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侨只好先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盛澜随即像是讨好似的说:“这字好漂亮,比澜澜写的漂亮!”
“是很好看……”
叶侨微微笑了笑,这是顾行之六岁的日记刚搬进顾……
他的表情一僵,忽然想起旧事一件事,随即浑身鸡皮疙瘩便泛了起来。
顾行之六岁搬进顾家,其实他并没有太聪明,练字也是让顾母开始而已,他为了让顾母不对呀失望而在每件事上都力求做到最好,只是顾母要他好好学习故而并不让他做家务,这都是别的,而他在意的是……
眼下这一页日记,分明是顾行之刚搬进顾家时写的,可这字迹……
这字迹即便是小孩子的方块字,可隐约能发觉落笔间……
叶侨一时震惊随即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盛澜从盘子上偷偷捻过一块炸鸡凑到叶侨面前,叶侨缓过神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说:“你吃吧,我不吃。”
盛澜有些失落的端着盘子走了,叶侨听见盛澜和盛屿打招呼的声音便将眼前的烂摊子都收了起来。
盛屿端着一杯水进来问:“盛澜又闯祸了?”
叶侨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这些日记本只对盛屿说:“盛屿,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一片沼泽,出不去了。”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盛屿似乎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叶侨摇头靠向盛屿:“没有,我只是突然发现这十来年我好像白活了。”
“你想调查顾行之的事情?”
盛屿终于明白叶侨的意思。
“不是想,是必须。”
“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第112章博弈之势
叶侨将日记好好收了起来,盛屿拍了拍他的肩要他注意休息。
这个人总能让他感到安心。
叶侨垂眸:“我饿了。”
“我先去让李叔准备?”
盛屿正要站起身,叶侨拉住他随后说:“让我来。”
他鲜少如此眉眼里流露出温柔之色,盛屿微微一笑,却转过身去。
叶侨的好是合理的,但在这个时刻,在顾行之的遗物前却显得不合时宜。
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食指慢慢一次次叩在杯壁上,后仰时盛满无趣的眼神一瞥又落在叶侨身上。
也是这一瞬间,盛屿眼里的情绪犹蜻蜓点水而过,一点笑意轻动,是春意惹清风,在水面漾起,“这是给我的?”
盛屿拉着叶侨坐到自己身边,叶侨手里一碗炒饭让人极难生出食欲,于是忙起身去为盛屿倒来一杯水。
“我不会做饭,之前一直以为炒饭是最简单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回事。”
叶侨有些无奈,盛屿夹起饭送入口中,起初面上并无太多反应,叶侨挑眉,果然见着他逐渐皱起的眉。
盛屿喝下一口水对叶侨方才的话表示赞同。
“确实不太会。”
叶侨别开脸,余光却发觉尽管盛屿一脸嫌弃却还是自虐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剩下,他吃完端着碗兀自走了出去,叶侨没跟着他,反而自收好的日记本中取出压在最下已经沾了油污的本子。
他直接翻到中间,那本子看起来已经放了许久,边缝的订书针也已经生锈,铅笔留下的字迹是最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叶侨摸了摸纸面皱了皱眉又取出别的本子来一一对比。
他一页一页的摸了摸,又看着字迹深浅,然而便是如此终于发觉顾行之写字下笔重,即便未留下错字可第二页也会有前一页落笔的痕迹。
可是第一本,也就是盛澜说过字迹好看的几一本,都是没有痕迹的。
如果说这些都是巧合的话那么六岁的顾行之搬家到顾家开始练字,可是十二年的时间他的字迹变化却并不明显。
叶侨想不明白伪造一个死人的日记到底能给谁带来好处?
他揉了揉眉心,随后听见一阵脚步声忙收了日记整理,盛屿慢慢走进来,叶侨闻到一阵饭香,转头撇了一眼连连啧了几声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盛屿闻言玩笑似的说:“那你以后多给我做几次,慢慢练?”
“几次?”
“每天的午餐好不好。”
叶侨摇了摇头:“让你每天吃垃圾食品可不行。”
“我喜欢的都不能叫做垃圾。”
他说着将饭推至叶侨面前:“试试。”
其实仅凭气味也能判断这饭应该是十分美味了。
叶侨吃了两口,眼里随即流露出几分赞许,盛屿手撑着脸看着叶侨的模样,见叶侨喜欢便觉蜜落心间。
甜。
……
叶侨听见一声猫叫,盛屿出门后他便听见一声喵,随着脚步声由深到浅,毛茸茸的小脑袋便蹭了蹭他的脸颊。
叶侨转过去,盛澜抱着一只伯曼,只是眼睛被披在身上的丝巾挡住了,盛澜像是陈述一个秘密似的说:“漂亮哥哥,我把小盛眼睛捂上了,它现在看不见你就不会抓你了。”
“噗。”
叶侨看着猫儿脸上的那一块丝巾,也不知是盛澜从哪里寻来的,他上前揉了揉盛澜的头,随即又温柔的解释:“蒙上眼睛也没有用,他能闻出来我不是他熟悉的人。”
“可是它看不见,看不见就不会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碰它呀,漂亮哥哥你悄悄的抱它,它不知道的。”
盛澜坚定的说,猫儿被他抱的舒服只闪了闪耳朵又轻轻呜了两声,叶侨伸出手就要抱,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猫儿却忽然发狂似嚎叫了一声,它反咬了盛澜一口随即跳了下去爪子勾掉了丝巾,盛澜惊的一跳眼里明显浸出泪来,只看着跑远了的猫儿跺了跺脚。
“疼不疼?”
叶侨忙拉过盛澜检查,见身上没有伤才松下一口气,只是盛澜有些抱歉的说:“对不起漂亮哥哥,没有咬到你吧?”
“没有,你没事就好。”
叶侨叹气,却想着这猫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狂,只是他还未想到答案盛屿就闻声而来,盛澜顺势捡起丝巾跑了去追猫了,盛屿看着一旁见人就跑的猫儿以及溜之大吉的盛澜反问:“怎么了?”
“猫刚刚突然发狂差点儿咬了盛澜,可能是认生吧。”
盛屿并不赞同,随即否认:“这倒是奇怪,妈养了小盛快四年了,这猫很亲人,以前可没听过它咬过谁。”
“盛澜用捂了它的眼睛,他看不见。”
叶侨解释,随即又觉察出几分端倪,那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走了回来,于是叶侨上前,然而这猫却听见声音立刻就跑了。
盛屿见叶侨要抱猫便蹲下身叫了几声,这时猫才畏畏缩缩的上前试探着靠近盛屿。
盛屿伸手将猫抱起安抚,叶侨走过去时摸了摸猫儿的毛,猫耳后竖又眯着眼柔柔的叫了一声,盛屿见状玩笑着问:“你摸他也没事,难道现在已经成了瞎猫?”
“那我是死耗子?”
叶侨说着,然而表情转瞬滞住,却说:“你说这只猫是不是不论能不能看见,它都知道是我?”
“他本来就没有攻击性。”
盛屿食指摸着猫爪,猫儿在他触碰时便收了尖锐的爪子,叶侨皱着眉头心间莫名其妙生出许多烂七八糟的问题。
那日爆炸临安捂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临安为什么要捂住他的眼睛?
不论如何他都知道自己在顾行之家里,并且面对的是临安不是吗?
他觉得很奇怪,随即喃喃自语似的低声说:“可是我看不见时就无法知道面前是不是你了。”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必有些可笑,难道临安要拿自己的命和顾行之做一出戏来暗示自己顾行之为了自己死了吗?
盛屿有些奇怪叶侨的反应,便将猫儿放下任由它跑的没影儿了,他伸手探着叶侨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随即说:“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
他摇了摇头。
第113章没事就好
叶侨一直以为自己活了十年,这十年都行在一跳崎岖的山路上,不论他经历多少坎坷可脚下的路却是实实在在的,然而这些天的臆想猜测却让他只觉得自己其实早已行在流沙间。
他一半的生命都被拽入了一场早有预谋的怪圈里,他头有些疼,盛屿担心的看着他,叶侨摇了摇头:“我去睡一会儿,一小时后叫醒我。”
“好。”
盛屿说着,起身时又多看了那些遗物一眼,他抿着唇,眼里的温情在转身时就化为灰烬,他自冰箱里取了一封酸奶,只在出门后就沿着长廊向盛澜房间走去。
盛澜坐在靠窗的榻榻米上,应该是睡着了脚边是一个打火机,盛屿走过去将打火机移开随后坐在他身边。
他睡的浅,稍微有一丁点儿动静就醒,盛屿只等着盛澜醒来就拆开酸奶交给盛澜,盛澜揉着眼许是刚睡醒尚带着起床气,然而过了一阵儿后眼里又如往日般带着天真与稚气,盛屿顺手拿起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关上的瞬间盛屿忽然说:“阿澜以前受了很多苦对吗?”
然而盛澜只顾着吃酸奶,全然没有顾及盛屿到底在说什么,盛屿也像是再和另一个人说话似的几遍得不到回答仍旧笑着说:“阿澜以前问我想要什么,说不论是什么都会想办法找来。”
因这一句话,盛澜手中动作顿了顿,盛屿低着头,打火机一开一合间便发出“叮”的声响,盛澜没有例会他的话,却因这声响而食不知味。
盛屿忽然转过直看着眼前如小狗般的孩子说:“我以前有个弟弟,我送过他一个打火机,我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尚有人情冷暖,可他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
“哥哥,澜澜的酸奶吃完了。”
盛澜打断他的话随后举起手上空空的酸奶盒子,他歪着头,随即又有些不解似的说,“哥哥,玩火会尿裤子。”
“是,所以叶栏,不要纵火。”
……
盛屿说完后就起身,盛澜在他身后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冷哼一声,却不再似孩童天真,反道:“难道哥哥的弟弟不是火灾的受害者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场火灾,这些天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暗示小叶,叶栏,既然没有傻,那就好好活着。”
盛澜转头,像是看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分明在笑可眉眼间却看不出几分笑意,反而是愈发浓烈的讽刺。
“倒是很久没听过你叫我叶栏了,如果我不装傻,这个家什么时候才能容得下我这唯一一个多余都儿子?”
……
叶侨被电话惊醒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他还未完全醒来,接电话时甚至没留意到底是谁打了电话来。
“喂,我是叶侨。”
“叶先生您好,我是李行姝,顾行之的秘书,我这里有一份顾先生未公开的录音希望您能来确认是否公开。”
那头是女声,说话干脆果断,倒不是他见过的人。
他答应,又约在对方下班后见面,也就是五点半,然而此时已经四点半,他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盛屿的踪影。
他迅速起身洗了个冷水脸又换好衣服又四处找了找,再抬手看表时已经临近五点,按照约定地点他有大约二十分钟路程。
叶侨忙给盛屿发了短信过去,对方却是难的的一次没有快速回他电话。
……
到达目的地时叶侨仍旧没看见盛屿回消息,反倒是见到来电的女人时他愣了愣,虽说是秘书,可叶侨总觉得李行姝的样貌十分熟悉。
对方笑了笑伸手打了个招呼。
然而在叶侨问起她关于录音时她却说:“叶先生,在此之前我先冒昧问您一句如果顾先生还或者您希望他回来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
许多时候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他会为一个离去的人辗转反侧,然而也仅仅只是为生活忽然失去这么一个人感伤罢了。
有的人注定只能活在记忆里才会存在几分好,而当他再次出现时,天色渐晚,黑暗骤现。
“你问我希望顾行之回来吗?”
叶侨略微深思了一番,女人略略仰着头,举手间皆是优雅。
“不论谁离开我都会伤心,这无关喜欢与否。”
女人并不满意他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一支笔端端的放在桌上,水葱似的指甲点了点文件,“签字吧。”
她说完又双手环胸脸色显出几分不耐。
“我只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女人说。
然而叶侨心里本身就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对顾行之并非全无感情,也知道自己对顾行之逃避的感情,甚至知道自己并不希望顾行之如此草率收场……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顾行之回来。
如此简单,直击内心。
一阵沉默,叶侨的眼神始终不敢落在桌面上的文件上。
这是顾行之的遗嘱,他最不敢接受的东西。
女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有些可怜似的说:“叶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不论你收不收顾先生都不会再回来骚扰您了。”
她将最后几个字刻意说的重了些,实际上他是明白的,女人是在讽刺他,然而那又如何,他没有辜负顾行之。
女人还在等着叶侨的结果,叶侨忽然抬手拿起笔,女人的眼里终于多了几分嘲讽,像是早已看穿结局一般,然而叶侨却只是将笔盖合上随后拿起眼前的遗嘱撕碎了好好放入垃圾箱。
“我并不期待什么,这也不是我的东西。”
叶侨淡淡的说着,像是给过往一个交代似的。
他站起身走远了,踏出玄关的瞬间手机忽然响了,抬眼看却是一个公共电话号码,他接通的瞬间只觉得那头有些吵闹。
“喂,我是叶侨”
他道,无人应答,他皱眉挂断,却在挂断前一刻隐约听见一声“抱歉”。
电话尚未挂断,手机从他手中滑落,那砰的一声讲叶侨从震惊中拉回,再低下头时电话已经挂断。
那是来自公共电话,他找不到人的。
第114章千丝万缕
“叶先生,东城的酒宴你会去吗?”
“李小姐有事?”
他并不知东城有酒宴,然而他总觉得这女人在暗示他什么,且不论如何这都像个陷阱一眼。
女人唇角轻扬起,眉眼里流出出失言的抱歉,“看来叶先生并不知道盛家二公子的酒宴。”
她说完便走了,走时步伐不缓不急,然而叶侨立刻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偏就是要让他知道盛屿以私人名义举办酒会。
而她既未告诉自己酒宴的主题,又没有说别的,却独独说了盛家二公子盛屿。
别有用心。
叶侨摇头,忽然想起盛屿今天电话打不通的事情。
而方才那声抱歉犹在耳中,声音像极了他记忆里一个本已死去的人。
这是做什么,乱他心神?然后给他一个宣泄的缘由去盛屿的酒宴上大闹一场?
gu903();他不是十年前那个会因为顾行之一句话就抛下一切离开叶家的叶侨了,不论这件事纠结是谁在作祟,既然已经开始了,他就偏不遂了这个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