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7(2 / 2)

gu903();才听老太监再次出声。

“老奴苟延残喘在人间这么多年,也不过只是为了等一个人,了一场执念,”老太监忽地跪地,朝着陆朝深深一拜,“而时过境迁,料想仙君不会再回来了,老奴熬不住了,再不要用那邪法续命了,如今老奴寿数将尽,此具肉身消亡之时,便是老奴离去之日。”

陆朝眼睫微颤,按在桌案上的指节发白:“连你也要走。”

老太监默然片刻,然后起身,又是一拜:“老奴心意已决,望陛下成全。”

两人静默了好半晌,被陆朝按住的桌案嘎吱作响,终于,陆朝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

“好……”

四更天,暗牢内。

气温愈降愈低,暗牢算是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到底在地下,冷是不及外头冷的,可也比不上烧了炭的寝屋。

霁晓只着一件单衣,哪怕蜷在角落里,也冷得舌根发颤。

狐妖荼锦灵力被封,对此有心无力,何况那铁链直接穿过了他的琵琶骨,稍一动弹便是钻心得疼,昨晚那番激动动作,已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如今只能靠在墙边,已然是动弹不得了。

“别一直坐那,起来走走,”荼锦哑声道,“你如今肉/体凡胎,这样睡一晚上,是会冻死的。”

霁晓昨夜是光着脚走来的,虽然蜷在衣袍中,但那单衣毕竟薄,他的双脚冻到现在已经失去知觉了,根本站不起来。

“已经走不了了,”他说,“我有些困了。”

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

“别睡,”荼锦道,“千万别睡……”

霁晓把手缩进衣袍中,借着命石的温度暖手。

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贴身带着的那块命石还发着微热,其他各处皆是凉的。

而后霁晓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偏头一望,看见了两个人,打头的那人手上提着一盏昏暗的灯,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向这里走来。

“魏小主子,”老太监在霁晓身旁站定,俯身将被褥和厚披风搁在他身边的地上,“牢中苦寒,这些可做御寒之用。”

接着跟在他身后的影卫上前,在衣物旁又放下了一碗姜茶与白面馒头,而后便退走离开了。

老太监接着道:“小主子可吃些垫垫肚子,往后宫人们两日才来送一次吃食,只要圣上不松口,想必您今后都是要挨饿的。”

说完他看向靠在墙边的那只狐狸,受了百年不见天日、不得自由的折磨,原先那只俊美的狐狸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憔悴绝望的行尸走肉。

荼锦也抬眼看向老太监,而后嘲讽道:“你都这么老了。”

“我先天不足,灵根有缺,此世都与天道无缘,”老太监淡然道,“只是那时我父母皆离世,我将入狼口之际,却有幸逢霁晓仙君所救,我无处可去,他便收留我做道童,领我引起入体,可惜这么些年,我还是修不成什么,顶多比常人活的久些。”

“如今老了,也是该的。”

荼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彼时你总向着阿来,如今你还在为他当牛做马,你傻不傻?陪他这样耗着,又能得到什么?”

老太监的目光始终淡然:“不为什么,只是在等仙君的一句话,我的命是他给的,没有他的吩咐,自然不能轻易去死。至于阿来……大概是因为……”

他是阿来在这世上唯一的故友了。

角落里的霁晓披上了狐裘外衣,轻咳了两声,而后看向那个陌生的老人,他唤道:“灵安。”

老太监怔了怔,感觉心跳都要僵住了。

“已经够了,”霁晓目光沉沉,“你的命一直都是你自己的,我那时举手之劳,不值得你这般放在心上。”

“你……你是……”老太监混浊的眼珠子微动,滚烫的湿润忽然就溢满了整个眼眶。

脚上有狐裘暖着,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温度,霁晓扶着墙根站起身,一步步缓慢地走到老太监跟前。

这些日子里,这副身体又长高了一些,可以和老太监比肩了。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霁晓伸手,去碰老太监花白的额发,“但梦见过你的名字,记得你好像喜欢吃桂花糖,还总要蘸着蜜。”

老太监眼里含着的泪终于砸落,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候都值得了。

他原以为这个小秘密没人知道的,他总是藏起来,偷偷地吃,原来也被霁晓放在了心上。

“这么些年,”老太监哽咽道,“仙君在天上过的好吗?”

说完他又找补道:“您瞧我这张笨嘴,仙界怎么会不好呢。”

紧接着他又一顿,然后疑惑地问:“那儿若真是极乐之地,仙君如今又怎会在这?”

霁晓冲他淡然一笑:“天上确实是极乐之地,但我待腻了,此次下来,是为了历一情劫,还有……找一个丢了很久的东西。”

老太监心中有太多事想问,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此时问什么都显得太多余。他这一辈子的执念不过是再见霁晓一面,如今执念已了,尘埃落定,他再没有别的什么牵挂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但说来说去不过是闲话家常,那么多年的离别,其实细细数来,竟都无从说起。

老太监离开暗牢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手脚皆是软的,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再做些什么了。

他边走边想,突然想起来陆朝。

对,还要告诉陆朝。

不管他信与不信,都要让他知道……

他走着走着,忽然又小跑了起来,穿过偏殿的长廊,跑至正殿前的院中。

与此同时他忽然眼前一白,整个人倏然倒地。

支撑他活下去的,从来是那个未了的心愿,而如今他心中陡然一空,竟然便到了人生的尽头。

他望着渐渐模糊的、紫黑色的天穹,神识渐消,眼角含泪。

他还没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告诉阿来。

第21章骗局

“陛下,这……”太监副总管魏忠宁低眉,身后躺着被宫人们抬进来的老太监的尸体。

陆朝默然阖眼,静坐了片刻。

这世上他唯一的故友也离他而去,甚至都没来得及与他告别。

但仔细想来,方才他临行前的话语,已然含着离别的隐喻。

陆朝终于起身,缓步走向了那具形容苍白的遗体,而后他蹲下身,伸手抚合了那尸体的灰败的眼。

“择吉日葬了吧,”他沉声道,“葬礼便依侯爵的规格办,墓志铭寡人来拟,不许苛待了他。”

魏忠宁垂首,斟词酌句道:“陛……陛下,侯爵乃是超一品,按本朝律制,非有军功之人不可封侯,总管他虽劳苦功高,但如此这般……总归还是不妥的。”

陆朝偏头觑了他一眼,眼中杀意毕现:“寡人不觉得有何不妥,不过追封一个侯爵的名号,魏公公若实在觉得不妥,今日便殉了灵安,你们二人一齐顶了这封侯之荣。”

“奴才不敢,”魏忠宁立刻仓皇跪下了,手上巴掌狠狠往脸上招呼,边打边道,“是奴才多嘴,奴才知错了。”

等到魏忠宁的两颊高高肿起,陆朝才轻轻抬手,轻描淡写地喊了停:“他死前去过哪里?”

依照陆朝对灵安的了解,他若预知今日身死,必然会换一身衣裳,躺在床榻上,体体面面地走,断然是不至于这般悄没声息地倒在雪地里的。

魏忠宁叩首道:“原是吩咐宫人们去暗牢送吃食的,只是暗牢那禁制难解,公公担心出错,便亲自去了……”

还不等他说完,陆朝便起身,几步踏出门去,往偏殿去了。

陆朝一路闯入偏殿的院中,身后跟着小心翼翼跟上前去的一大群宫人,惊动了偏殿中的海棠等人。

海棠披了外衣,推开门去,见来人是陆朝,想也不想便上前去跪地道:“皇上,小主子毕竟年岁不大,您大人有大量,便饶过他那一念之失,放他出来罢。”

陆朝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冷声道:“滚开。”

“陛下,”初羽连外衣都忘了披,只着一件单衣,重重跪在冰凉的雪地上,声音冻得有些发颤,“那牢中苦寒,主子走时穿得那样单薄,这样冷的天,怕是神仙也熬不住,您不愿放他出来,至少也允奴才们去送些御寒之物给他……”

陆朝根本不听他言语,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与此同时,暗牢之内。

霁晓喝完了大半碗姜茶,又塞了两块白面馒头进肚,胃里终于暖了些,在厚重被褥的温暖之下,手脚终于也渐渐有了温度。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皮不知觉地盖了下来,不消片刻,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仍然清醒着的荼锦忽然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身上粗重的铁链便“当啷”一声。

霁晓半睡半醒地睁开了半只眼,含糊地问:“怎么了?”

“王霁晓。”陆朝沉而冷的嗓音在这狭小的暗室中显得格外阴寒。

随着他逐渐欺近,地上的小半碗的姜茶被他带翻,洒在泥地上,飘起了带着淡淡姜味的阴湿气息。

霁晓还来不及醒全,整个人便被陆朝从温暖的被褥中揪了出来,将他半提起,又忽然松手,让他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霁晓终于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向陆朝。

“寡人问你,方才灵安是不是来过这?你可曾对他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陆朝居高临下地觑着他,眼里冰冷得像日出也不化的雪。

不等霁晓回答,墙边的荼锦却讥讽地一笑:“皇上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连旁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要管,你们人间皇帝都这般清闲的吗?”

荼锦满心只顾着要找陆朝的不痛快,只有霁晓注意到了陆朝非同寻常的语气,他心里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开口问:“他怎么了?”

陆朝沉默了半晌,而后才道:“他死了。”

霁晓的目光一寒,眼中闪过片刻错愕,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与灵安说的那些话,唯一有价值的仅仅是那句……只有灵安能懂的小秘密。

“你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等待了半晌,霁晓依然怔愣着,像个锯了嘴的葫芦,陆朝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他又转头看向一边的荼锦:“你来说。”

荼锦相当顺从地复述了一番两人方才的话,只是摘去了灵安的反应,又省去了那段只有霁晓与灵安两人知晓的秘密。

末了又补了一句:“我的话,陛下信么?”

陆朝自然不信,他俯下身去,捏起霁晓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望:“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顿了顿,又问:“你是霁晓?”

霁晓能感觉到他的指尖都在发抖,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皇帝,其实也很可怜。

他觉得没必要撒谎,于是诚然答道:“是。”

陆朝的手颤得更厉害了,下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许骗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太想抓住一些什么了。

霁晓坦然不避,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你还记不记得……”陆朝眼角微红,有些语无伦次,他捏住霁晓下巴的手复又搭在了霁晓的肩膀上,随之渐渐收紧,“关于我,你说……”

无论是他第一次有了自我意识,还是霁晓第一次带他下山,是霁晓年年都会偷偷给自己的本命剑过生辰,亦或是自从它有了意识后,霁晓再没用它杀过任何生灵……

只要是关于他的,没旁人知道的,只要说一句,随便什么都好,他就信。

他会信的。

“……”霁晓搜肠刮肚,也确实找不到半点只有他与陆朝才知晓的秘密,“我不记得了……”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还不等陆朝反应,靠在墙边的荼锦却忽然直起了身子,放声大笑起来:“陛下虚长了这么些年岁,怎么还是这般天真过头的模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那些话都是我告诉他的,我告诉他只要骗过了你,就有机会出去,也许就还有机会杀你——你当真觉得霁晓还会回来吗?”

陆朝松开了紧捏在霁晓肩头的手,看向霁晓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在骗我……”

“这样粗陋的一场骗局,陛下也信,是这些年当人当傻了吗?”荼锦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他一字一顿道,“他不会回来了,你还在做什么梦?”

“闭嘴,”陆朝愤怒道,“闭嘴!”

与此同时,挂在荼锦身上的铁链骤然收紧,那条直直洞穿了他琵琶骨的铁链倏地抽动,翻起了早已愈合的血肉,又带出了血。

荼锦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口中近乎癫狂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配不上霁晓……哈……你这一生一世,都只能与赝品作配!”

陆朝捏紧了指节,飞起一掌便朝他脸上扬去,荼锦被这力道贯向一边,身上紧锁的铁链紧了又紧,复又牵扯到琵琶骨,一时痛得再说不出话来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陆朝转身,粗鲁地擒住了霁晓的咽喉,几近嘶吼地问道,“你也骗了他,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那不知轻重的谎话……会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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