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解释道:“前日看了一幅画,很是有几分意境,山水江流我是绣不出来了,只能挑拣着里头的小舟比划两下。”
婉茹抿着唇笑:“三姐姐读的书多,还谦虚呢!”
九思淡淡笑了笑,换了一色儿的绣线,岔开话:“也不知道大伯在京中如何。”
也不是她居安思危,章明达这座大山一旦撼动,那便是一波狂波巨浪,这让人如何心静啊!也不光是季家如此,怕是连着着诸多权贵世家,在家中也是坐不安逸的罢。
季候氏愁上眉头,叹道:“我就是忧心着,只盼你大伯平平安安的,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出这事儿,年也过不安生的。”
九思想了下,宽慰她:“咱们家和章家一向没有交集,大伯在朝中也不算十分打眼,您不用太过担心了。”
季候氏握着针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才道:“就盼着他早些回来。”
早些回来,也才能了九思这门婚事到底如何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她又想起季婉清的病,终究还是季家的小姐,大房的血脉。便吩咐刘妈妈:“你喊人到处去寻寻大夫,诊金如何高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把病医好了,再多些也无妨。”
刘妈妈立刻应喏去找丁硪。季候氏脸上疲态尽显,九思拉着婉茹起来告退,“今日晚了,您下午也未休息,就早些睡罢。”
季候氏闭着眼仰在迎枕上,点点头。丫鬟过来收拾案盏上头的东西,九思二人给她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婉茹似欲言又止,“二姐姐那边,我去瞧过,她生了我与姨娘的气,还砸了案盏上的瓷碗。”
九思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不记仇。”
婉茹摇了摇头,却说:“原本和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多,她其实不大理睬我,原本感情并不深厚,所以才谈不上什么记恨。”
ps:本来想写在作话,但是很多宝贝屏蔽了作话,昨天这一段是一千字,但是因为情节原因我就把剩下两千字直接衔接在后面,还有之前少了一段文案里面的情节,现在已经补上了,如果看过47的宝贝,是不需要重新购买的,直接重新刷新一下就出来了。mua~
五月二十号留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
第48章
正月初,官门府邸处处紧闭,今年不同往昔,鲜少有人走友访亲,都藏在自家一居中,群臣人人自危,生怕徒惹出什么是非来。
满临安静谧的诡异,章家夜里被神机营围住,拘捕了一人走,说是梁王私生子,消息暗地里传的飞快。
永晋帝当朝问及此事,章明达满脸忠贞不渝,道:“崎儿是臣最小的孙儿,如何能与梁王私生子扯上关系?还望圣上明鉴,当年是太后与陛下的吩咐,微臣尽心尽力,从未有过疏忽。自古来亲贤臣远小人,陛下万莫要被奸猾之人蒙蔽了眼睛啊。”
永晋帝神色淡淡,只道:“我自是相信章大人。”
内侍一拍手,只见御林军又押了一人进来,那个一向低调的裴家义子站在殿堂上时,那些老臣才看出,裴珉的容貌竟意外和章明达年轻时相似...一时满朝文武百官皆是噤了声,不敢轻掷一言一语。
永晋帝却笑了笑,“果真是和章爱卿几分相似...也不怪有那些个捕风捉影的话,实在有些意思。”
章明达回首看了眼裴珉,挡不住他眼里冷意森森,“裴家的义子是什么来历,难道还有人比裴大人更清楚吗?”
当年的辛密,朝中百官知道的不过一二人,这话说的跟打哑谜似的。梁王遗子是章明达一手交于裴长仕,而裴长仕府中的义子与章明达相似,自小又在裴府中长大,章明达是问裴长仕,害的什么心思。
裴长仕微微笑着,不为所动:“当年章大人将这孩子交给微臣,只说是认个义子的名头,臣也不知其身份,因是大人的吩咐,故不敢怠慢,专门另辟府邸,请了先生悉心教养者,陛下尽可找他们来问话。”
永晋帝在上首阖眼听着,似是十分乏困,一个呵欠出去,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暂且就查着罢。”之后便退了朝。
该查的早已清楚,请君入瓮的一局天|衣无缝,戮心而已。
洛邑城中四处已然戒严。
明面上的平静无波终是被打破,神机营手段了得,章明达麾下几名要员被抓走,再是稳的人此时也坐不住了。兵部尚书胡庸炎是章明达一手所提拔,当年镇压梁王乱党时,手下未曾留一活口。
章明达暗派胡庸炎夜出大都,出兵符领邢林军围伏皇城。不曾想他将从官运水道出,行近陕西行省时,水流湍急之处,有死侍从水底摸上船板,一船十五人皆命丧黄泉。
事有一出,胡庸炎的尸身被押运回京,同时还有藏在他衣襟中那封章明达与他的密信,几经核查确实属真,圣上震怒,调派都司卫千余兵力围剿章府。当日章家朱门被破,章明达脱官褪服,举剑自戕于门前。
这些事儿就像是闭眼一息间所发生的。季宗德书信是腿脚快的小厮传进来,从仪门,到中堂,再到内院,一弯弯穿廊喊过来,赛亮堂的嗓子,“大老爷有书信,大老爷有书信!”
听到喊叫,一屋的女眷互相对视着,接连十几日的紧张不安一尽消弭,片刻愣忡过后,脸上都是会心的笑。季候氏从宝座上起身,颤着手往外间去,宝竹展开书信寄给她,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喜上眉头,季候氏指着小厮连声道:“赏!赏!”
尔后她漫步踱回内室,侧坐到榻上,一只手撑着案桌,才细细的看起书信来,待看完长舒一口气,眉间忧愁拢聚,嗟叹一声:“可惜老爷去得早,不能亲眼见了章明达这老贼今日的下场。”
九思也未曾想事情竟如此快,不过十来日,一朝阁老竟自戕于府门前,而章家上下九族皆被大理寺收押,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
此事一了,季家的事情也才算终于水落石出,上面为了安抚接连几日赏赐不断。徐川递了消息进来,一张浅青的山水纹印信笺,九思将它从函札中取出来,上头一行字风骨穷尽:
正月十五归。
雪大如席,重重叠叠落在府门前,累出三四寸厚。
赐婚来的突然,长街积雪未扫,铜门兽环被扣响,三四个婆子并力才将门幅推开,一截子雪划成弧挤死在两旁。
外面两三驾车马皆是宫中仪制,打头的人身着绛红的圆领袍曳撒,头戴帽纬,吊着眼梢往里头打量了两眼。
是宫里来的人。
有见识的仆从一溜风进后院请季宗德出来。季候氏在世安居听到消息没敢耽搁,携上一行人往外院去了。
季家主仆插屏似的扎在地上。圣旨冗长,点刻香功夫,才听到诵旨的大仪把明黄的卷轴合拢,喊九思前去接旨。
她双手奉起,跪谢皇恩,抬眼再看那门前厚雪,一摞一摞的扎成堆儿,边上一点不打眼的光影。她觉得有些眼熟,原是午时微薄的日光放出光亮来了。
膝下是雪,寒的僵人,比起三月湿嗒嗒的烟雨,却觉得十分痛快。
那领头的司礼带着几分喜气,见风使舵的的巴结:“裴大人如今迁升内阁首辅,季三姑娘好福气还在后头。”
季宗德忙道:“公公冰天雪地的跑这一趟辛苦,不放进去饮一杯热茶。”
大仪笑意盈盈的看他一眼,把手别回袖子里,道:“季大人客气,咱家也就是为皇上办事儿,还要赶着回去复命。”
季宗德便不敢再耽搁,从袖子里塞过去个称手的锦袋,又亲自把人送到外面,目送马车行远了,才转身回府。
合该宫里来的旨意太过突然,省去了诸多流程,裴府却是仍旧按着六礼一道道过完。媒人请的是金涵家的老太婆出山,合婚之事全是宫里特赐钦天监的来做占卜。又执以活雁纳聘,一指节厚的礼单从午时唱念到天昏,最后一担子红箱笼才入了门。
亲迎的日子也是裴家和钦天监共拟好,才备好礼来季家征求同意。
季候氏看了纸笺上三个宜婚娶的日子,最早的便是二月初八,又有二月二十,稍微往后些的也是三月初五,正好是春分时候。
她面上笑了笑,问道:“这亲迎的日子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又是女儿家重要的时候,这边连嫁衣也未备好。”
来回话的是裴府大管事,生的方方正正一个人,恭恭敬敬道:“这日子也不是只这三个,若是老夫人觉着仓促了,奴才就回去禀报大人,重新拟了再来。”
他后边跟着的那个有些文弱的书生模样的人却笑了笑,拱手道:“若是嫁衣什么的,老夫人其实大可不必烦恼,大人已托了宫中绣纺局,不需半月便能赶制出来。”
季候氏打量那个年轻人,揣摩应该是裴长仕身边的门客。听到他说劳动了宫里的绣纺局,不由得心里惊讶,裴家的样子怎么看上去这么急不可耐的。
那门客十分有眼色,看出季候氏的迟疑,便继续道:“您也是知道的,我家大人将升迁,原本是皇上亲自拟了二月初八来,又特意赐了绣纺局制嫁衣的殊荣。大人慎之重之,怕时间太仓促慢怠了季三小姐,后才多求了两个日子。您若是舍不得,便择三月初五,春分时候也是正好。”
季候氏捏着朱檀笔叹一口气,这说客一番衷肠表到她心坎儿里,确实时间太仓促了些,只是季家是三等伯爵府,又怎么能比裴长仕如今内阁首辅的身份,能贴心至此已是十分难得了。
她在三月初五上头勾出一个红圈儿,宝竹收拾了笔墨,合上庚帖递给裴家的管事。
大管事接在手上,笑道:“老夫人尽管放心,您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只管派人上裴府去,咱们老夫人为了大人的事从云台山回来了,两边也好商量着来。”
季候氏点了点头,裴家老夫人她是知道的,少有的淡泊明志之人,不爱拘束在后院里,自然不会说为了丁点事儿就去为难九思,也不会日日寻着法子给媳妇立规矩。
裴家人一番话多少稳了季候氏一颗心,眼见日近正午,管事拿了笺子还要回去复命,便没有多留。
季候氏坐在宝座上,喝了两盏花茶也压不住心里的苦涩味儿。好不容易缓下来,正欲着人去知会九思一声,听到刘妈妈说,三小姐往这边来了。
九思进来就看到季候氏靠在椅子上,神色并不大好。她看了眼刘妈妈,刘妈妈摇摇头朝她作唇语,裴家。
季候氏招她过去挨着自己做,拉着她的手,摊开了细细看,又去瞧她的脸,不舍道:“我的九思也这般大了。”
九思也十分不舍,她着急过来就是想问问亲迎的日子,还能在家里陪上祖母多久。
听到季候氏说三月初五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岔了,重复了一遍:“三月初五?”
季候氏点点头,柔声道:“是有些匆忙了,本来还打算先操心你大伯父的事情,再计划着你的。宫里却是拟了三个日子,三月初五已是最晚的了。”
九思愣的出神,想不明白到底是宫里所定还是裴长仕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第49章
季候氏见过裴家管事之后,季宗德很快也来了福熙堂。
想到此前在诸多朝宴上,他一时糊涂站成章明达那一派,这个户部尚书偶尔还主动和他搭上两句话。当时他瞧着章明达也似是颇为亲近裴长仕,不只是出手大方的关照些吃的玩的,还常常委以重任。谁会料到最后的境况会是这样呢?
朝中这两日压抑的很,外头少不了许多风言风语,都是说章明达豢养了一条毒蛇,最后被反咬一口。也有人说裴长仕不顾师生之情,着实是恩将仇报,德不配位。
若事情真是这般简单便好了,世人说什么黑与白、邪与正,都非要分出个是非对错来,可官居高位的人岂能真的是酒桌上论长短喝出来的吗?
他是糊涂了半辈子,也知道裴长仕这个人城府极深,不是季九思拿捏住的。季候氏跟季宗德说,六礼已然过得差不多了,现下九思也是个正儿八经在家里待嫁的姑娘。
季宗德拿帕子擦着胡子上得雪沫,犹疑不定,“虽是圣旨,也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裴尚...首辅这样的身份,我们着实有些高攀了,现下就将六礼过完,儿子担心欲速则不达,到底对裴家不甚了解。”
季候氏看了他两眼,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不是先欢喜攀上裴家的亲事,倒是有些欣慰,“你顾虑的我也知道,从前老爷和裴家也算是旧交,家风自是不用多说。这两日和裴家接触着,那边态度极好,该给的礼数也是半点儿不曾落下。”
季宗德闻言略略松口气,手里还有事情未处理完,他还要去书房一趟。季候氏唤住他,柔声道:“九思的事儿也算是定下了,你那边院子空荡荡的终日没个人不成,外朝繁忙,内院也得需人妥帖打理着。”
季宗德拱拱手:“全凭母亲安排。”
季候氏十分高兴,笑着递过去一个拜帖,“那我可做安排了,上次探了探敬家的口风,那边的反应是不错的。我写了帖子请郑家老太太帮忙跑一趟,私底下再问个准话。”
季宗德恭恭敬敬的站着:“儿子是续弦,还望母亲替我周全,不能委屈了别人姑娘家。”
季候氏笑他:“这我是知道的,现在才走到哪一步?你就着急这些....只管放心,后头该有的礼数,聘礼一样儿都不会少了去。”
季宗德近四十的人难得还漏出点局促的神色,囫囵的点点头,就把帖子递还回去,忙着往书房去了。
一夜都睡不着,九思还是点起灯看了许久的书,之前那本策论七七八八也看了半本儿。
等好不容易歇下,听到门扇被人叩响。
守夜的是芙巧,在榻板上睡得死沉沉。她在床上支起半个身子喊芙巧,芙巧从边上探出个脑袋,眼睛都睁不大开,挑开幔帐轻声问:“...小姐可是要起夜?”
九思往外看了一眼,拔步床两三层葱绿的云锦帐子把光线挡的严严实实。听到纱橱格挡的槅扇被拉开半幅的声响,外间守夜的丫鬟轻着步子走过来,用气声唤道,“芙巧姐姐。”
芙巧把幔帐撩开半幅,看到雪松半蹲在床前,她不禁皱着眉问:“怎么了?小姐刚睡下,外边又在吵什么?”
雪松这才看清楚床上坐起来的人,忙道:“不是成心吵扰,是东院来了人请,说二小姐咳血咳得厉害,怕出了什么事儿,她们也担待不起。”
九思半倚在软枕上,片刻才问:“大伯父呢?”
雪松往前移了移身子,挨上脚榻才说:“奴婢也问了,梁妈妈说去请过,可大老爷用过晚膳就去了外头,夜里也不好惊扰老夫人。。”
这夜里如何能惊扰祖母?
九思没动,芙巧顿住从架子上取衣服的手,问:“小姐可要去一趟?还是先去请老夫人?”
却见许妈妈从外头掌了灯进来,接过芙巧手里的衣裳,伺候她起身,“小姐还是过去一趟,这明面儿上还挂着姐妹的名,就当是为老夫人分忧,也该去看看。”
九思才挪了身,让许妈妈给她穿了衣裳,外头罩了一件厚实的雪狐大氅。许妈妈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劝道:“您也是备嫁的人,奴婢也是撑着脸大替夫人多说两句。从前凭这门第也和裴家差不了太多,可如今裴大人是一阁之首,以后遇到这种时候还多着,也不能事事都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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