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从那一点来说“家事”这两个字都无比刺耳啊。
即便是遭受了诸多苦难,可他还是把顾行之这个人放在了心中那个亲人的领域,不论是好是坏。
“好。”
他不急不缓的说:“只要你不说,我绝不会出手。”
“谢谢。”
盛屿起身向门外走去,他颀长的背影让叶侨不由的想到电影里那些西装暴/徒,他虽看似清冷单薄,却又不是清癯孱弱。
那是只一眼就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怎么?”
盛屿发觉叶侨并未起身又转过头,他只手插在裤包,只微微仰着头,叶侨摇了摇头暗自腹诽自己最近有太多不该有的念头了。
“没有。”
他摇摇头起身,却又因方才顾行之一闹而忽然想起些许事儿来:“你还记得赵虎吗?”
盛屿表情无异,然而眉目间却能见到几分狠戾来,当初赵虎自首的时候他就笃定这个人不过是个替罪羊,奈何他没有证据而赵虎也咬死了他就是真凶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你想到什么了?”
“之前我住院时在医院听说VIP病房有个叫赵虎的人的母亲,当时我觉得是巧合,可刚刚我在顾行之的手机里看见一条基金会的消息。”
叶侨看着他,盛屿想了想后说:“顾氏确实是有个基金会专门用于慈善,但这比支出不能当做证据。”
盛屿冷静道,他在盛澜出事后就查过基金会的支出,但是该项支出确实通过合法途径向孤寡老人提供治疗的资源。
以叶侨摇了摇头,却走过来小声说:“途径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有人能够证明这次捐献目的有问题呢?”
“你发现了什么?”
“那条消息是'受助人携款失踪'。”
叶侨语毕,便发觉盛屿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方眉?!”
他竟也知道方眉,叶侨点头。
“之前我在医院遇到有人聚众闹事,说是老人儿媳失踪,如果我们能在顾行之之前找到方眉,就有几率证明顾行之买赵虎替/罪。”
盛屿点头,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叶侨一时恍惚,却在他素常冷漠的眸子里看到了星星。
他跟着盛屿出门,要走到电梯口时却发觉盛屿向着安全出口方向走去,他下意识拉住盛屿衣角,这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动作,叶侨忙松开,却避开话题似的问:“为什么不坐电梯。”
“二楼而已。”
盛屿回答,他并打算告诉叶侨他知道叶侨有幽闭恐惧症,尽管叶侨已经知道自己调查过他的全部。
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都知道。
故而他总会莫名的心疼这个男人,受了半生苦难却从未放弃生活的男人。
他心底无端端生出诸多保护的欲望,然而记忆中却总有个声音警告他这是病态的感情,那并非喜欢。
病态么?
他不在乎。
他转头瞥了眼心不在焉的叶侨,却不再多说,他大抵能猜到自己这一番心意于他而言是什么。
“盛先生,我们目前是交易关系。”
……
临安提着钉锤出了电梯门一路过来直砸了顾行之的房门门锁,他正当气头,方才有电话打来告诉他有混蛋搅了顾惜的场子,然而当他到时却看见一片狼藉,他随手抓了一个人才知道有人匿名举报顾惜涉嫌提供嫖/娼场所,临安去时顾惜已经被带走。
有有人这背后故意下套。
他下意识的想。
如果是平时的,这事情大都交由顾行之亲自处理,然而现在这个人却醉成一摊烂泥,他几乎握紧了手里的钉锤,叶侨像是魔咒一般直搅的他不得安宁。
他甚至开始以为有些人天生就是祸害,如果顾行之一开始就没有认识叶侨,那此生就绝不会受叶侨的影响变成如此颓废的人。
他是顾行之!
短短几年就能爬上顾氏顶端的人,他不该受感情影响,不该受叶侨影响,他该一如既往的如潜伏在深处的笑面虎,不论对谁都保持警惕,笑容中带着理智客套疏离。
他转头看着床上的人,衣衫松松垮垮,哪里有半分当初救自己于火海中的那个人的影子!
“你不是顾行之!”
临安忽然抛下钉锤只拽住床上沉睡人的衣领愤怨大声喊道,然而这人却也只是抿了抿唇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临安大有恨其不争之意,却更怨恨他自暴自弃,他只看着眼前的人,忽而便听到顾行之梦中吟语:“小叶,过来吃饭。”
他当然知道顾行之的厨艺是为叶侨学来,一个商场上心有才略,步步为营的人却为了叶侨浪费时间在那些毫无意义的世界上。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让那个男人离开了,你却还是这样,是我毁的不够彻底吗?”
第68章只是交易
“那天我醒来时听到你说盛澜已经醒了,可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出了南极苑的大门叶侨跟在盛屿身侧,这人人高腿长,走的并不快,可步子大,叶侨走的急他一停下叶侨便刹不住的撞了上去。
“盛澜醒了,但是……”
他的欲言又止让叶侨心中陡然生出许多不安来,盛屿并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然而叶侨却不能容忍自己在盛澜的事情上有所不知。
“你知道他是因为我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叶侨拉住盛屿的衣袖,盛屿转身看着这个执着的男人,这些天他已经无数次向自己询问盛澜,可若不是为了激起他的求生欲,他不敢再告诉叶侨分毫关于盛澜的消息——那只会让现实变的更加糟糕!
他想起那日叶侨醒来时将近绝望的目光,叶侨手里紧握没来的收好的水果刀,他对这个世界的绝望足以让他毫不犹豫的放弃这条生命。
当时的叶侨需要心理干预,医生也告诉他叶侨并非没有求生的意志,只是他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他只得拉起叶侨说:“盛澜醒了。”
那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因为仅仅是醒了一个躯壳,盛澜醒后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数清楚了吊灯上有多少颗水钻,而七个小时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哥哥,澜澜饿。”
且不说盛家的人自小就没什么情分,但是盛澜这个人,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叫过他一句哥哥。
自幼养在外面的孩子对这个家哪里有什么爱?
然而在他眨着眼数星星时盛屿还是悄悄将外套披在这个“孩子”身上。
“欠你的,你欠的,我都还。”
那是他第一次以兄长的身份对盛澜说话,只是这个孩子大概是听不懂了。
叶侨自然不知道盛家的家事,盛屿也不愿让他涉入其间的肮脏,可他却知道让一个人放弃死亡念头的最好方法——夺走他死的理由。
“盛澜醒了,叶侨,可伤害他的凶手却还安然的睡着,这不公平不是吗?”
杀人诛心,便是他这一句话,叶侨松了紧握水果刀的手,也是这一句话,愧疚将随着他直到另一个人的走上生命陌路才肯罢休。
盛屿坐在他的身侧,叶侨接受了心理治疗,他很配合医生,可盛屿却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对盛澜的愧疚之上。
短暂治疗结束后叶侨对他说了第一句话:“盛先生,好巧。”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自己坠海的事情连顾行之都措手不及,但盛屿却能再他濒死之际出现的恰到好处。他并非有意带上恶意的眼镜看人,可现实就是如此,常叫人不得不放下善意看待人们的每一个举动。
“不巧,我一直跟着你。”
他解释,这是必须。
“为什么?”
叶侨质问。
不带分毫的感情,也绝无任何的信任,他将帮助与利用分辨的太过清楚,以至于到最后连自己也很难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伤人伤己。
盛屿便整理袖口边说:“顾行之的姐姐名下有一家赌场,我查到你的表哥曾在那里工作,那天我本来是要来通知你却看见临安对你的车动了手脚。”
“你一开始就知道刹车有问题。”
叶侨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随即却又释然了,赌场是顾惜的,临安骗了他。
那他便不是害了表哥的人。
比起他的释然顾行之的表情却没有那么平静,他眉头紧缩似在考虑如何回应,然而到最后也只是明确否认他与临安有任何关系。
“不,我仅知道车有问题,但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我给你打了电话但你一个都没有接,顾行之被你推下车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
他连顾行之是自己推下去的都看清了。
叶侨摇摇头不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有一个问过的问题却还是问出了口:“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太过熟悉,然而叶侨的目光却让他明白他这次不可能再敷衍过去。
盛屿曾经告诉过他原因:利用他,却也心疼他。
可那些话都太过含糊,而叶侨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答案。
只是那却不是盛屿能说的答案,这是他第二次皱眉,落在叶侨眼中却成了一个答案,帮他的原因涉及盛屿的切身利益,而这利益不但与自己有关,还是自己不能知道的秘密。
如此一来,他反而不急着知道了。
盛屿见他不再多问反而明白自己不得不说,无声的逼迫将两人的距离隔的极远,盛屿终于还是妥协,却是换了个说法:“你最了解顾行之,而我最想对付顾行之,各取所需不好吗?”
叶侨并不全然相信他,他找上自己是在盛澜出事以后,可是他对自己的了解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他还能想起自己第一次与他交流的场景,他就在盥洗池前看着自己,可说的却是自己第一次对顾行之起了异心的事情。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叶侨还是决定放弃这个话题,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一次盛屿回答的十分爽快:“帮我找到伤害盛澜的真凶。”
叶侨点头,即便他们谁都没有点破,可真凶的名讳却是默契的出现在各自的心里。
顾行之。
叶侨有些痛苦都闭上眼,这个名字是他矛盾都根源,盛屿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他却必须问清楚:“对了,盛澜的打火机在你那里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当然这都是叶侨自己的判断,实际上他似乎每时每刻都是如此的,他摇了摇头,他记得那打火机是Lily送给盛澜的礼物,盛澜亲口说过,只是他还是出于谨慎询问:“没有,那很重要吗?”
盛屿闻言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否认:“不,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反而更好。”
他的话让叶侨有些惊讶,拿分明是盛澜识若珍宝的东西,即便是最忙碌的时刻盛澜只要一碰到它总会像重新补充了能量似的,叶侨有些不信任的看着盛屿,然而对方只说:“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情。”
第69章抑郁倾向
他们回的是盛家在南城的别苑,次日一早盛屿就去公司办事,他回来时叶侨正坐在沙发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顾行之很久以前就私自拿走了叶侨的身份证,叶侨一直知道,他不说只是因为足够了解顾行之。
顾行之从来就不相信他,哪怕他有一日彻夜未归,他都会拼了命的去妄加揣测,无中生有,偏是他最擅长的。
他们私奔出来时叶侨是抱着最大的欢愉的,尽管父母不认,尽管朋友不信,可他出来了,和他以为的此生挚爱,毫无准备的就出来了。
也恰是因为这一点,顾行之笃定他没有户口本如果没有身份证原件的话也补办不了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叶侨这个人便捏在了他老婆的手中。
仅是他如此以为,叶侨却从不再多说什么。
拿回身份的那一刻他像是从久不见天日的迷雾中找回了自己,身份证上的少年稍显稚嫩,眼里还带着些局促不安,叶侨这个人心死了,眼神亦变的漠然了许多。
“基金会只为老太太提供了医疗环境,却并不提供家人住宿,方眉一直住在病房里,她还有个儿子,现在养在托儿所,也是顾氏基金会提供的资金。”
盛屿的话打断了叶侨的思绪,他看得出叶侨的心不在焉,于是收了话语双手撑在黄花梨木桌直问:“累了吗?”
“不是。”
叶侨摇头,盛屿靠的近了让他有些出于本能的排斥,他想要避开,盛屿却先一步让开又接着说:“方眉是在赵虎入狱一周后失踪的,赵母因为一直没有进食而饿到晕厥,护士才发现方眉人没了,医院打了电话给赵母亲戚,然而这帮人只是为了钱。”
“人总是如此。”
叶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感叹,像是有一团火直压在心里,顺着他的血肉燃烧,灼他的想要抓住什么,眼前忽然响了一声,盛屿倒了一杯水:“别那么消极。”
“那些亲戚想让老太太退了VIP病房把钱省出来转到平台病房,可是这钱本就不是老太太所处,亲戚拿不到钱所以才在医院大闹。”
“闹又能怎么样,伤的终归是旁人。”
叶侨又说,他们要找的是方眉,可他关注的却偏的过火,盛屿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叶侨似乎并不适合接受太多负面情绪,他之前收到的打击太多,心理辅导却仅做了几天。
撑住他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份愧疚,以及恨意。
“今天出去走走吧。”
盛屿放下手里文件,叶侨像只猫似的趴着,随即头一歪又顺着胳膊上身懒洋洋的散了下去,他有些懒散的将那杯水推开,盛屿却从衣包里取出一颗糖来说:“薄荷糖,提神醒脑。”
顾行之很讨厌这种刺激的东西,可叶侨不一样,他喜欢,只是后来和顾行之一起不喜欢了。
“谢谢。”
他剥开糖衣,清新的薄荷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开,盛屿拉起他,像拉起一棵被风吹倒的野草,叶侨只管跟着,出了门在意的也只是略微晃眼的阳光,不够干净的空气,聒噪的蝉鸣……
他毫无活力。
“和我出去走走吧,方眉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
gu903();叶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然而他并不太想走动,也懒得说话,昨晚回来的太晚以至于他这一天都没有精神,尽管他的睡眠时间足够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