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也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不得别人。”刘教授将黑子随意的扔到棋盒里。“付瑾萱既然是赵琪的女儿，有些事也总需要她去做不是吗？好歹她也算是赵家半个子嗣。”

“他于家的祸，赵家的祸，就该落在他们本人的头上！”单伟民沉声喝道。“你把这几个孩子牵扯进来？亏得你天天孔孟圣贤，你做的这是圣贤的事吗！”

“圣不圣贤我不需要别人和我说。”刘教授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只知道，杀人偿命，父债子偿！”

“那他妈的也是他老赵家的事！”单伟民霍然站起。“泽成当年可是还救过你的命！这就是你报答人的方式？！”

刘教授捏着棋子的手微微绷紧。“报答？那这也是我和付泽成的事，与他人无关！”

“笑话。”单伟民冷笑起来。“刚刚还说父债子偿，现在你又说和他人无关，和着你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原本站在玄关的人在察觉到单伟民的怒气时正打算过来，就被单伟民简单了摆了下手让他们退开。

单伟民平复了一会儿，冷着脸看向神色平淡的刘教授。“魏川的事，是你动的手还是她自愿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刘教授笑容淡淡的。“都说人死如灯灭，到后来也不过都是黄土一堆。”他继续捏了一颗黑子落下。“人一旦入了局，是黑是白，颠倒黑白，也不过都是上面人的一句话。”黑子啪的一声扣在了棋盘上。“老单，你、我还有泽成，也不过是入了局的棋。”

刘教授微抬起手，示意单伟民坐下。“这棋还是要接着下的。”

单伟民看了他良久才慢慢的坐下，从棋盒里拿出一颗白子。“老刘，魏川的事咱们暂且不提，你给我交一句实底，这里面你到底参合了多少？是不是为了保。”

“老单。”刘教授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记不记得，艾艾的样子。”

单伟民脸色微变。

刘教授提到的艾艾，是赵家的女儿，付瑾萱母亲赵琪的妹妹，赵艾。

见单伟民沉默，刘教授微笑了起来。“是了，你应该不记得了，毕竟你们也没见过几次。”他盯着棋盘，眸光中似有怀念亦或是其他复杂的情绪在眼窝中翻涌。“可是我忘不掉啊，这辈子都忘不掉啊。”他的嗓音沙哑，低沉的像是从喉咙里一丝一毫的撕扯出来一般。“如果不是赵家，不是赵琪，艾艾就不会被姓于的那个畜生糟蹋，也就不会被赵家为了讨好于家卖给那个畜生。”

“这件事你明知道和赵琪无关。”单伟民沉声说道。“赵家卖女求荣，赵琪当时也和陈家三爷定了亲，根本就。”

“那她就可以舍弃自己的妹妹吗！”一直平静的刘教授低声喝道，他怒涨着脸，眉目染上厉色。“她明知道，不是她，就是艾艾！所以她才搭上了陈家三爷，试图摆脱赵家！这祸事才轮到了艾艾的头上！最后一走了之，倒是比谁都走的洒脱。”他嘴角扯着一抹冷笑，凛冽的像是藏着一抹刀锋。“他赵家本来就是和于家八竿子都打不上的亲戚，愣是让他们从都出了五服之外的族谱里找到了联系。除了艾艾，赵家没一个好东西。毁一个，少一个。”

“没一个？”单伟民抬起眼，眼底含着讽刺。“那你帮助唐心艾算怎么回事？”

而被问到的刘教授脸上狰狞的神色稍缓。“不一样，唐心艾是艾艾的孩子，和赵家没关系。”

“那付瑾萱还是泽成的孩子！你怎么就把她往赵家身上放！”单伟民怒声喝道。“你别忘了，唐心艾的父亲是谁！是于家你口中的那个畜生！你怎么不连唐心艾一起恨上，反倒恨上了泽成的孩子！泽成啊，那是泽成，咱们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泽成，你怎么下的去手。”说到这里的单伟民眼中已有泪光。

“我知道！”刘教授厉声打断道，他的语气微微的有些颤抖。“可我有什么办法？”他红着眼，声音低哑。“那艾艾就该死吗？艾艾是我未过门的老婆啊，老单，她是我老婆，却被赵家和于家给糟蹋了！你让我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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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你不甘心？”单伟民冷笑道：“你不甘心就活该别人去送死？！”

刘教授嘴唇嚅嗫着，最终颓然的靠坐在沙发上。“我没想让泽成的孩子送死，但有些事情却是非她不可。”

单伟民拧起了眉。“什么意思？”

“泽成的死你也该明白是因为什么。”刘教授抬起眼看向单伟民。“上面的那位不放心，总觉得有些把柄落在了付家人的手里，有些时候得需要一个人去背锅不是吗。”

听到这里的单伟民铁青着脸。“所以你们盯上了付瑾萱？”

刘教授只是摇了摇头。“你都说了，好歹是泽成的孩子，总不该让她送死。”

单伟民凝眉盯了他好一会儿，面色微变。“那，那是。”

刘教授反倒打断了他。“老单，有些话知道就罢，别点破了。”

“他不是已经都下去了吗！”单伟民低声道。

“但后面的人要保他。”刘教授神色反倒平静下来。

“放他娘的狗屁！”单伟民怒声道。“一个团的弟兄全折在他手里，他他妈的还想回来！”

“回不回来也不是你我说的算的。”刘教授摇了摇头。“舍車保帅你总该明白的。”

“那你和魏川就甘心当这个車？！”

刘教授微垂着眼，他重新捏着黑色的棋子重重的落下一子。“只要能达成目的，这个車谁都能当，我还要魏川，都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他抬起头看向单伟民，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坐吧，这盘棋还得你继续执子。”一旁烧开的热水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他用开水开烫壶、温杯，高冲，反复几次沏了一杯热茶放在已经坐下的单伟民身前。

“你总要为你的后辈考虑吧？”单伟民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热茶。

“我家到我这里也就断了根了，至于那些亲戚，牵连不到他们。”刘教授示意单伟民落子。“陈家和于家被盯上也不是一两天，那位等不及，觉得是时候该收网了。”

“收不收网也不是他说的算。”单伟民脸色并不是很好。

刘教授笑了起来。“也是，你背后的那位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他见单伟民沉默顿了顿又道：“咱们话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着了，左右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单伟民落下一子。

“你能查到唐心艾，也该明白那位一直对你家有监视。要不然我也不会将唐心艾推到筠安眼前，在后来唐心艾被那位察觉到。”刘教授捧着茶。“说起来，当年唐心艾找到我时，我是真没想到艾艾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她什么时候找到你的？”单伟民问道。

刘教授沉吟了一会儿，像是追忆一样的眯起了眼。“十一还是十二岁。”他叹气道。“年纪大了，我都有些记不住了。”

“她怎么知道你？”单伟民满腹狐疑。

而被问起的刘教授只是用手指摩擦着杯沿，半响才幽幽道：“或许是艾艾提起过，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当时她拿着我当年给艾艾的求婚戒指，她说她叫心艾，是她妈妈取的名。”他停顿了好久哑着嗓音道：“我曾经和艾艾提过，如果我们以后有一个女儿，就叫心艾。”

诘责的话卡在喉咙里，单伟民眼看对方神色颓然，半响才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真将宝压在那位身上了？”一想到这些年被盯着单伟民忍着怒气。“退一步讲，就算没我们这边，他拿于家先开刀，真觉得陈家察觉不到？”

“察不察觉到这不是我该操心。”刘教授看向单伟民，眸光深沉。“于家的这一代算是毁了，根都断了，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那唐心艾你就不担心？”单伟民步步追问。

“这是她要求走的路，我控制不了，也无权过问。”刘教授喝了一口茶。“既然入了局，就该承担入局的后果，包括你我，还有其他人。”说到这里时他微眯起眼，叹道：“魏川得到了她想要的，所以她死的甘心，至于我，还没看到于家土崩瓦解，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八年前，赵家的人是你动的手？”单伟民平静的说着，虽是疑问，但听着倒像是极为肯定。

“恶有恶报，我做了只不过是众望所归的事。”刘教授又执起一子定在了棋盘。“老单，你难道没发现，如果没有赵琪，咱们还是咱们，也就不会发生后面泽成因她受制于人，继业就不会犯错，魏川的女儿也不会死，我的艾艾更不会被糟蹋。归根结底，都是她赵琪的错。”他看向单伟民，笑容淡淡的。“所以赵家是第一个，于家则是第二个。”

“你也不过是被人当了刀子！”眼看着对方盐油不进，单伟民气道。“你在和谁做交易你到底清不清楚！那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年泽成和李继业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你说是赵琪？在我看来就是因为你合作的那位！魏川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被他利用？！”

“我不在乎。”刘教授平静道，他盯了一眼棋局然后靠在沙发上。“单凭我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赵家和于家，我们只不过是各得所需，他压的是权，我压的是命。”他扯了扯嘴角，笑的惨淡。“魏川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同我一样入了局。”

眼看着单伟民气的脸色铁青，刘教书顿了顿垂下眼道：“唯一愧疚的就是你了，把你家筠安带了进来。不过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单伟民只是冷笑不做声。

刘教授看着他又笑道：“都说闺女随爹，你爷俩的性格倒也蛮像的。”

“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单伟民早被眼前的家伙气的高血压都跟着升高。“我闺女要是知道她的授业恩师一直利用她，你瞧她再理你才怪！”

“你这话可就错了。”刘教授摇头。“最初时我没想要利用筠安，只是在唐心艾找上我时，才临时做出的决定。”

“是，你那决定把我们一圈人都蒙在鼓里，还让我闺女出了车祸！”一想到当年单筠安瞒着家里跟着眼前的家伙打着调研的幌子去“支教”而被唐心艾和这家伙做的局利用，单伟民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差点出了车祸怎么不能让一直把单筠安当宝贝疙瘩养在身边的单伟民恼怒。

“对于这一点我是真的十分抱歉。”一直面色平淡的刘教授这才有了些许的愧疚。“我们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意外发生。”

单伟民也不理睬他，只是喝干净了茶杯里的茶水。

刘教授看在眼里，又要为他续了一杯却被单伟民挡住。他顿了顿，像是明白过来的笑了。“也是，你来这里，可不是和我叙旧的。”

单伟民眸光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刘，你也别嫌我啰嗦，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你该让上面知道，而不是有所隐瞒，我可以和你在这里聊家常，那是因为我们多年的交情摆在这里，但进了里面，可不是这么容易了。”

“你放心，我既然有了决定，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他站起身，将身上的衬衫一丝不苟的整理好。

而此时立在玄关的人早在看到刘教授站起来时向前踏出一步，却在看到单伟民撇过来的视线后定在原地。

刘教授看在眼里笑道：“当兵那会继业还说你性子直，不适合当官，如果他还活着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估计都要打自己的脸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顿了一会儿自嘲道：“现在回头看，咱们四个，只有你站对了队。泽成，继业以及我，都不是善终的人哩。”

刘教授说着走向玄关站着的那几个人的方向。

“老刘，你错了，我是名军人，只忠于国家，不在旁人。”

单伟民平静的话让背对着他的刘教授脚下一顿，继而他抬起了手，将双手扣在一起递了过去。

那几个原本站在玄关的人相视一眼，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单伟民，在见到对方默许后，将手铐套在了刘教授的手腕上。

“部长，那我们？”其中一个询问道。

“你们先带着人在车里等我。”单伟民道。

“是！”

话落，那几人便将刘教授围在中间走了出去，只留下单伟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挂在墙上的钟表咚咚咚的敲击了十二下，低沉的钟鸣声在客厅内回荡。

单伟民摊开了手，目光落在刚刚刘教授借故给他沏茶时塞到他手里的纸条。

将纸条铺展开，单伟民端详里面的内容，过了好一会儿笑的抚掌道：“到底是个不容易吃亏的人呐。”

单伟民站起身，视线扫向棋盘时目光一凝。

最先没有在落下棋子的是刘教授，而当时单伟民因为考虑事情却没有做他想，只是这时他看着眼前的棋局，不免眉头紧锁。

黑白相间，盘龙交错，分明是一盘潜龙在渊。

单伟民看了良久，他抬起手毁了棋局，将纸条放入怀里走了出去。

第133章

付瑾萱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单筠安一直守在重病监护室的外面。

因病人还未脱离危险，又在无菌病房，手术后的第一天内她虽然作为家属，但不允许在病房内陪同。

压根睡意全无的单筠安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的付瑾萱，若不是被医生告诉两颗子弹一枚打中了付瑾萱的腰腹，另一枚则在肩胛，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单筠安早就没了现在的镇定。

可眼看着病床上的付瑾萱面色苍白，她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是难过起来。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包括从医生口中得知肩胛那颗子弹差一点就打到要害，单筠安就止不住的后怕。

她不敢想象如果付瑾萱就这样去了，自己会怎么样。

她连想都不敢想，当时站在手术室外，大脑都跟着一片空白。

就连付瑾萱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她都不敢去问付瑾萱的情况如何，还是一旁的许恒快步走过去上线询问她才知道付瑾萱没有生命危险。

幸好，幸好。

她心里止不住的庆幸，当目光触及到付瑾萱苍白的紧闭着双眼的面容时，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她第一次没有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跟在被推出来的手术床，双手搭在付瑾萱的两边，头埋在对方的颈部，小心的亲吻着她的脸颊。

泪水滑入嘴角，恐慌也随之而来的一扫而净。

你没事，真好。

你没事。

之后，她一直站在重病监护室外，目光始终没有从付瑾萱的身上移开，即使困倦袭来，也只是倚在门边，闭目养神一会儿。

单筠安的变化自然落在了一直留意她的许恒眼里。

还真是出乎意料。

拎着一兜早餐回来的许恒看着坐在监护室外门边的单筠安，眸光微闪。

如果说之前他还误认为单筠安和付瑾萱只是要好的朋友，但在之后看到单筠安的亲吻以及毫不掩饰的情意后，才惊觉对方对付瑾萱抱有情爱的情绪。

也不知道部长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换做其他父母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以部长家对单筠安的疼爱，还真难两说。

“安姐，吃点东西热热胃。你昨晚一夜没睡，要不然休息一会儿？”许恒将一杯豆奶递给了单筠安的手中，考虑到对方的身子他再次提议道。

而对方给予的答复依旧是拒绝，许恒也知自己再劝无用，或许等着部长来了才能有作用。

早在买早餐时，就将付瑾萱和单筠安的情况通过手机一一报告给单部长的许恒，在见单筠安再次通过重病监控室的窗户看向付瑾萱时，索性装作看不见一样的闭目养神小憩一会儿。

这事终究是没瞒过单妈妈。

单筠安知道她妈来到医院时，还是被对方唤了一声名字才晓得单妈妈来了。

原本以为是许恒“告的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医院有单妈妈认识的人。

而单妈妈在见到单筠安时，原本被隐瞒不悦的心情因看到闺女憔悴的模样后，霎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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