留在她的唇上，任何一点外物，都有可能将它们冲淡。

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两人开始沉默下来，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别墅前面停下，司机一见到两人下了车，便开足油门咻地一下跑了。

星月悬在天幕，玲珑提着裙角，跟在顾青丘身后进入了家门。

两人分别洗漱完，躺上床后，顾青丘主动朝玲珑靠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玲珑身体一颤，却没有抗拒。

方才那个亲吻实在太突然了，顾青丘确实有机会通过亲吻为玲珑治疗，但她却没有那么做，而是专注地享受起那份美好。

于是现在，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反常的亲近举动，好弥补自己之前的放肆。

见玲珑依旧是一副温顺的模样，顾青丘在心中搜刮着词汇，想要说点什么好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但她还没想到要说的话时，玲珑的手机突然震了好几下。

玲珑取过手机，也不避讳她，直接解了锁。

发信的人正是童若，她小心翼翼询问了一句：“睡了吗？”

【顾玲珑】：还没有。童若姐有什么事情吗？

【童若】：之前你托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玲珑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但还是顺势询问道。

【顾玲珑】：？

童若见她几次回应都这般快，也没有了顾虑，一口气将事情全盘说了出来。

【童若】：就是手链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我通过自己认识的妖族前辈，辗转着将问题送到了一些超级厉害的妖族面前，她们告诉我，那条手链根本不是什么监视的工具。

【童若】：手链上不规则的甲片叫“天命龟甲”，跟你的能力倒是有些相似，是能为使用者增幅运气的，而且其作用，比普通的锦鲤妖高太多太多倍。

【童若】：就整条手链的设计来说，它本身应该还是一件增运和防御的神器，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

玲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差点握不住手机。

另一边，童若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童若】：这样看起来的话，顾青丘根本不是想要害你啊……她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需要禁锢你一个小妖来增运呢？

【童若】：玲珑，我实在想不明白了，顾青丘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完最后这两句，玲珑甚至来不及回复，就将手机熄屏了。

她缓缓转过身，与顾青丘视线交会。

方才顾青丘一直从背后搂着她，所以童若那些话，她必定也看在了眼里。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玲珑开口。

这句话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

第31章

如果说顾青丘一开始遇到小锦鲤时,小锦鲤像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绝症病人，那么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治疗，小锦鲤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足够她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这样一来，即使小锦鲤得知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会出现绝望的情绪。

童若发来的消息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时机，两人的关系来到了应该摊牌的时候。

可明明已经梳理清楚,真到该将事实说明的时候，顾青丘却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但玲珑望向她的眼神中盈满了泪水，委屈得让顾青丘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她叹了一口气，将搂在玲珑腰腹间的手臂微微下划，来到她丹田的位置。

“这里,是你的妖丹所在……”顾青丘缓缓开口，声音中带上了些沙哑,“我将灵力运行放缓了,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吗……”

玲珑蓦地按住了她的手。

她只是单纯,人却并不蠢笨,感受了一会儿,便推论道：“所以……其实一直以来，你把我留在身边,是为了救我,对吗？”

顾青丘将今日最后一点灵力输送入她体内，随即轻轻点头：“是……”

玲珑没有说话,她便干脆将事情来由解释了一遍：“你化形那一天，见到的九尾妖族是臭名昭著的妖猫，你那两个小妖同伴,应该很早就跟你提起过她。

“当时……她为了逃跑劫持了你，但我也将计就计，利用了你化形时最关键的时刻，才将她直接抓住。

“解决完她的事情之后，我发现你已经奄奄一息。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把你牵连了进来，所以我就把你带了回来，后来的事……你大概就能猜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玲珑还在强忍着泪水，言语间断断续续。

“你这个小东西，脆弱得要命。”听到她这句话，顾青丘的心情不知道为何好了些许。

她逗弄道：“我怕当时直接告诉你，你会胡思乱想许多，连求生欲也没了。

“那样的话……事情便难办许多。”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小锦鲤一开始误以为自己是储备粮的时候，拼了命地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求生的欲望盖过了一切。

不过，当时事情会走到那一步，其实有1部分原因，是顾青丘的恶趣味使然。

当时她就是看小锦鲤欺负起来特别好玩，这才下定了隐瞒她的决定。

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顾青丘其实已经做好了接受玲珑谴责的准备。

她甚至已经在思考着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够安抚住这条小鱼。

另一边，玲珑果然忍不住了，在听完顾青丘的话之后，她放任泪水涌出，开始放声啜泣起来。

顾青丘早有准备，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玲珑于是顺势用双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埋进她怀里嚎啕起来。

“是我考虑不周全，但是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顾青丘一下一下顺着她卷曲的长发，“别哭了……”

她自顾自地解释，却没想到小锦鲤哭的并不是这个。

“我，我就知道你不是坏，坏妖怪……呜呜呜……”玲珑哭得可伤心了，整个身子都在打着抖。

可即使这样，也不影响她强撑着要将话说完：“我，我和童若姐她们，一直，一直以来都呜呜呜……误会你了……

“你，你是好，很好的大妖怪……”

顾青丘一愣。

玲珑话中的意思，跟她想象中小锦鲤该有的埋怨并不相同。

甚至有些大相庭径的意思。

很快，玲珑接下来的话直接验证了她的猜想。

“对，对不起，顾青丘，对不起……”玲珑道，“我，我们在背后，偷偷猜测了你很久，对不起……

“对不起。”

“……没事。”顾青丘的心已经软成了一团。

她没有等来自己想象中玲珑的埋怨，而是得到了她第一时间的道歉。

单纯善良的小锦鲤，似乎并不觉得她这段时间的隐瞒有什么错误，反而是愧疚于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冒犯。

她的泪水根本不是为她自己而流，而是为了顾青丘而流。

顾青丘站在顶峰很久很久了，久到她环顾四周，发现连个能与她平视的人都没有。

这种为了另一只妖怪而心颤的日子，她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而此时玲珑埋在她怀中，她能感受到小锦鲤口鼻间喷薄而出的热气，和泪水带来的湿意。

可她竟感觉有些空虚。

就在她想要伸手，直接将玲珑抱紧的时候，小锦鲤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从她怀里退了出来，在床上坐好。

“对不起……”玲珑边抽噎，边再次说道。

“没关系……”顾青丘跟着再次回应了一次。

她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有些不愿意说出真相了。

如果她们现在还是原先那种关系，那么这个时候，她就可以顺应自己的心意，管小锦鲤懂不懂，直接将她按入自己怀里，填满心中的缝隙。

但是现在一切都摊牌了，没有正当的理由，她甚至不能逾越安全距离，靠近小锦鲤。

玲珑哭完之后，开始发起了愣。

黑暗中，月色照在她光洁如玉的小腿上，令顾青丘有些移不开眼。

但玲珑突然整个人打了个颤。

她终于回过神来，主动打破这片沉默，询问道：“所以……现在我的伤势……快好了吗？”

顾青丘收回目光：“嗯……之前因为妖丹受损，你根本感受不到灵力，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能力。

“如今妖丹即将修补完成，你自己应该能隐约感受到了。”

“嗯。”玲珑按住自己的小肚子，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丹田处停下，“我，我能感觉到，它受了一点伤，但是，但是它现在好多了……

“只要接下来我不再受伤，它也会慢慢好起来。”

“嗯。”顾青丘肯定了她的猜测。

妖族的自愈能力毕竟比人类强多了，小锦鲤的伤势如今即使失去了外力治疗，慢慢拖个三五年，也就能好全了。

“那……那就不需要再麻烦您了……”玲珑突然说道。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原来，我们这段时间所谓的‘转运’，都是您在为我疗伤啊……

“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居然会以为您是真的需要我这点微不足道的运势。”

她向上勾起的嘴角边还挂着几道泪痕，令顾青丘胸口有些滞闷。

顾青丘别开眼：“不是这样的，其实……”

“我知道，是我给您添了许多麻烦！”玲珑道。

她边说，边膝行到床边，轻巧落了地：“真的很抱歉，一直以来太打扰您了，现在我没事了，终于不需要再麻烦您了。”

她对着顾青丘，深深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感谢。

说完，她又向后退了几步：“不打扰您了，我到客厅去。”

说完这一句，她不等顾青丘反应，直接转过身小跑着朝卧室门冲去。

黑夜并不影响顾青丘的视力，她能看到小锦鲤在跑动的过程中缩着自己的肩膀，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很快，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即阻隔开了两人，也让顾青丘到喉咙边的话语直接消散。

她将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有些奇怪自己刚刚到底想说什么，但想了片刻，实在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重新躺下。

床被间还残留着小锦鲤特有的气息，但从窗外溜进来的微风正一点一点妄图将这最后一点痕迹偷走。

顾青丘心头突然起了怒意，伸手一挥，窗子直接“啪”一声死死关上。

——

另一边，离开了卧室的小锦鲤来到一楼。

她有些茫然，等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地来到了顾青丘最爱的那套沙发旁边。

沙发正面着大大的落地窗，清冷的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咬住了小锦鲤的脚。

玲珑蓦地蜷缩起自己的脚趾头。

她慌乱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接着来到了一处幽暗的角落。

她并不敢坐上沙发，所以便靠着沙发座位缩到了地上。

发了一会儿愣，她像是想起什么，打开了方才随手带下来的手机。

聊天框中，因为她久久没有回复，童若已经接连发来好几条关心的信息，连古今谣也被惊扰，发了一连串询问过来。

玲珑操作了一下，挨个给了她们回复。

【玲珑】：我没事。

正提着心的古今谣看到新信息，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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