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淮瑜握紧了手中剑,“元叔,难道我现在做什么还要向你报备吗?”
江元一笑,“那可不敢,少爷要做什么自然是轮不到在下来管的。但要是少爷做了什么让老爷不高兴的事,做人属下的,怎么也得替主子分忧不是?就算少爷要生气,在下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免得少爷做错事,伤了老爷同你之间的父子之情,还望少爷斟酌斟酌。”
邵淮瑜抱臂而立,也笑了,“元叔也是有心了,像你这么忠心的属下已经不多见了,我可得在父亲面前多替你说说好话。但是你这话里的意思我却是听不太懂了,我不就出个门,怎么还就惹父亲不高兴了?”
江元勾起一边嘴角,“少爷真的就只是出个门?那你既然只是出个门,为什么还带着我们千辛万苦抓回来的恶徒?”
“恶徒?”邵淮瑜转着头看了看,“元叔说的谁?我这些手下?”
江元冷了脸,“少爷,在下好言相劝,你非是不听吗?”
邵淮瑜一摊手,“我才觉得元叔你奇奇怪怪,我出个门你都要拦,怎么?这么晚了你想把父亲吵起来给我们评理吗?”
江元冷笑一声,“既然少爷要装傻,那就别怪江某不敬重少爷了,来人!给我拿下!”
邵淮瑜眼一厉,“谁敢!江元,你是想反了不成?”
“要是少爷真的没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小的自当给你陪不是,但若是少爷带了……那就别怪江某无情了!”
“哦?”邵淮瑜干脆举起剑束手就擒,“那随便吧,希望到时你在父亲面前,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江元眼中闪过疑惑,犹疑半晌还是一挥手让人把邵淮瑜身后的人扣了起来,邵淮瑜只瞥了一眼就没再看,只抱臂站在一旁,脸上一派从容镇定。江元走到那几个被抓住的侍从前,开始摸他的脸,摸了半天都没发现易容的痕迹,他脸上闪过诧异之色,又看向一点不着急的邵淮瑜,难道他家这少爷真只是要出门而已?如果只是简单出个门为何要去一趟地牢,挑这大半夜的还走后门?说没鬼他都不信。但又确实没从那几个人身上发现可疑之处,那两人难道被邵淮瑜藏起来了?
邵淮瑜看着江元变来变去的脸色,“元叔可检查好了?”
而邵府的大门此时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几个侍从,以非常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夜里……
江元思绪电转,想到什么暗道了声遭,朝邵淮瑜送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急忙带着人走了。等他们下到地牢里时,里面哪里还有人,江元一掌拍断了牢门,“好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少爷啊少爷,还真是小看你了!”
江元憋屈得不行,就算他明知道这事跟邵淮瑜脱不了干系,但他拿不出证据就什么都不能说,还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宇肆懿端着药推门而入,就见谢扬静静守在床前看着思羽一动不动。宇肆懿把药递给他,“怎么样?”谢扬接过药碗摇了摇头。
其实邵淮瑜昨晚去到地牢不过是虚晃一招,只是给了谢扬他们两件侍从的衣物而已。而他之所以到地牢,就是为了让江元等人以为他是去救人,以为他会让手下易容成谢扬思羽的样子待在牢里,然后把真正的两人装扮成普通手下带走。江元就会被他给引走,只要他把人拖住,宇肆懿再去救人就易如反掌,最后不声不响地把人带离了邵家。
邵淮瑜只要表现得越淡定,江元他们就会越怀疑,以为他是在故布疑阵,反而不敢下定论,而等他们想明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宇肆懿早带着人不知走多远了。
他们救到人就连夜离开了郾城,思羽受伤过重不适宜赶路,他们就停在了附近,现在是在一处小镇上。
宇肆懿看着谢扬把思羽小心的扶起来靠在身上,他伸手想帮忙谢扬拒绝了,就算端着药碗很不方便,他还是不想宇肆懿帮忙。
宇肆懿张了张口,“抱歉。”
谢扬给思羽喂药,思羽并没有清醒,撒的比喝的多,“……你出去吧。”
宇肆懿看了他一阵转身走了,他在门外碰到了冷怜月。
两人相携着走在布满露水的晨间,宇肆懿明显兴致不高,一路都没说话,冷怜月看他一眼,“思羽被废了武功?”
“嗯。”宇肆懿看着地面,“还是最残忍的那种,断了她全身经脉,她以后再不能习武,成了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人。”一滴露珠挂在草尖,他抬脚踢了一下,露珠掉到鞋面成了一个深色的印记。
“……和你又无关。”
“话虽如此,要是我能早些救出她,她就不会受此折磨。我以为堂堂三大世家的邵家,起码还会有点江湖道义,结果……”
冷怜月抬起手手心朝下,突然狂风大作,路边杂草被风割断在其手下飞舞盘旋,“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声音有点冷。
宇肆懿抬手放到他手背上轻轻握住,风一下就停了,“既然她现在已经无用,就放了她吧。”
冷怜月扫了眼被他握住的手,“……随你。”
宇肆懿笑了笑,看向远处,“那么…我们该继续赶路了。”音落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第71章
思羽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顶,她这是出来了?就想起身,但是手刚按到床板却瞬间失了力气,额头冒出冷汗,疼得她咬紧了牙。谢扬推开门就看到她醒了,又看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药放到桌上去扶她,“你先别乱动,身上伤这么重,还不能老实点?”语气里带着埋怨和心疼。
思羽看了他一眼,别开头。
“……”谢扬去把药端来拉过一根凳子放到上面,又去扶人,思羽挥开他的手,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力气,谢扬又怕伤着她只得暂时不去动她,他给她道歉,“我刚才也是着急,不是真的要凶你,我们先喝药,好吗?”
思羽握了握拳,却根本握不紧,“宫主救的我们?”语气很平静,她头朝着床内,谢扬看不清她的神情。
谢扬垂眸嗯了一声。
思羽轻笑了声,“你又何必骗我。”过了一阵又道,“……他们走了?”
谢扬手轻轻放到她肩上,“嗯,那些事已经和我们无关,等你伤好些我就带你离开,随便你想去哪儿都行。”
枕上湿了一块,思羽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谢扬听到了一声“嗯”,他放在思羽肩上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再说。
宇肆懿和冷怜月停在了一处水边,两人赶了半天路在此稍作休息。宇肆懿盘腿坐在地上,“我们明明派了灭楼的人去查海腾山庄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
冷怜月站在他身后,“应该是出事了。”
宇肆懿一惊,“出事?以他们的身手,只是查探消息而已会出什么事?”
“到了便知。”冷怜月瞥他一眼,“休息好没?”
宇肆懿按着肚子,“有点饿……”
冷怜月顿了一下,“……我叫你在前面镇上休息,你不要。”
宇肆懿叹息,“那时又不饿。”
冷怜月觉得有点拿这人没办法,他走到水边往水里看了一阵,一根金针飞出,手一抬气玄丝钻进水里……
宇肆懿还在发呆,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啪”的一声,一片蕉芋叶裹着几条鱼掉到了他面前。宇肆懿吓了一跳,低头朝地上的鱼看去,鱼还在蹦跶,甩了他一脸的水。
“……”默默抹了把脸,宇肆懿朝往回走的冷怜月看去,“怜月,你是想我生吃吗?”
“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冷怜月看向他,“怎么,还想我给你做?”
“我可不敢想。”宇肆懿拆掉腕上绑带,捞起袖子捧起鱼走到水边,“好歹跟大妹生活了那么久,弄个鱼还是难不住我的。”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哦?”冷怜月跟着他一起,看着他用竹条做刀刮鳞去腮,看起来手法还算老道。
宇肆懿看着白白净净的鱼,开始犯难,“怎么剖腹?”他按住怀中鎏金扇,最终还是没舍得拿出来当菜刀使,叹气,“就这样不知道会不会苦,听说有些地方就是整只鱼放锅里煮的,我们也这样吃?”
“……”冷怜月沉默着,就见宇肆懿摘了片蕉芋叶裹起鱼,还真准备就这么去弄了。宇肆懿刚想起身肩膀就被按住了,他抬头看向冷怜月,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见冷怜月把衣摆一提蹲了下来,“你告诉我怎么做。”指间夹着金针,面目冷淡。
“……”宇肆懿有点被吓住了,“啊?”
冷怜月看他一眼,宇肆懿一激灵,立马把鱼放回地面,“啊…从这儿划开到这儿,不要太深,要是弄破里面的胆会变得很苦。”
冷怜月夹着金针靠近鱼腹,“不要太深是多深?一分?”
宇肆懿比了个大概的厚度,“差不多这么深吧。”
冷怜月扫了一眼,“两分七厘。”说完只见金光一闪,鱼看起来完好无损。
“好了?”宇肆懿看了一眼冷怜月,又看向蕉芋叶上的鱼,他拿起鱼一看,鱼腹上有一处极细的口子,居然连血都没流出一点。
有了冷怜月的帮助宇肆懿终于是能吃上鱼了,弄了个火堆烤起鱼来,至于味道嘛……
“也太腥了。”宇肆懿嫌弃的呸了两口。
冷怜月没吃,到最后宇肆懿只喝了满肚子的水,冷怜月说他:“浪费半天不如一开始喝饱了就走。”
“……”宇肆懿感觉自己肚里装的不是水,是满肚子委屈。
两人又赶了半天路,但是一路上却感觉越来越荒凉,不是环境,而是人烟,本来应该有人的村落变得空落落的,路边甚至出现了尸体。
宇肆懿皱起眉,他没有去贸然查看那些尸体,心里有很不好的猜测。
两人经过月栀湾并没有做停留,直接往那海腾山庄被赶出家门的三夫人处而去。冷怜月问道:“你怎么知道祸乱之源会是在那儿?”
宇肆懿脸上神情严肃,“当我看到李誉的时候就有所猜测,这次的祸乱只怕又是江元所为,里面邵家出的力只怕也不少。而那三夫人被赶离家门的时间实在太巧了,还是在那样一处地方。而仅仅靠自己的夫人只怕李誉还不放心,所以才派了自己最爱的儿子一起前往,毕竟这么大的事,其中要是出了差错可不仅仅功亏一篑那么简单。”
冷怜月跟在宇肆懿旁边,“现在只怕他们已经猜出我们会来。”
宇肆懿眉头紧皱,“那夜鸦并不是说换地方就能换地方的,他们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不能把你们逼出月华岛,他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估计这时他们不是怕我们去,而是怕我们不去!”
冷怜月侧头看他,“你怀疑有埋伏?”
宇肆懿勾起嘴角,“只怕还是大手笔。”
冷怜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对付我?”
“是对付整个月华宫!”
“他们也太小看月华宫了。”
“不,他们一点没小看我们,不然三大世家何至于要联合旁人?怕是江元许了他们什么愿,而那个愿是连三大堡和两仪山庄都拒绝不了的诱惑,他们才会愿意出手。”宇肆懿眼神锐利,“三大世家虽然势力庞大,但家族中却没有武功卓绝者,就我们两他们就没有一人是对手,要是不请来高手助阵,他们估计连月华宫的门都叩不开。”
“就是上次和我交手的两人?”
“对!”
“那两人武功确实和魏氏兄弟不相上下,但是却没有两人的默契,不足为虑。”
宇肆懿摇头,“我不仅仅是担心他们……”
“难道还有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端也让人很是在意。”
冷怜月不感兴趣,“跟我们无关就无需在意。”
“……”宇肆懿选择闭上嘴。
宇肆懿独自走在路上,本来应该繁华的街道现在满目疮痍,坊间处处房门紧闭,路过一些窗口甚至能闻到腐臭味……皱起眉,他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祸乱之源居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他听到从胡同里传出极细小的哭声,他走到路口往里看去,就见好几个老人的尸体横陈在里面,有个小孩儿趴在尸体身上哭,可以看出那孩子已经很虚弱了,哭声时断时续……
转身离去,宇肆懿没去救人,因为他知道救也没用。就现在这里的惨况,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灭楼的人全部没消息了。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收紧,该死的吕重峦,该死的邵家!
冷怜月站在高处,看着宇肆懿从巷子里走出,看那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生气了,冷怜月却觉得他这气生得莫名其妙。宇肆懿落到他身旁,什么都没多说,只叫他跟上。
两人几个起落就出了镇子,冷怜月往身旁的人看去,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他收回视线,“你在担心什么?”
宇肆懿看着前方,两旁的景物快速往后倒退着,“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有各方势力前去控制,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人来?不管是皇族还是武林,居然都没人……”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封锁了这里的消息,让外界无从得知?”
“不,恐怕不仅仅是这样,他们可能还放出了这里一切安好的假消息。”
“这里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人来得越多只怕死得越快。”
“嗯。”宇肆懿停在一处楼阁前,这处楼阁建在一座山上,不远处就是悬崖渊,而下面就是海。
冷怜月扫了一眼周围,“里面人并不多,而外面倒是有些小喽啰。”周围有很多树木,想藏几个人并不难。
宇肆懿朝崖边走去,下面是轰隆的海浪声,这种声音真是久违了。他朝身后的冷怜月道:“那些人你解决起来要多久?”
冷怜月抬起手,指间夹着金针,“一瞬!”音落,树林中传出“嘭嘭”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冷怜月放下手。这时宇肆懿也走到了崖边,朝下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转动着,“这是……”
冷怜月闪现在他身旁,“这里怎么会出现漩涡?”漩涡是夹在一处凹陷里。
宇肆懿指着漩涡的中心,“你仔细看。”
冷怜月定睛一瞧,“鱼?”
宇肆懿拧起眉,“祸乱之源就是这了。”
身后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从内走出一个美貌妇人,她朝两人微一点头,“不知有客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宇肆懿回身看她,“你就是那三夫人?”
三夫人微微一笑,“不过一介弃妇,又怎敢劳流云公子这般尊称。”
“你识得我?”
“流云公子的大名,江湖中何人不识?”
宇肆懿哼笑一声,“大名?怕不是骂名吧!”
“我们这种良家妇人是不懂得那些个恩恩怨怨的,也没什么追求,就想找个良人恩恩爱爱了此残生,至于江湖……又怎是我们这种人可探究的?”三夫人侧身让开抬手一比,“既然公子都到奴家门口了,不如进来坐坐?”
冷怜月冷冷道:“何须跟她废话。”
gu903();宇肆懿往后一瞥,“我们怕是不废话也得废话了。”只见身后的海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乌泱泱一片。冷怜月月也看见了,“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