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8(2 / 2)

gu903();见他没回应,于是又补充道:“就是原本和你一起关在这儿的那人。”

荼锦脸上浮起惨淡的笑,他哑声道:“不知道,但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魏忠宁神色凝重。

荼锦讥讽道:“陆朝没其他能用的人了吗?你一个没根的腌臜玩意,也敢来质问我?”

“我要陆朝亲自来问,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

京都又落了一场大雪,鹅绒似的纷纷扬扬。

霁晓被人贴心过度地压了三层厚锦被,床边还燃着两个炭盆,导致坐在他床边守着的始作俑者姬羽也热出了满头满脸的汗,但他不敢叫苦,依然静静地用打湿的棉布,轻轻拭去霁晓鬓边的薄汗。

盆中的水已经凉了,正当姬羽起身,打算去换一盆水来的时候,霁晓的眼皮忽的动了动,鸦青色的睫毛也颤了颤。

“霁晓……”姬羽按耐住心中的喜悦,轻声唤了他一句。

霁晓挣扎了半晌,终于睁开了眼,他推了推压得他胸闷气短的三层锦被,被旁边的姬羽搀了起来,半倚在床头。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有水吗?”

“有,”姬羽连忙又起身去给他倒水,见他喝完了,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霁晓摇了摇头。

“荧惑呢?”

“他冒险救你,借了神力逆转了你此世命格,救你回来后就去司命那告罪了,司命念在与我们往日的情分,应当是不会将此事上报的,”姬羽微微垂眼,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只是你命石已裂,逆转命格带来的反噬又让你昏了整整三日……”

“如若往后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我们就势必不能再插手了,否则命石尽碎,情劫却未解,你恐怕真要入轮回了。”

霁晓淡淡然看着他。

姬羽却微微低着头,自责道:“也怪我无能,明明大小也算是个神,却对这凡间事束手无策。”

霁晓很轻地摇了摇头:“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即便是神仙,也是要被规矩绑着的,况且此事是我冒进了,怎样我都认了。”

当时情劫迟迟未有进展,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便剑走偏锋,莽撞了一把。但陆朝在此前确实也是惹恼了他,他那一剪子如果能刺下去,那也是真心的。

“这儿是哪?”霁晓举目四望,发现这屋子有些老旧,而且规格不高,猜到他们可能不在京都。

姬羽回答道:“这是城郊的一处宅子,当日陆朝发现你消失了,便下令全城通缉,悬赏万两白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留在城内,定然很快会被捉住,于是荧惑便乔做富商模样,急急买下了这座宅子来安顿你。”

“白银万两,他出手倒是阔绰,”霁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样兴师动众,要寻一个太监,真是昏君才会做的糊涂事。”

姬羽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然后试探着开口问道:“你今后有怎么打算?”

“我得回宫。”霁晓答得果断。

“不行。”姬羽否决得也很果断,“我们费那么大的力气将你救出来,你却还要回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子不教,父之过,”霁晓并未在意他的抗拒,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必须得回去。”

“……”姬羽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父什么子的,你在胡说什么?反正我不许你回去。”

霁晓目光笃定,不容置喙:“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藏着掖着不去面对,这劫数就会自己消弭了吗?”

姬羽知道霁晓这人有多轴,明白他要是想走,自己铁定是拦不住他的,但还是不想松口:“这样吧,你先多养上几日,等这精神完全恢复了,再做决定。”

霁晓没有作答。

午后,雪渐渐停了。

姬羽拗不过霁晓,只得答应他出门透透气,不过只得在门前,不许走远。

霁晓揣着手炉,在门前静站着,遥遥看着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在雪地里打滚,亦或是抓起一把冰雪往别人衣袍中一塞,然后在别人的大叫中嬉笑着跑开。

霁晓不过站了半晌,便不幸被一颗雪球砸中了衣袍,那雪球打湿了霁晓的衣角,他却半点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那不小心砸中他的孩子悻悻的,看起来很皮实的黑皮肤上浮着两朵暗色红晕,他抬头,用漆黑的大眼睛看向霁晓,小心翼翼道:“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姬羽将霁晓往后轻轻一拉,看也没看那小孩一眼:“回去吧,这些乡野稚子有什么可看的?”

那小孩大概是瞧出了姬羽对他的不屑,脸更红了,他稚声稚气道:“夫子说过,君子虽穷,但穷不失志,我虽出生乡野,可往后若考中了,也有可能蟒袍加身的。”

“这位大叔,”小孩看着姬羽,定定然道,“你不要看不起人!”

霁晓忽然笑了笑,俯身揉了揉那小孩的毛茸茸的发顶,赞同道:“你说的很对。”

然后偏头看向姬羽,揶揄道:“大叔他受教了。”

姬羽漫长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叔,他自出生以来便被尊为神君,除了天帝和霁晓,没人敢不给他面子。如今附灵于凡人之身,这凡间的黄口小儿,竟也敢来教育他。

也不怕折了寿!

那小孩笑眯眯地看着霁晓,问道:“您也是要来这做教书先生的吗?从前从没见过您。”

小孩毕竟生在乡野之中,只觉得眼前之人瞧起来非富即贵,但毕竟见识太短,以为这儿最厉害的就是教书的夫子,于是想当然的以为霁晓也是。

霁晓从善如流道:“兴许是。”

邻家的妇人拢了拢洗得发白的袄子,往外头招呼:“阿柱,别野了,回来看着你阿妹,娘得去你舅伯那一趟。”

说完她便瞧见了和自家孩子站在一起的霁晓,那人生的冰肌玉骨,像是眨眼就能融进雪中,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她前一日才听说皇宫里丢了一个人,画中人与此人很像,最重要的是——悬赏万两白银。

如若真是此人,她家阿柱往后的束脩就不必再发愁了,剩下的银子也足够他们举家迁进京都,让他们家人都成为有头有脸的人物。

妇人的心跳快极了。

而那人竟与阿柱一齐回头,还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宛如春风。

她还发着愣,却不想阿柱已经跑进了院里,奶声奶气地唤了她一句:“娘,您不走吗?”

妇人这才醒过神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发颤,她说:“走……走的,你留在家里好好看着阿妹,米糊已经温在锅里了,她若是醒了你记得喂给她。”

阿柱乖巧应下:“知道啦。”

那边的姬羽却忙将霁晓往屋里拉去,他低声道:“那村妇好像认出你来了。”

霁晓淡然道:“嗯。”

姬羽瞧着他这般模样就来气:“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今夜恐怕又要连夜赶路换一处藏身之地了,否则明早宫里就要来人了。”

“那不正好,”霁晓徐徐然道,“也不必雇马车回京了,宫里自有人来接。”

姬羽欲言又止,气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但对这霁晓,他又着实是手足无措。

他气急了只能一甩袖,很没气势地说:“你这是白白回去送死,你可真是……我往后再不管你了!”

第24章真伪

陆朝第三次走出暗牢,眼里因多日缺眠而熬出了红血丝,似乎永远定格在二十来岁的俊朗面容上难得显露出了一丝疲态。

无论如何严刑逼供,荼锦仍然不改供词,来来回回就是那句斩钉截铁的:“他就是霁晓。”

可陆朝还是不信。

但此事着实是相当离奇,哪怕真有人能神通广大到一口气卸下暗牢的入口石板,且动静小到不被宫中影卫发现。那王霁晓的尸身又是怎么悄没声息地从暗牢中消失的?

皇宫中层层都有守卫,处处有重兵把手,哪怕是一顶一的高手,自己想全身而退都非易事,怎可能再带着一个人走呢?

荼锦说带霁晓走的人是个神仙,虽然荒谬,但好像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解释得通。

可那王霁晓……确乎是道不出半点与他有关的曾经,记得其他所有,却独独将他忘了,这怎么可能呢?

陆朝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既期待又恐惧的割裂状态之中,既希望那人是真的,又害怕那人是真的。

陆朝还立在偏殿院中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霁晓寝宫的门,忽然便见那魏忠宁拈了只拂尘,一路低头小跑至陆朝身边:“皇上……”

“人说是已经找到了,现如今在正殿候着呢。”

陆朝的心跳一紧,而后难以自抑地狂跳了起来。

他快步走向了正殿,身后的魏忠宁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一路小跑着才能堪堪跟上。

不同于偏殿的素静清幽,正殿是是一贯的繁复而肃穆,陆朝在满院空寂的繁华中,直直撞进了一个人的目光。

那人的目光像是含着一捧初化的新雪,带着并不凛冽的凉意。陆朝的目光艰难地爬过他狭长的眉目、鼻梁,而后再是薄唇、下巴,像是翻越了一座终年覆雪的瑰丽冰山,让人不自觉地沉溺于这种惊心动魄、又浑然天成的美。

“阿来。”那人淡淡然开口道。

陆朝四肢僵硬,腿上像是灌了铅,迟迟没法向前挪动半步。

眼前的人身着银白色的道袍,浑身雪白,几乎要与这冰封的冬日融为一体。

他与霁晓见的最后一面,霁晓便是穿着这一身,这般模样的人、这样的雪白,已经病变成了他梦魇里最刺目的心魔,陆朝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人绝不是王霁晓。

王霁晓仅与霁晓有五六分相似,而眼前这人,与他记忆中的霁晓几乎无一处不像,连陆朝都很难从他身上寻出什么似是而非的影子。

那分明就是霁晓。

“你等了我很久吧?”那人缓步上前,而后将那动弹不得的皇帝拥进了怀中,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温柔而又无奈道,“我的阿来怎么都长这么大了阿。”

侍立在一边的魏忠宁悄悄抬眼,偷偷将这寻回来的王霁晓打量了一遍,一眼便瞧出了此人并非王霁晓,但举止神态却皆与那人像极了,而容貌比之王霁晓,竟还要惊艳上许多。

见陆朝被那人拥着,却也不见排斥,魏忠宁又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是与不是,自然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评判。

————

京都城郊。

姬羽认命地等了半日,然而来捉霁晓的影卫没等到,却等来了自家府上的小厮,那小厮是家养奴,忠心不二,这宅子所在之处除了他们,便只有他知晓。

这小厮乔装改扮做村民模样,在后门打了声暗号,而后悄悄猫进了宅子中。

“怎么样了?”姬羽急切地问。

那小厮往里望了一眼,确定霁晓还在这宅子中,但他面上反而浮现出了茫然不解的情绪:“大人,宫里传来消息说,王霁晓已经回宫了,人还是自己出现在宫门口的,可这……”

霁晓缓步朝他们走来:“怎么了?”

那小厮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而后复又补充道:“奴才听说按照上头那位的意思,这人恐怕十有八成是真的了,可奇就奇在,上头的确是将那人留下了,可那悬赏的命令,却还未撤,咱们这些人也摸不准这上头的意思。”

“你并未回宫,这人必是冒名顶替,”姬羽皱了皱眉,看向霁晓,“可按那位的性子,这人若是假的,定然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斩首示众。”

霁晓也想不通,但他也并未太在意:“不急,到时候自然就知晓了。”

姬羽从来是个急性子,但对霁晓这种对什么也不上心、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性子却是束手无策。

他只得吩咐那小厮道:“你先回府候着,若是宫里有了消息,那时你再来,对外且称太师是染了风寒,近日里早朝也都不能去了。”

小厮俯首答应,而后悄悄然退了出去。

“夜已深了,”姬羽看向霁晓道,“先回去歇息吧。”

霁晓快了他半步,走在前边,淡然开口道:“此番多谢你与荧惑出手相助。”

姬羽脱口便道:“我与你二人之间,无所谓谢与不谢的……”

“少昊,”霁晓脚下一滞,转身打断他道,“无论你如何对我好,我对你都是决计不会生出爱慕之意的。”

“可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你可以接受旁人,为何就不能接受我?”

霁晓轻飘飘地看着他,目光半点也不含情:“正因为你是真心的,我才不能骗你。天上未有仙侣的仙家不在少数,私下爱慕少君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少君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寻个真心待你的人与你做伴。”

他声音冰冷得像亘古不化的冰雪,不染这人间的半分烟火色。

“我此人冥顽不化,少君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姬羽默然片刻,而后抬眼,眼角泛着红:“你别再说了。”

他顿了顿,却还是固执道:“即便如此,我也乐意。”

第二日清晨。

陆朝罢了早朝,而后独身出宫,去往了城外的村寨。

昨日有一农妇携其丈夫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京报了官,说是自家附近这两日里搬来了一位身着锦衣的贵公子,容貌与画像上很是相似。

府衙派人去确认过,发现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但皇帝的意思他们捉摸不透,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层层通报,向上头请示。

陆朝那时候还沉溺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将他一榔头敲了个清醒。

如果眼前这人是霁晓的话,那么那王霁晓又是谁?

可那人唤他阿来,记得他那没人在乎的生辰……他那样诚恳地抱住他,以那样温柔的口吻说,是他辜负了阿来,是他食言——整整八百六十三载,旧宅中的梨花开了又败,都熬成了一株近千岁的仙树。

陆朝本来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

至于他为何现在才出现,为何对这些年飞升后的经历支支吾吾、颠三倒四,陆朝都不在乎了,他害怕揭穿真伪,哪怕是假的,他甚至也甘愿。

可他思量了一夜,脑海里却时不时地浮现出那张与霁晓只有五六分相似的脸,那人分明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断气断得明明很彻底。

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而霁晓分明已经回来了,可陆朝还是觉得很痛苦,仿佛心脏被人剜去了一块……

他究竟,又在遗憾什么呢?

思及此处,陆朝知道,他必须得亲自去,再见王霁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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